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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章

作者:徐公子胜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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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百川归海 第四十二章 尴尬的樊翀

第四部 百川归海

第四十二章 尴尬的樊翀

第一天夜里虽有不少人按照樊翀的要求做了,但没有任何人成功。修炼的机缘当然不简单,就算樊翀暗中留下了指引的法门,但也有太多的人因为各种原因迈不过那一步。虎娃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是,这山谷中的人会不会受到刻意的监视,而那些仙谷又在什么时候运往赤望丘?
接下来,这位前国君又介绍了赤望丘的传承,强调它的神圣超凡地位。赤望丘是全体白额氏族人的神山,不仅在心目中也是在现实中,它自古以来守护着白额氏一族。能参加此次仙城朝圣,是所有部族与村寨的荣耀与福缘。
也就是说,今天台下的二百多名白额氏一族中的年轻才俊,如果有谁在此次仙城朝圣中迈过了修炼门径,他在赤望丘中的身份便是樊翀的记名弟子。除非有别的长老将来特别看好他,点名要收为门下,否则樊翀在将来就是他的传法师尊。
当天晚间,剑白生火做饭、喂了马、将帐篷收拾干净,便盘腿端坐了下来,似是回味白天听法时的状态,收敛心神尝试着凝神入静。虎娃能听见,远处不少帐篷里还有人在谈论着白天的事情,兴奋得睡不着觉。
就在第四天晚饭时,剑白对虎娃和古祥小声道:“我听见了高人的召唤——让我去宫阙大殿中拜见师尊。”他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难掩兴奋与激动之情。
马车上的各种供奉物资也被运走了,堆放在另一侧的偏殿中。有人本以为自己也会像那些重病或受伤者一样入住偏殿,不料剩下的二百余人却得到命令,就在这片谷地中择地自行宿营。五名领队交代一番后,也随着其他赤望丘弟子一起离开了,只是将各种生活物资留下了。
但普通人不会意识到这一点,甚至不会意识到樊翀讲的话能与“仙法”有什么关系。樊翀介绍的是白额氏族人的历史,有关他们的迁徙和发展,告诉众人要记住祖先的荣耀,并以身为白额氏族人而自豪。
樊翀足足讲了一个时辰,但台下众人在这种奇异的状态引导下,感觉只是过去了片刻工夫,等他们回过神来时,樊翀已经离去。樊翀离去之前,又印入所有人脑海中一道神念,告诉大家可以在接下来的日子自选认为最合适之处,仔细回味方才的种种体会。
他的肤色越来越深,头发也越来越乱,嘴角和颌下长出了一圈细密的胡须,因此脸形看上去也不太一样了。如果整天和他呆在一起,是察觉不到这种变化的。虎娃甚至都不必化妆,只是不动神通,很自然地走过这一条路,就能让熟人都冷眼认不出来。
次日并无人召唤,但在正午之前,散布在谷地上的二百余人都主动集合到高台前的空地上,个个神情庄重、正襟危坐。工夫不大,有二十名赤望丘弟子登上了高台,左右排开站立,簇拥着当中一位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樊翀讲法时,只介绍自己是赤望丘上的一名大成修士,并和图书没有说原先的身份来历,众人当时也没怎么在意,或者在当时那种场合也没有去多想。但这里还是有明白人的,早先听说过国中的传闻,现在终于想起来樊翀是谁了,激动地谈论了一整夜。
剑白毫无保留地向两位好友介绍了心得——他是如何听樊翀讲解仙法的,有何种体会,这几天在帐篷中定坐是怎样的感受,进入那种状态又有怎样的感觉。只有成功之后再去回味,才能朦胧地将很多感悟说出来,但剑白也没法描述得太清晰,有很多玄妙的意境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
剑白安慰道:“仙城朝圣还有六天,你们也有机会的,假如在离开之前听见了召唤,随时可以去大殿中当场拜师。……就算在这里没有成功,但回去之后还可以继续尝试,如果哪天也成功了,也可以去找赤望丘在城郭中的主事弟子确认仙缘。”
虎娃清楚,剑白此刻还算不上真正的初境修士,只是领悟了调摄身心的入境之法,开启了可以通往初境修炼的那一扇门,接下来他还需要师尊的专门指点。但虎娃和古祥都真心地表示感谢,古祥又问道:“既然如此,你就快去拜师吧!”
赤望丘传人如今虽遍布巴原,但自古以来,其中能突破大成修为者皆出身于白额氏一族,樊翀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例外。根据赤望丘的门规,仙城朝圣必须有一位大成修士来主持,但这种俗务只会耽误高人清修,白煞宗主基本不会来,往年都是星煞与赤望丘五老轮流主持。
而几乎各宗门都有一条约定俗成的传统,假如有哪位修士出面,指引一个普通人迈入初境、得以修炼,那么此人拜入宗门后,便记在这位修士名下,俗称记名弟子。若无其他的尊长看中,或者另有缘法,那么此人就会一直是该修士的记名弟子,也由该修士负责指引其修炼,若是他成就更高值得重点栽培,那么便可收为正传弟子。
若有谁能达到修炼所要求的入境状态,自然就会听到一种召唤——命他们前往那片宫阙拜见师尊。看上去好像是有人被赤望丘上的高人看中了,所以特意召唤他们前去,而实际上是这些人自己的原因所触发。
台下都是普通人,所以这道神念并不复杂,樊翀只是作了最简单的自我介绍,告诉大家他是赤望丘上的大成修士樊翀,让大家心中尽量不要有杂念,但也不要太紧张,就保持一种平静的状态、听他开口说话。
已经有二百六十余年历史的仙城朝圣,第一次出现了今日这种情况。讲解仙法的大成修士并非出身白额氏一族,而且还曾是一国之君。当然还有一个情况也是第一次出现,那就是仙城朝圣的队伍中,竟混入了一位来历不明的“外人”,便是人群中的虎娃。
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樊翀怎能在这七天只暗中施法不停地关注每一个人。虎娃的离去谁也没有察觉,而樊翀此刻正在和*图*书苦笑中感慨。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也许是白额氏这批年轻人特别出色吧,也许是他指引得特别尽心,也许仅仅是巧合或运气,这一年的仙城朝圣,开悟者特别多。
天亮后剑白走了,他临行前和两位好友约定,将来一定要找机会再见,最好就是在赤望丘上以同门的身份相见。这后生还拍着胸脯保证,无论古祥和虎娃能否得到仙缘,他成为赤望丘弟子后,一定会关照他们的。
但是到了真正讲解仙法之时,樊翀倒是毫无保留,口中说出历年来赤望丘高人的教诲,伴随着不知不觉的神念,仿佛有一种意识潜入人的脑海,告诉他们调整身姿、呼吸,感受自身的血脉运行,达到一种细致入微的状态。
虎娃能一眼认出樊翀,但樊翀却不可能认出虎娃来。其实从翠真村出发时起,虎娃的形容就在缓缓地发生着细微的变化。当年从长龄先生那里学到的某些手段,此刻也有了用处。
樊翀扫视了高台下的二百多人一眼,也没有刻意去关注谁,当然更没注意到毫不起眼的虎娃,只是心中万分感慨。二百六十年来,这是第一次由非出身白额氏一族的大成修士,来主持仙城朝圣中的仪式。
古祥很痛快地答道:“好的,就这么定了,虎娃带着干粮找个好地方,我继续留在帐篷里,顺便还能照看马。……剑白,你快去拜师吧!”
古祥摇头道:“既然听见了召唤,你就赶紧去拜师。……这几天做饭、养马之类的事情,就由我来干吧。”
古祥是第二次来参加仙城朝圣了,所以并不惊讶,但是剑白却为自己脑海里莫名出现的意念吓了一跳,在场至少有一半人都露出了震惊之色。等他们都重新安定之后,樊翀便开口讲法,他的话声中带着法力,可以清晰地让所有人都听见。
剑白却摇头道:“反正这十天之内,哪天去都行,我就最后一天再去吧。这几天你们也找合适的地方好好静心感受,希望我们能成为赤望丘上的同门。……每天做饭、喂马的活,说好了由我来干的。”
赤望丘已派了数十名弟子在宫阙中等候,一百余名伤病患者被接走了,安置在偏殿中,将由赤望丘中的仙家们亲自出手为他们调治。这待遇令很多人都感到羡慕——怎么自己就没有受伤或病重呢?
古祥找的地方在谷地的东面,那里有很多数丈到十余丈高不等的小丘,生长着很多灌木,还有很多巨大的山石裸|露。山石间有很多缝隙和孔洞,似是人工简单凿成的石龛,恰好能容一人定坐。
虎娃见状也没有留在帐篷里干扰剑白,找了个更远的地方,在一处丘陵间的灌木丛中收敛神气定坐。就像来到此地的很多人一样,并不特别引人注目。只有虎娃心里清楚,樊翀其实给所有人都留下了神念心印,只是这神念心印一般人无法解读也感受不到。
已有所悟者,自可听见召唤,去那宫阙中拜见师尊和图书,剩下的人十天后再集合回去便是。谷地中没有危险,而领队者事先已有警告,不要随意进入周围的山林。谁要是不听话跑出去乱逛或者打猎啥的,出了事也是自己倒霉。
今年让樊翀来,并不是星煞或五老想省事,同样是根据赤望丘的门规,弟子突破大成修为后,必须要主持最近一次的仙城朝圣,所以赤望丘不得不派樊翀来。就连樊翀自己感觉都有些怪怪的,因为仙城朝圣是赤望丘给白额氏族人的缘法,今天却要由他这个“外人”来赐予。
复杂的感慨只是短短一瞬,樊翀很快就平复了心境,决定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他不会在讲解仙缘时不尽心,如果这里真有人能迈入修炼门径,未尝不也是一种缘法,他往后也会继续尽心指点,想到这里,他便发出了一道神念,印入台下所有人的脑海。
根据虎娃暗中观察的结果,不仅是他,山谷中所有人,都没有受到刻意的关注,更别提被监视了。以虎娃的修为,如果被人以隔空的神识暗中窥探,就算发现不了对方,也会暗生感应。看来这里的人确实可以随意活动,没人管。
在高原群山中顶着风雪严寒艰难跋涉了一个月,平日哪有什么闲暇整理仪容,每人都显得蓬头垢面、须发凌乱、衣衫褴褛。虽然到达这片原野后,很多人都梳洗打理了一番,但也没有收拾得太利索,且不知不觉中都有气质的变化。
虎娃倒没怎么收拾自己,他仍是肤色发黑、披乱发留着络腮短须的样子,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没破,但也显得脏兮兮的,沾满草叶和尘土。别说是樊翀,就算是凡伯,冷眼打个照面恐怕也认不出来。而且虎娃收敛了神气法力,哪怕是在高人的神识中,他也完全是个普通人的样子。
有粮食、有帐篷,还有八十辆空着的马车,这么大一片谷地,无人管束与监督,众人各寻同伴找地方暂时居住。十天后,等那些伤病患者都能重新上路了,大家还会由原先的领队带领,从原路返回各自的部族与村寨。
如果专注地去听,这话语会有一种奇异的效果,仿佛天地间其他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樊翀的话音在耳边与脑海中回荡。虎娃体会得很清晰,这是一种大神通手段,可引导人进入凝神专注的状态,假如原本就心思杂乱或另有企图的人,则很难入境。
虎娃看见那人时微微一怔,不是白煞亦非星煞,更非在百川城盛会上见到的赤望丘五老之一。而是另一位老熟人——原樊室国的国君樊翀。
主持者宣讲的内容,历年都差不多,不会有所改变,也不能擅自改变。只是由樊翀这位非白额氏族人、樊室国前国君说出来,多少令虎娃感觉有些形容不出的怪异。樊翀走上高台时眼神中那一瞬间的尴尬,虎娃也发现了,完全能理解这位大成修士的心态。
仅仅过了七天时间,就有八个人来拜师了,看这个架式,当十天期满之时和-图-书,恐怕得突破十人啊。这在仙城朝圣的二百六十多年历史中,也算少见了。樊翀清楚自己在赤望丘中的尴尬地位,这些人将成为他门下的记名弟子,偏偏一次就收了这么多!
虎娃想了想道:“我们也不用每天做饭了,给马准备好足够的水和草料,自己带足干粮,就找个地方好好静心体悟。”
想想也正常,赤望丘根本没必要特意监视来到这里的仙城朝圣者。两百多年了,从来都没有什么状况发生过,来者都是白额氏各部族与村寨的年轻精英。赤望丘上的尊长已经打了招呼,这片谷地可以随意安身,就是让他们各寻合适之处感悟初境的。
三天之后,樊翀就不再露面,这场仙城朝圣便成了年轻人的郊游。其实就算得不到仙缘,大家能在这段时间玩赏结交,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白额氏一族,也都是有好处的。
还是虎娃、剑白、古祥三人凑在一起,找了某条溪涧边一片半枯黄的草地搭好了帐篷,将马车停在附近的一棵树下,两匹马便拴在树上。剑白来到这里,精气神很快便恢复了,一路上受了两名同伴那么多照顾,他自己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主动表示,这十天生火做饭以及照顾马匹一类的事情,都由他来做了。
虎娃就是在这一天上午,悄然隐匿身形离开了这片谷地。这么一大片原野中散布了这么多人,要想发现其中一个从隐秘处悄然离开,在场者恐怕只有樊翀才有这个本事,但前提是樊翀就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虎娃,并随时监视着他的动静。
趁这个机会,虎娃也带着干粮就此离开了帐篷,到了谷地边缘的丘陵间找了个合适的静处,每日定坐,似在按樊翀的吩咐回味听闻仙家教诲时的感悟。到了第七天,虎娃终于察觉到那些仙谷离开了原先的位置,被运进了北面的山中。
众赤望丘弟子簇拥着樊翀的身影消失在高台上之后,台下空地上的众人并没有立刻离开,很多人开始兴奋地讨论着刚才听到的内容,有关白额氏一族与赤望丘的历史,他们身为白额氏族人的荣耀以及对赤望丘的崇敬,感觉异常激动。
虎娃也不得不深受感动啊,虽然他根本用不着剑白帮这些忙,但换一个人若受到了赤望丘上的仙家召唤,肯定忙不迭就赶去拜师了。剑白当然也想赶紧去,可是他更愿意留下来关照朋友,希望古祥和虎娃也能成功,这真是够朋友啊!
根据剑白所得到的内部消息,仙城朝圣的前三天正午,都会有赤望丘的一位大成高人讲解仙法,赐予各部族与村寨的年轻精英们以仙缘,没想到今年出来的竟是樊翀。看来传闻不虚,樊翀不仅退位了,而且已突破大成修为。
樊翀说的那些话,好像与他暗中的指引关无关联,但实际上影响却很大,只有认真去听,全心全意认可他所说的观点,才能于无意的神念指引中进入那种玄妙的状态,体会到迈入初境的门径,渐和_图_书渐地身姿神气安稳,可调心入静。
剑白终于成功了,在外人眼里看来,他便是被赤望丘上的仙家看中了。虎娃与古祥连忙向他恭贺,都真心地为他高兴,尤其是古祥,羡慕之色溢于颜表。
樊翀知道自己在赤望丘中的地位很尴尬,虽拥有大成修为,但很自觉地不去谋求执掌宗门事务的长老地位,只想一心清修,但今年这场仙城朝圣他却不得不来主持。所以他看着台下这些人,心情是复杂的。
这些话语声并没有干扰到剑白,因为除了虎娃之外,剑白和古祥根本就听不那么远的声音。古祥见剑白在帐篷里定坐,他也很自觉地穿起御寒的厚衣,拿了一张兽皮离开帐篷。到远处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将兽皮垫在身下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定坐了。
也有一些人仍坐在原地,仿佛若有所思,还在回味方才进入的奇异状态。有个别人可能是觉得那些讨论者的声音太嘈杂了,过了一会儿便离开了这里,到谷地中寻找隐秘的静处自行思悟去了。而空地上的很多人,直至黄昏时分才散尽。
接下来的三天,众人每天正午要到那宫阙高台前的空地上,聆听赤望丘上的高人教诲,其他时间可自行其是,除了那片宫阙所在不可进入,这片原野可以随意玩赏。这片原野上没有猛兽出没,但走出原野、进入周围的山林时一定要小心,说不定会有危险。
走了近三个月路到达这里,看上去最终只是一场历时十天的野营,可是虎娃已经知道其中另有玄妙。梁羽去了那宫阙大殿中与同门汇合,临行前另有几句交代。
进入赤望丘的路径,随着仙谷的移动,也在虎娃的元神中勾勒出一条轨迹。
如果有谁今日在他的指引下迈入初境、得以修炼,那么拜入赤望丘门下后,若无特别的缘法,将来就会成为他樊翀的传人。有他这样一位师尊,身为其弟子在宗门中的地位估计也有同样的尴尬,甚至得不到宗门的重点栽培。而且每一位师尊收弟子入门,其实也等于在宗门中建立自己的势力,这恐怕也可能会引人疑忌。
若是樊翀想避免这种事情,完全可以在讲解仙法时只糊弄一番,并不作真正的指引,那么来者便谁也得不到仙缘。可是樊翀也不忍心这么做,他知道台下的每一个人来参加仙城朝圣都是多么的不容易,而且有人一旦错过,此生便再无机会。
离虎娃他们最近的一顶帐篷里,有人突然惊叫道:“我想起来了,那位樊翀先生是谁,他就是樊室国的前任国君!……天呐,他连君位都不要了,也要到赤望丘修仙,可见赤望丘地位之超然。”
那些仙谷这几天一直就放在高台旁的偏殿里,不知何时才会被运走,虎娃暂且就耐心等候。樊翀一连讲法三天,而台下的剑白早知其中玄妙,还私下告诉了虎娃与古祥,肯定也有其他人知晓内情,所以每日都有不少人各寻静处定坐感悟,而另一些人则在四处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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