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议储
于是一个个带着春风带着热情的邀请他去自个的宫内守岁，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有这种想法的人太多了，老话说的好，人多的地方就是江湖，有江湖就有风浪。
朱常洛低眉垂目，躬身道：“谢父皇关心，比起永和宫这里好的很。”
坤宁宫静寂无声，只有宫女出来将廊下的彩灯又多添了几盏。
这个敏感而异常的古怪现象，顿时引起了心思活泛的一众官员们的注意。
隔着门帘，看着静立窗前的清瘦身影，猛然发现这个几乎在他心里没有什么印象的孩子已经迅速长成了翩翩少年，五官轮廓在深沉夜色掩映下格外深刻清楚，不知不觉中万历的目光里有的尽是不舍与呵护。
从万历十四年开始，争国本这场万历年间最激烈复杂的政治事件，逼退了申时行，请辞了王锡爵，更有上百位官员因为此事被罢官、解职、发配，闹腾得乌烟瘴气，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它会有解决的一天。
“你以父子之情要胁朕，讨要一个平等的机会，那么朕便遂了你的心愿又何妨！”
万历摇了摇头，摆手道：“是朕来得突然，你有何罪？起来吧。”
“没有想到在这宫里朕最漠视最厌恶的孩子，居然是咱们的孩子……”
同样是女人，王皇后承认郑贵妃确实比自已美的多。可是那又怎么样？目光掠过郑贵妃脸上用凤于黛精心画过的眉……
“你们都出去吧。”
忽然想起当年在永和宫里，那个咆哮如雷的声音，高大的身子带着令人窒息的气势……
脚步声远去，头上依旧有着残留的温度，睁开眼的朱常洛依旧保持躺和*图*书着的姿势没有变。
王皇后不禁侧目斜了她一眼，依旧是往常一样身着七宝，锦绣成堆，一张脸妆容精致，在灯光明晖下如同一朵盛放的花，美得明媚鲜妍，艳的惊心动魄。
没听错吧？沈一贯和沈鲤快迅讶异的交换了一个眼色，多年陪王伴驾的预感告诉他们：每当皇上用这种口气说话时，必定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储秀宫也是静寂无声，得到消息的郑贵妃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在没有人的时候，眼神已经变得锋利尖锐。
从腊月二十三之后，吃完糖瓜粘，送了灶君老爷上天之后，过年的序幕就算真正的拉开了。紫禁城内各宫太监宫女们每天忙得团团乱转，洗扫清洗，铺金挂红，及到了年三十这一天，过年的气氛到了最顶峰。
万历响亮开心的笑声传出老远的时候，想当然的被很多有心人听了去。
俗话说难过的日子好过的年，从初一到了初五，民间年味正浓，朝廷各部已经正式上朝。
这个万历十九年的除夕之夜，皇帝是呆在慈庆宫过的，也可以说是睿王陪着皇上守岁的。
沈鲤端端正正的站在一旁，心里不停的在猜测皇上叫自已二人来是做什么的。
静了静神，推开窗户，有寒风打着卷扑到脸上时，顿时心神为之一清。
朱常洛闻言一阵发呆，手指有些微颤，神情喜忧参半，心情复杂难言。
万历被他逗得一笑，“没见识老货，一贯的会耍滑头。”说完迈步入宫。
半醒灯光，半亮天光，却见朱常洛静静伏在桌上，头枕着胳膊睡得正经香甜。
黄锦一脸忧色地看着皇上，ｈtｔps://wｗw•hｅｔushu•cｏｍ•ｃom作为皇帝身边贴身内监，他知道这小半年来，皇上的身子是越来越差了。先是体虚畏寒，太医断的是纵欲过度，多加温补之药便可对症，谁知小半年的药吃了下去，虚寒之症不见了，这几天又添上了炎火上浮之症。
“朕要将这个天下送给他，不知道你开心不开心？”
宫内四处摆着水仙、迎春诸花已经相继开放枝头，触目一片红黄相间，显得格外热闹喜庆。
忽然听到里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咳嗽声，黄锦连忙轻轻推门进来伺候。
一听永和宫万历眼神一暗，良久之后长长叹了口气：“过去都是朕对你不住，不过不要紧，来日方长，朕慢慢弥补你便是。”
忧心忡忡的黄锦被这天马行空一样的问题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识的啊了一声后，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谄媚陪笑道：“睿王爷龙章凤质，清隽潇洒，英明神武，那个……自然一脉相承于皇上。”
闻声回头，这才发现晚宴只露一面的皇上已经站在他的身后，正眼含笑意静静的凝视着他。朱常洛脸上惊讶之色一闪而过，连忙整衣上来见礼。
一旁坐着的万历皇帝，一只手轻轻放在朱常洛的头上，久久不肯离开。
“这里住得可还习惯？”
脚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的黄锦一进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温情的一幕，这位大明司礼监秉笔大太监狠狠的揉了揉眼，这才确定自已见到的是真的，不是没睡醒的错觉。
“黄锦，你看睿王长得象谁？”
猛然抬头的沈一贯心中一阵狂喜，皇上这个意思是不是意味着……要立和-图-书太子了？
“从今以后，你就去走你要走的路。朕不会阻你也不会帮你！因为这一切，都是你自已选的，是成是败，与人无尤！”
万历冲周围跪了一地的人摆了摆手，众人应了一声鱼贯退了出去。黄锦跟在众人身后最后一个离开，到得门外反手将门合起，一挥手中拂尘在外守候。
四下里鞭炮齐鸣烟火满天，这个万历十九年的最后一天，过的朱常洛颇有些无限感概。
在王皇后的干预下，朱常洛终于成功挣脱娘娘们的疯狂热情，一路逃难一样的回到了慈庆宫。
“你要知道，你的一切都是朕赐给的！朕若与你，你便有！朕若不给你，你求也求不来！”
“你在想什么？”
烟花炫美，有目共睹，可惜这富丽堂皇抵不过一瞬即逝，灿烂过后依旧还是又黑又冷的永恒夜空。
处于狂喜之中的沈一贯更想知道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陛下，请问国本之意，圣心属何？”
慈庆宫中烧着地龙，一进门便有一股暖香扑面而来。
凝视窗外，夜空沉沉，繁星闪烁，目光中尽是沉醉往事的柔情。
仰望夜空，看着一空的烟火红紫流金，在夜空开得美仑美奂、无与伦比。
这些日子天天服药调理，却是总不见好，黄锦深以为忧。
“你本来可以做一个王爷，平静安然的亨用一世！朕虽然不喜欢你，可是也不会薄待你。”
消息很快传遍了各宫各殿，各宫反应不一。
于是怒目而视者有之，咬牙切齿者有之，冷嘲热讽者有之，更有甚者已经有几个激动的已经露出精心修剪的指甲，看那架式，下一步准备挠人一脸花和图书的也有之。
皇上和睿王父子二人谈谈笑笑，气氛融洽，黄锦在门外听得真真的，不知不觉间一张老脸笑得比花还灿烂。
“父皇来了，儿臣没有远迎，望父皇不罪。”
慈庆宫门口，早就跪了一地宫女太监，一个个屏息静气，悄然不敢做声。
慈宁宫的木鱼声停了又住，片刻后再度响起时，似乎失了往日清脆宁静，多了几分涩滞凝重。
“没有你在身边，朕才懂得这九五至尊、江山如画竟然比不上你的一颦一笑……”
直到天亮时分，黄锦在门外都打了一夜的呵欠，看着时辰到了，正准备轻声叫门。
“陛下……”作为一个有素质，有见识的太监总管，黄锦知道自已现在能做的事就是闭上嘴巴。
“国本之事悬而未决已久，卿等屡次上疏催促，时机已至，朕也不想再拖下去了。”
沉默片刻后，万历终于开了口：“今日召两位来，朕有一事想要和你们商量。”
沉浸在回忆当中的朱常洛闭上的眼睛忽然睁了开来，一天的星光璀璨好象全都飞到了他的眼中，嘴角已经挂上了一丝淡淡嘲讽。
上朝第一天，朝廷中便刮起一阵风。内宫传来口谕：着内阁首辅沈一贯大人和次辅沈鲤大人速到乾清宫面圣，有大事商量。
“没有你在身边，这江山要来何用？”
于是朱常洛的身边忽然多出很多的不认识的母妃来，此刻的朱常洛就好象立在宫门外妆金饰彩的香炭做成的炭将军，谁看了都想摸两把，沾了喜气好过年。
一殿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全都傻了眼，不知道这一群高贵自矜、雍贵娴雅的娘娘们今天这是怎么了，皇家的体统
和*图*书脸面全然不要了，再这样下去戏文上演的蜘蛛精大抢唐僧肉只怕要现场表演。
万历摇了摇头，以袖覆面低咳了几声。
万历缓缓收手而起，目光中依留残留沉湎往事的痴迷。
“你说，到底想要什么？”
祀祖，祀神，接灶，贴春联挂金钱，悬门神对，插脂麻秕，立将军炭，诸般年节风俗林林总总，一切只为了来年赚个好吉利好彩头。
我怎么就没见识了？那里没见识了？一头黑线的黄锦在心里悄悄怒吼几声，小碎步如飞连忙跟上伺候。
只是眼底青白分明，好象刚下过一场大雨后洗过的睛空。
“你若是知道这些年朕是如何待他，你肯定会埋怨我，会怪我……”
若在平时郑贵妃早就怒声厉喝，大加挞伐训斥，可是今天却显得异常的静默。
转眼到了除夕，今年的宫宴设在坤宁宫，万历皇上稍稍露了下面便以身体不适为由退了，不过这没关系，所有与宴的娘娘们个个眼睛雪亮，心里头和明镜一样的照得纤毫毕露。今年皇上一反常态的将除夕夜宴设在坤宁宫，和皇后没有没大的关系，肯定是为了一个人。
回忆过往，再看今朝，这一路算得上是大起大落了吧，都已经恍恍惚惚如入梦幻之中了……是不是很象这满天的烟花？尽管灿烂辉煌却只能是一瞬间的事。
忽然低头微笑，愈是盛放凋零的愈早，等到花败时节，只怕心也就碎了吧……
乾清宫中，沈一贯偷偷打量着皇上的脸色，过了个年似乎皇上的气色更差了一些。
躬身站在他身旁的黄锦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这门口寒气重，您还是进去坐下和殿下说说话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