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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不打不骂，反倒比又打又骂来得更让人难受，张小蝶既内疚又害怕，哭哭啼啼地走了。

章清亭起身一瞧，那人却迎着她的目光扭扭怩怩地走过来了，正觉得有些面善，再一想，认出来了，“田福生？”

“真是抱歉！”

眼看后头赵玉兰的脸都白了，章清亭回头瞪了妹子一眼，可她低着头，一点也没瞧见。

“娘！”没等赵成材冲过来拦着，章清亭自己伸手挡住了赵王氏的胳膊。

章清亭面有戚色，“真的一点转寰的余地也没有了？”

“不关你的事！其实也不能怪小蝶！”赵成材还很明白事理，反过来宽慰着她，“这事儿迟早有一天会来的，只不过小蝶这么一说，把它给提前了。”

次日一早，赵王氏宣布，女儿要嫁人了，不适合再出去抛头露面。让章清亭要不就自己请人，要不就让张罗氏去店里帮忙。

章清亭也只能祝福，“但愿玉兰能找个好人家。”

章清亭无力地颓然坐下，赚钱的喜悦也被这桩意外给冲得七零八落。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赵玉兰确实是个温柔可亲，憨厚淳朴的好姑娘，章清亭真不愿见到她遭此劫难。

章清亭长叹一声，“是，你只是那么一说，可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子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名节！你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足以毁掉一个女子的名节！这比杀了她更叫她生不如死！”

刚开门还没生意上门，章清亭仍在想着赵玉兰之事，忽然m.hetushu.com.com张小蝶道：“大姐，门外有个人一直鬼头鬼脑地在往我们这儿看！”

张发财老两口毕竟活了这么大岁数，多见了些世面，深以为然。

这屋子里又只剩下张家人了，张小蝶觉得有点不对劲，讪讪地想溜之大吉。

张小蝶不知昨日说的话，今日这么快就见效，心中内疚，低着头沉默不语。赵玉兰更是一言不发，看得章清亭心中怜惜不已。

赵玉兰整个人抖得就跟秋风里的树叶似的，噤若寒蝉，哪里说得出一个字来？

“我都跪下了，娘才住了手。不过，也逼着玉兰答应嫁人了。”

此时此刻，赵成材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打圆场，一手拉一个，“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这么打打闹闹的，让人看着多不像话！”

赵王氏本来对章清亭就有意见，但心里对她还是有些忌惮，这一巴掌冲张小蝶来时，有七分劲道，但跟着转向她来时，便只带了五分。章清亭若是躲开也就罢了，可她不躲不闪，反而抓住了自己。这么一僵持，她就坚决收不得了，反而加重了力道。想索性打章清亭一下子，也算是为之前折的那么多回面子讨一点利息。

赵成材站在剑拔弩张的两人中间，仍然高度警惕，“呃，娘，要不您先回屋歇歇？”

他的话提醒了赵王氏，再怎样女子的名节最是要紧，怎么也不能当着张家老小教训女儿，让他们看笑话。她立即冲上前，拉着女儿https://m.hetushu.com.com回了屋。

但章清亭怎肯相让？很是不悦，这没事就打打骂骂，难道做晚辈的就是给当长辈的练拳脚，逞威风的？

赵王氏方才来到门口，先是听见章清亭维护赵玉兰，训斥自家妹子还挺高兴，可后来竟然听张小蝶辱及亲女，赵王氏气得脸色发青，冲进来抬手就想打张小蝶耳光。张小蝶吓得面如土色，动作倒是机灵得很，本能地一下躲到了大姐身后。

张小蝶被她的语气吓坏了，嗫嚅着辩解，“我……我只是那么一说……”

“以前那个邻村的周嫂子，不就是因为别人说她和一个外来的木匠有什么，生生地给逼着投了河！”

章清亭点头，“你是没想这样，可你却做了！我千叮咛万嘱咐你们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因为你们根本就不了解事实，光凭看见她和一个男子在一起说了几句话，就如此不负责任地说她和男人拉拉扯扯，你知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有多严重？”

却被章清亭挡住去路，正想抬手打她一巴掌，怪她多嘴惹事，却见张小蝶不敢躲，只抱着头缩成一团，想起方才的赵王氏，若这一巴掌下去，又与她何异？

赵王氏气得浑身直哆嗦，慢慢地转过身来，“玉兰，你自己说！是怎么回事？”

田福生脸涨成猪肝色，很是赧颜地拿一只脚尖在地下蹭着，结结巴巴地道：“呃……嫂子好！”

这一层章清亭倒是昨晚就想到了的，张罗氏那个生相如何见m.hetushu.com.com得人？想想还有方明珠，几人辛苦一点，一边做一边招吧。

赵成材怕抖出田福生之事，想打个马虎眼儿蒙混过关，“小蝶年纪还小，她方才也不过是气愤娘子教训了她，才信口胡诌的……”

张小蝶吓得连连摇头，“我，我没想这样的！”

赵老实忙把女儿往外一推，“玉兰啊，快回屋去！孩子她娘，你有什么话回来再说！”

张小蝶豁出去了，索性大声道：“我没胡说！本来就是嘛，要不你自己问问她，中秋节那天晚上，是不是和个男人在河边树林里拉拉扯扯了好半天？哥，你也瞧见的，银宝和元宝也在！”

章清亭到底自恃身份，率先松了手，赵王氏重重冷哼一声，也才罢休。

“小蝶，你大姐这话说得对哩！你方才真不该多嘴的。”

此时，正屋里已经隐隐传出噼里啪啦的板子声还有赵玉兰的哭泣声，以及赵成材父子俩的求情声。

章清亭略一思忖，这长痛不如短痛，他迟早都要知道的，不如早些告诉他也好，“玉兰她，快要嫁人了。”

章清亭指着那扇紧闭着的门，“瞧见没？就因为你的那么一说，赵玉兰现在就在挨板子。可能明天，她娘就会随便找个人家把她嫁出去。以后过得好不好，就全凭她自己的造化了，遇到个好的便罢，若是不好，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

虽然不是自己的原因，但章清亭还是觉得很抱歉，起身递了上回买的药酒给他，“伤着了吧，这个要么和-图-书？”

田福生目光中立即流露出深深的失望之色。

章清亭缓缓地把手放下，拳头攥得死紧，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一字一句地道：“张小蝶，你害死她了！”

章清亭一见心里就凉了半截，这怕是要去找媒婆了吧？没一会儿，赵成材面色凝重地从里屋出来了。

“那你……你就收下吧！别的，我也没了……”

章清亭出来到他跟前，“有事么？若是来找玉兰的，她可不在。”

章清亭叹了口气，“你们那小本经营也不易，何必又费铁费时地打这个送来？拿回去吧！你的心意我领了。”

差不多大半个时辰之后，正屋的门才终于开了。赵王氏换了身做客的衣裳，收拾得整整齐齐地出门了，若不是从她那匆匆的脚步里，根本察觉不出滔天的怒气。

心事重重地到了绝味斋，王屠户第一日送货，不敢怠慢，倒是很用心地挑了些好东西过来，赵王氏谈的各项价钱确实也算便宜，章清亭便拣能用的拿了，按价付款，王屠户也自欢喜。

张小蝶声音带着颤音了，“有……有这么严重？”

现在这关口，章清亭哪有心情计较这些？“算了，我明儿去看看，要是价钱东西都合适，让他们做着也无妨。”

赵成材知道娘那个火爆脾气，妹子人又老实，恐怕今日很要吃些皮肉之苦，赶紧抬脚也追了出去。

“现在也只能希望如此了。”事情都到了这一步，赵成材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下言简意赅地把赵王氏自作主张给她htｔｐs://ｍ.ｈｅｔushｕ•ｃom.ｃoｍ接了王屠户家生意的事情一并说了，“你也别恼，娘也是好心。你要是不乐意，想回就回绝了吧！只请你把话说得婉转些，彼此都留些面子。”

章清亭瞧了有些不忍，温言道：“你别误会，我真不是嫌弃！只是……”

张小蝶真吓坏了，“我没想她死！我……我去跟赵大婶解释，是我胡说！我根本没看清！”

偏张小蝶不知事态的严重性，还嘀咕着，“本来就是！我才没胡说！”

赵王氏当然不肯，“那死丫头刚才说的那叫什么话？你是玉兰的亲哥哥，让人这么糟蹋你妹子，你能忍么？”

眼看着这一巴掌就冲章清亭来了，众人无不骇然，这一巴掌要是真下去，那不得惊天地，动鬼神啊！

赵成材摇了摇头，只苦笑着说了一句，“这下，玉兰真的要嫁人了！”

赵王氏眼里可揉不得沙子，“你们听听，她还在那儿胡说八道，瞧我不撕了你的嘴！”

兔死狐悲，唇亡齿寒，她蓦然生出身为女子诸多不易的艰辛感慨来，“东西你随便吃吃无妨，话却不可以随便乱说，尤其是事涉名节，一句话有时也能逼死一条人命的！”

“晚了！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你见过覆水能收的么？”章清亭冷冷地瞧了张小蝶一眼，“你们都回去吧，我想静一静。”

“也……也没事！”田福生从怀里取出一把包好的菜刀，还特意拿了一根红绸子捆着，“我……我听说你们家开铺子了，想着你们用得着，便打了一把，嫂子你别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