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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章

作者:徐公子胜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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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和光同尘 第十一章 讲理

第二部 和光同尘

第十一章 讲理

首领神情大骇,后退喝道:“卫士控弦!”
旁边又有一名卫士皱眉道:“君女,我当时看得清楚,角将军全速前冲就是向那人去的,假如不是那人功夫了得,肯定已经没命了。他被挑飞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担心角将军闯的祸太大,我们无法收场。”
宫嫄却骄横地摇头道:“这里都已经被踩得乱七八糟了,他们连我的角将军都杀了,拉着车穿过去又有什么关系!”
那卫士所说的公山虚将军,应该就是这畋猎园林中掌军之人,其职衔地位,与城郭中的兵师相当。兵师嘛,虎娃也认识两位,一位就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伯壮,另一位就是飞虹城的燕凌竹。不知这位公山虚将军又是哪路货色,会不会和那位角将军差不多呢?
说实话,假如在国都中,这个排场已经够惊人了,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出现的。国君有十几个女儿,儿子的数量也差不多,假如平时每人都配两支小队护卫,那么加起来得是多少支整编军阵啊?
这时有个声音从高处传来:“不必搜了,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你们呢。那位红衣姑娘,你就是那駮马的主人吗?很好,你纵容家畜闯祸之后并没有逃走,此番是回来赔偿村民的损失吗?”
将军?龙马城是一座军事重镇,城郭中和边境都驻守着相室国的军队。而这片畋猎园林的中央,还有战阵进行军演的场所,也常年驻扎着两支军阵,可以随时驰援边境,并与城郭呈呼应之势。
……
君女的卫队不过是仪仗而已,平时跟在主子身边耀武扬威,恐怕也不像正规军阵那样天天操练,就是个整齐好看的花架子。至于其首领嘛,当然要有点真功夫,三境修为也就差不多了,若是一名四境修士,恐怕也不能来干这种差事。
但是公山虚这个名字,却让虎娃觉得有些耳熟,难道山神曾提起过?这不太可能啊,山神对他介绍的山外之事,除了个别特殊情况,大多都是百年之前的事情了。虎娃转念又想起那边高坡上的村子就叫公山村,这里的村民也以公山为姓,难怪他觉得有些耳熟呢。
卫队的首领抄起盾牌,长枪前指道:“列阵警戒!”
况且根据国中礼法,除了将来要继承王位的储君之外,国君的其他子女是不能私配军阵的,平时的车驾也不过只有几位护卫随行而已。
那两名卫士应该是宫嫄的贴身亲卫,已修成开山劲,反应、力量与速度皆远超常人,一左一右合力拉着轻便的马车,能在田野中跑得飞快,转眼便逃入畋猎园林不见踪影。
他在坡顶坐下之时,只是右臂还有些疼痛难忍,五指发麻仿佛张不开,紧握在手中的那根独角好像仍在发烫。他的外伤不轻,但一直没有松手放开那支独角,炽烈的电光已经将他的手心和小臂内侧烤得焦煳。血肉和银角已粘连在一起,直和_图_书接将银角拿开的话,会扯下一大块皮、导致伤势更重。
但贴身亲卫,必须要求功夫好、反应快,且能看清楚形势。刚才车被拉走的时候,宫嫄仍张着小嘴一脸震惊,还没反应过来呢,上次她逃走时也是这般情况。
虎娃在山坡上定坐了一个上午,运转神气疗伤。其实他与駮马动手的时间很短,神气法力倒没什么消耗,只是被那电光神通贴体攻击有所损伤。但以虎娃的修行根基,恢复能力极强,当时那一阵麻痹过后,筋骨腑脏便无大碍。
纳闷的虎娃想了半天,突然展开眉头露出苦笑,他想明白了。其实军阵中的战士,也无非是从普通民众中招募,配上了军械装备而已。假如不经过艰苦的锻炼和长期的严格操练,远远称不上精锐。对付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当然厉害,但碰着他这样的“高手”也就露怯了。
虎娃就这样一直闭目端坐到中午,身心沉浸在奇异的定境感悟状态中,感觉几乎自己就变成了一头駮马。最后还是盘瓠的低吼声将他唤醒,他睁开眼睛望向远方,发现那位红衣君女终于带着两小队军阵来了。
这位红衣少女名叫宫嫄(yuán,用于人名),是国君的一位宠妃所生。这位妃子还给国君生过一个儿子,其兄比宫嫄大三岁。而宫嫄今年十五岁,貌美而活泼,其母又受庞,因此深受国君喜爱。她颇有尚武之风,喜欢到畋场中游猎,几年前缠着父王将一头异兽駮马赐给了她。
那头駮马平时在国都中扮老实乖巧的样子太久了,它也完全通人性,知道怎么讨宫嫄喜欢,来到这里便被放了出来自由活动。没想到它离开宫嫄的身边便暴露了本性中凶残的一面,践踏田地、肆意伤人,浑然不把那些村民放在眼里,结果却送了性命。
倒是虎娃有点纳闷,这两小队卫士未免也太怂了吧!看队列站得倒是很整齐,可是执行号令的反应却很慢,将那硬弓拉开也显得有些吃力。在这么近的距离之内,足够虎娃冲过来踹一个来回了。
这些人的体格还算强壮,勉强能拉得开硬弓,但无论是单兵动作还是互相配合,都很不娴熟,比普通人是强上那么一些,却仍是乌合之众。就虎娃所见,他们比农能所率领的飞虹城第一支军阵,差得太远了。
这就像格斗时的判断,对方挥刀便是动手,不可能等到被刀砍中再做反应。
卫士们在车前布成阵势,举弓搭箭指向虎娃,那首领上前喝道:“请问你是何方人士?见到君女宫嫄大人,还不上前行礼!”
难道相室国任命的那位镇守畋猎园林的将军,就出身于公山村吗?看来那位君女咽不下今天这口气,还会再来的,虎娃继续等着便是,眼下还有别的正经事不能耽误呢。
走在路上,身边的卫士还在小声地劝说:“君女https://m•hetushu.com•com大人,此事必有误会。角将军闯入田地伤人在先,看那人的样子不过是自卫出手,他既然能杀了角将军,很可能来历不凡。我们应该先查清其身份、问明事情经过,不可贸然动手拿人,否则事情闹大了,对您也不好。”
这件中品法器得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对虎娃来说却很自然,他连琅玕枝都截过,融于形神中成了神器,又何况一支兽角呢?这件中品法器尚是初坯,还可继续炼化,虎娃便在疗伤的同时将之合于身心,体会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玄妙。
那畜生明明已被我降服,却仍然不收凶性,暴起神通欲害我性命。如此已留情不得,我只能将它给宰了。原来它不是山中的野兽,而是有人驱使的家畜,其主人就是君女宫嫄。……宫嫄大人,你纵容那畜生行凶,理应负分内之责,打算怎么赔偿此地的村民啊?”
虎娃并没有去追,他方才动手时除了第一脚踹飞那名首领,后来根本就没费什么劲,他仍一直运转着炼器之法,握着那支银角与之感应相通呢。
卫士们正在张弓,那首领眼前一花,发现虎娃已经扑了过来,情急之中将盾牌奋力扔了出去。他的修为虽不甚精深,但也懂御物之法,盾牌打着旋砸出亦有开碑裂石之功,在空中受操还能变换方向。不料盾牌只砸中了虚影却没有挡住人,因为虎娃的速度更快。
看上去那些卫士只站在原地,是虎娃先动的,但虎娃对事态的判断自有标准,不会还傻站在那里。卫士们一旦将弓弦拉开,不论是有意无意或是受到外界的惊扰,手一动箭就能射过来。而且他站得距离太近了,若被这么多强弓指着,也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他正在感悟一种全新妙法境界,机缘稍纵即逝,这个过程不能被打断,所以并没有去追马车。另一方面也用不着去追,他听见了一名卫士逃走时说的话:“君女大人,狂徒凶残,卫士们不是对手,我们快找公山虚将军!”
宫嫄逃走了,那些卫士们也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虎娃皆面露惊恐之色。虎娃喝了一声:“滚——!”他们便连滚带爬地都跑了,临走时还不忘捡起地上散落的兵器,却没人再敢于虎娃面前舞枪弄箭,都是灰溜溜地拎着东西逃走。
这是没人教的秘法,但并不代表别人在体察清楚后不能学会、学会后不能施展类似的手段。而虎娃所修炼的种种秘法神通,从来就不是别人教的。
但虎娃当然也不会做这种蠢事,将来右手中始终握着一支长角,还能干别的吗?那岂不是等于得到一种天赋神通、却废了一只手!但在此刻疗伤的过程中,他却可以体会臂生银角的感觉、体会那天赋神通是如何以法力运转和施展的。
宫嫄尖声道:“那又怎样,他不是没被挑飞吗?和图书死的是角将军!无论如何要先将他拿下,将其身份查问清楚。如果那人真的来历不凡,那就让他自己向我父王去解释——角将军是怎么死的吧!”
问他叫什么名字、来自何方,居然不回答。对杀死駮马之事既不表示歉意也不解释,反而回过头来质问她,声称等在这里没走,就是等待她来道歉与赔偿的。还没等卫队的首领说话,宫嫄已经气急败坏地叫道:“抓住他!”
宫嫄走到田野边,车驾已无法前行。旁边的卫士劝道:“君女,我们不要踩踏田地中的青苗,您还是下车步行绕过去吧。”
闪着银色的电光的独角被折下之后,不仅仍与虎娃的血肉粘连,而且也与身心相合。他竟有一种感觉,假如他愿意的话,在这种可遇不可求的奇异状态下,甚至可以让这支角“长在”自己的伤口上,相当于一种移植了,那样他也会拥有这种天赋神通。
宫嫄带着哭腔道:“我只看见角将军在追一条狗,后来被那个人拦住了,那人抓住它的角已将其制服,为何还要断角杀了它呢?他仗着有些功夫,而角将军又无法还手,便下此毒手,又怎能原谅!不把他拿下问罪,我又怎么向父王交代?”
虎娃抬起右手,五指间有银光闪烁,他解释道:“这就是駮马的那支独角,我掰下来的。很抱歉暂时还不能松开,它仍与我的血肉感应相连。”
它被虎娃折断的那一瞬间,其实就已是一件能与身心相合的法器了,且是中品法器。这个成器的过程太特殊了,其机缘几乎无法重现,连虎娃自己都没想到。在通常的情况下,就算有合适的天材地宝,以虎娃的修为也只能炼制下品法器而已。
他可以尝试着习练与掌握,但以这种奇特的方式感悟的秘法却很难传授给他人。也许是修为还不足吧,就如菁华诀一样,等他突破六境修炼大成之后,方可留下心印传于弟子,否则有很多玄妙是描述不清楚的。
他握着那支银角不动,运转神气促进手臂上的伤势快速恢复,同时以御器的法力继续包裹着那支银角。这不仅是在体会其独特的灵性妙用,也是将之与身心相合感应,这样做才会不影响到伤口,否则它会粘连在手臂上的。
那駮马在宫嫄面前表现得非常乖巧温顺,但在狩猎时又很勇猛,山中没有什么猛兽是它的对手,宫嫄是喜欢得不得了。国君的子女,平日也不能随意跑到王室的畋猎园林中打猎,她乘坐駮马拉的车来到此处游猎,也算是国君特示的恩宠。
行人车驾踏过那已被践踏过一番的田地,来到山坡脚下,上方不远的灌木丛中仍躺着駮马的尸体,却不见凶手在何处,对面的村中也看不见一个人影。宫嫄下令道:“把村中人叫来问话,有谁知道凶手去了哪里?如果没人问答,便有可能躲在村中,你们就挨家挨户去和-图-书搜!”
虎娃很老实地点头道:“对,就是我,是我杀了那头行凶的駮马!”
虎娃昨日为东升疗伤,今日又在给自己疗伤,不禁暗暗苦笑。早年服用的那些不死神药,强大的灵效融于形神,修炼中吸收炼化的速度一直很缓慢,倒是在这种情况下最快。
所谓控弦就是将弓张满。平时警戒的姿势,只是把弓举起、箭搭在弦上,因为谁也不可能总是保持满弓控弦的状态,一旦控弦就表示要射箭攻击了,手一松箭便会飞出去。
那卫队首领暗中直皱眉,这不好抓啊,话还没问清楚呢,而且对方也没动手。卫队的职责只是保护君女,除非对方主动袭击或逃跑,否则他们也无权在外面执法拿人。但他的目光从虎娃的身上扫过,却突然厉喝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凶器?在君女大人面前还不放下!”
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虎娃带着盘瓠拔开灌木丛出现在林边。一名卫士叫道:“就是他,是他杀了角将军!”
宫嫄差点没气背过去,这少年样子看上去也就和她差不多大,可是架子却比他这位国君之女还要大得多啊!明知道自己是国君之女,不下拜也就罢了,应该是一名有修为的修士,看来其尊长的身份可能很高贵,但是再高贵能比得过国君吗?
盘瓠有天赋神通,如今这头珍奇的异兽駮马也有,而且还不止一种。这些强大的神通法术并不是谁教的,而是开启灵智后自然便掌握的,其他人几乎不可能学到。可是虎娃却曾贴身被那电光侵袭,那一瞬间几乎相当于和駮马神气血脉感应相连。
……
宫嫄是后来才赶到田边的,只看见了駮马在追盘瓠、然后撞向了虎娃,结果却被虎娃制服。她喊了一句,那人却突然将駮马的长角折断,将这头异兽给宰了,心中当然又恨又怕。
宫嫄既伤心又害怕,她最爱的宠物被人杀了,所害怕的倒不是那些村民,而是担忧回到国都后怎么向父王交代?因为当初父王将駮马交给她的时候说得清楚,只是放在她这里好生豢养照看,将来若有需要,这异兽还是要被征调上战场的,所以宫嫄才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角将军。
那首领也是一名三境修士,见虎娃如此行礼亦暗暗吃惊,但宫嫄就在身后看着呢,他又挺胸喝问道:“你究竟是何人?在君女大人面前,还不报上名来!”
駮马确实是罕见的珍奇异兽,而虎娃施展炼器手法折角,就在它施展天赋神通的同时。虎娃是从活体上完整地折取此物,不仅保留了天材地宝物性,并且伴随其天赋神通的妙用灵性正在施展中。
两小队卫士摔得七荤八素,转眼便溃不成军,只有两名卫士还是站着的。他们方才并没有动手,腰佩长刀站在车驾的两侧,连刀都没有拔|出|来。此刻见虎娃如一阵风便冲溃了卫队,大叫一声拉起车厢上的铜环掉头就跑,他们和_图_书这个动作倒是非常熟练,仿佛脚下生风跑得飞快。
在山野中狩猎时随时可能遭遇危险,所以国君才派了两小队卫士保护,显得排场不小,也算是君女外出时的仪仗。
这个机会很宝贵,等到伤口愈合、将兽角拿开之后便结束了,所以虎娃并没有浪费,始终保持着紧握兽角血肉粘连的状态,御器的同时又在炼器,炼器的同时也在炼化己身——疗伤。
如果说高手,其中勉强只有三位,除了那名有三境修为的首领,剩下的就是那两名拉车的卫士了。
那首领的身形后退、盾牌砸空,屁股上突然被踹了一脚。方才虎娃明明还在他前面,一闪身就已经到了身侧了,屁股上挨踹应该朝前飞才对,他的身形却划了道弧线飞向了后面,撞翻了一片正在张弓的卫士。
虎娃又点了点头:“哦,原来你的名字叫宫嫄,还真是国君的女儿。那就太好了,既跑不掉,也能赔得起。”说着话还真的向前迈了一步,朝宫嫄行了个礼。却不是拜见尊长或上官之礼,就是修士之间平常的问候之礼。
虎娃的手不太方便,但不耽误他用脚,这一脚深得山爷当年踹鱼大壳的神髓啊。卫士的阵形已乱,中间倒了一片,虎娃冲了过来,再射箭当然已来不及,两侧几名卫士扔掉弓箭伸手抄枪,然后只听嘭、嘭、嘭的声音连响,他们都飞了起来,全是被虎娃踹的。
那两名侍女也跟在车驾后面飞奔,其中一人连鞋都跑掉了,却头都不敢回。虎娃的表现实在太凶残了,眨眼工夫连手都没动,就把卫队全给踹飞了,动作快得连看都看不清。那人既能杀了角将军,想杀她们还不跟捏死小鸡一般,快跑吧!
宫嫄认为虎娃没有解释,但虎娃却认为自己解释得很清楚——他为何要杀駮马、宫嫄应该干什么?本来还可以多说几句的,但这些卫士们已经动手了。
他自以为是谁,巴原七煞吗?
虎娃隐约竟有所体悟,自己应该也能施展出类似于那駮马的神通法术,这手段竟像已烙印在他的形神中。
宫嫄一定要将杀了角将军的凶手拿下,否则回去后父王问起,她又该怎么回答?于是就将随行卫队都带来了,心中暗道那少年就算再厉害,也不能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虎娃答道:“我只是一个走在路上的人,出门之前尊长有交代,不要随意告诉他人自己的身份来历,以免惊世骇俗。我恰好路过此地,看见一头异兽駮马践踏青苗、行凶伤人,起了降服的念头,便出手阻止它继续行凶。
正午时分,远处树林中果然来了一群人,穿行山林车行不便,所以还是只有一辆车,那红衣少女坐在车上由两名卫士拉着、两名侍女跟随左右,两侧还各有七名全副武装的战士。相室国的军阵是七人一小队,七小队为一阵,看来那位君女把自己所有的卫士都带来了,就是这两支小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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