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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吴德，也太过分了，此事涉及四家，潘云龙也无法作主，立即派人去将他们四人全都召集而来。

等着正月过完，小豹子就要去军营里报到了。他提出这样的要求，站在他的角度来说，也不算太过份吧？

身上虽多了纵横交错的不少爪痕，一双豹子眼却是明亮又欢喜，“媳妇儿，你别担心，那个吴德的事情，解决了！”

他把这十两银子托到手中，笑语吟吟，“这十两银子若是分开，似乎也不好看了。所以，我和姐姐便决定，四位一人送十两银子，算是我们代大伙儿尽点心意了！”

什么话也不问，什么话也不说，除了她和董少泉的结拜之事，竟是犹如鸭背上泼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让张大姑娘很是闹心。

那滋味，就像从前，她吃过的一条不小心弄破胆的糖醋鱼。甜里带着苦，酸里透着涩，让人食之难咽，弃之却又是如此的依依不舍。

走的时候，一个个到张蜻蜓面前来，是千恩万谢地告辞，让张大姑娘心里那个美呀，就甭提了。

潘云豹自觉惭愧，“哥，这应该是我们的事情，连累你了。”他不敢问别的，只说：“那到时让媳妇儿多挣些钱给你和大嫂。”

潘云豹郑重地点了点头，“媳妇一直赚钱养家，我也没干什么事。要是这个再不能给她做到，那就真成了她说的只会花钱的败家子了！”

“一言为定！”张大姑娘虽然是个姑娘，但说话一直都是算数的，“我实告诉你，这京城我可哪里都没玩过，就是一土包子。”

潘云龙一听就知道是极为难的事情了，“但讲无妨。”

潘云豹也拍起胸脯，“豹子也不过只比猫大一点，瞧我一斧子劈了它！”

可是晚上回到家，迎接她的却是一只遍体鳞伤的豹子。

虞珠微叹了口气，“他说令弟和他那帮朋友在京城之中也是声名显赫，既然号称虎豹豺狼，那就请问他们有没有胆子去与真虎真豹真豺真狼一较高下？若是他们敢来，此事就算作罢，以后就算他们把生意开到内城来，他也绝不染指。不过若是他们不敢……”

“二少奶奶？姐！”

可是现在，潘云龙却越来越意识到，弟弟已经长大了，而且以他这个冲动莽撞的个性，有时候，请将不如激将，反倒是像弟妹这样，时不时地给他一点刺|激，反而效果更好。所以，面对弟弟的疑问，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采取了诱导的方式，让他自己去思考。

小豹子马上就要进军营了，要不了多长时候，他肯定也会当上军官，说不定日后还能做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土。”那种感觉更加清晰了，小豹子觉得自己就快抓住了。

“没关系，不不不，我是说，你们姑娘家，自然是少出门的。”小豹子兴奋得两眼发光，认真地计划着，“我带你去逛庙会，那儿有许许多多好吃的，还有许多好玩的小玩意儿，包你都没见识过，还有天桥下的杂耍，十五的花灯……和_图_书你只要跟着我，从初一到十五，哪天都能玩得不重样！”

翌日，守信的虞珠给潘云龙带来了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潘云龙满意地点头，“这跟行军打仗是一个道理，咱们若是不能直接置敌人于死地，就必须讲究策略，必须审时度势，善于借势用力去赢取胜利。其实像你们从前跟些三教九流的人来往，也没什么不对。只是要善于从中发掘鸡鸣狗盗之徒，在关键时刻助你一臂之力，这才是真正的用人之道。”

小豹子不笨，他有想过这个问题，“是那个虞珠姑娘认得吴德吧？”

可是自己呢，除了杀猪，什么都不会。就是开个猪肉铺子，也是得了董少泉、陆真他们的良多助力。要不然，就凭她自己，张蜻蜓想她是绝不可能做出这么大的动静的。

董少泉出了个主意，让大伙儿公推了几个最有资格拿钱的出来，一个是最年长的郑老奶奶，一个是王爷爷，还有家中确实困难的老吴和老郑。

啊？张蜻蜓怔了怔，可是全场已经欢呼起来，“二少奶奶该拿这个奖您发大财，来年才能带着我们发小财二少奶奶，来跟大伙儿们说几句吧。”

“土克什么？”

呃，张大姑娘有点莫名的心虚。

张蜻蜓是真的有些灰心丧气。

蒋孝才也有些为难，他跟人动脑子玩阴的是不怕的，可是让他去跟头豺较量，就有点够呛了，那玩意儿也不通人语，没法跟它讲道理呀？

……

而此战没过多久，立即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京城著名四大恶少虎豹豺狼穷极无聊，大过年的恶斗虎豹豺狼，啧啧，真是吃饱了撑的嫌命长。

他的妻子，应该是跟卢月荷那样，端庄美丽，聪明智慧的女子，而不应该像自己这么俗气。要不然，日后人家问起来，“潘二将军，你的夫人是干什么？”总不能说是卖猪肉的吧？这也太没面子了。

“那她为什么会认得吴德呢？”

蒋孝才脑筋转得最快，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了，“田忌赛马？只是老大和老二的风险就太大了！”

当众一宣布，郎世明当即气红了脸，“那个王八蛋，肯定是还记恨着我小时候甩他一手泥巴之事。亏他比咱们大了十来岁，居然如此小气，真是可恶！”

“好啊！”潘云龙笑了笑，并没有拒绝，却是正色起来，“只是云豹，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做这样的事情？”

可是这银子放下了，先抽些小奖。有布有米有油有酒，都是家家户户能用得上的东西，也有一些手帕胭脂绒花小银首饰，这些专讨姑娘大婶喜欢。

张蜻蜓出手大方，设置的头奖就是整整十两白银。这放在有钱人眼里不算什么，可对于他们这些穷苦人家来说，可是一注了不得的大钱。

“好消息就是，吴德肯放手揭过此事了，不过他有一个要求。”美人一脸的无可奈何，欲言又止。

潘云龙笑吟吟看着他，重点来了，“水克什么？”ｈtｔps://wｗｗ•ｈｅｔｕshｕ.com•cｏm

虞珠为难地摇头，“当时说起这事，他就特意提到了，四个人，一个也不能少，一个也不能多。而且还得保证此事不能说是他要求的，只当他们几个无聊生事而已。”

东家出手又大方，平常的工钱不说，还给他们发了奖励。干得多就得的更多，出了力气的人心里更加舒坦。而出力出得少的，眼见他们领的红包那么丰厚，未免都有些眼红，暗想着要更加努力，迎头赶上才是。毕竟今年这才一个月，明年还有一整年呢。

要不然，就等着过完这个年，自己好生跟他说分手吧。免得让人家越陷越深，那就是罪过了。

“水我明白了！”潘云豹在脑子里一下融会贯通起来，喜形于色，“吴德这个人不好对付，比如说他是水，咱们就是木，不能直接去克他，所以得绕一圈，找一个土，也就是可以克他的人，去制服他。哥，你要跟我讲的，就是这个道理吧？”

虽说暂时赚得少一点，但是其他福利都跟上来了。且不说别的，就单是这过年放假，居然还有钱发，这在从前可是根本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可是……唉，张蜻蜓很纠结。

“木克什么？”

这是哪跟哪儿呀？小豹子仍是如实作答，“火。”

潘云龙既然特意让弟弟跟他一起去，原本就没打算瞒着他。

小豹子有点抑郁，“我不能去么？”

“火克什么？”

她是跟潘茂广说过，自己会主动离开的话，潘茂广既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说是随她自愿。可这其实就是赞成吧？张蜻蜓私心里这么猜想着。

小豹子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那虞珠姑娘有何要求？”

虞珠见状，知道潘云龙为难，替他说了一句，“不过我问过吴德，是要一对一，还是可以一起上。他倒是说，这个随你们。人是四个，兽也是四只。只不过你上哪几个人，他就会派出相应的猛兽。愿意一起上，那也行。”

“不可！”潘云龙肃然喝止，“豹子矫健灵活，你用大斧可不是对付它的良器，莫若流星锤，只是你又不会。这样吧，你去找弟妹，把那把承影借出来。大斧留着到时你去劈那豺狼，云豹你是头一战，务必要赢！”

潘云豹愣了，这不是吴德捣乱么？

因有蒋四姨娘的精心安排，团年宴弄得是有声有色。整个大厅布置得花团锦簇，搭了戏台子，有歌舞戏曲，杂耍逗趣。虽然水平不太高，但是热闹通俗，极适合他们这一大帮子俗人。

“嗳嗳嗳，可别乱说话啊，我们家也没穷到那个份上，还是你拿着吧。”

“我说这钱应该给老吴家，他们家去年失了火，正是艰难的时候……”

潘云豹和胡浩然定然都是要去的，可若是其他两个兄弟不去，他们两个又如何能够成事？可若是旁的也就罢了，这种事情，让他们怎么劝？实在是太过危险了，那个吴德也真是缺德，这样的馊主意亏他也能想得出来。

到最后m.hetushu.com.com，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地推让起来，都讲着别人家的困难，真心实意地想让他们拿走这个钱。大家越说越近乎，竟是觉得钱不钱的也没什么要紧了，关键是这一份人情味儿，可是万金不换的。

“木。”脑子里似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张蜻蜓虽然是东家，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儿媳妇，不便跟他们坐在一处，单独设了一个小包厢，就在房中瞧着大伙儿的热闹。看着每一张脸上，那种打心眼里的欢乐喜悦，她的心里也乐开了花。

而当分发了那么多的东西，董少泉最后笑着走上台，宣布还要派横财时，整个场面沸腾了。

“没关系！”胡浩然眼中流露出一抹坚定，“就怕他划不出道儿来，既然划下道儿来了，咱们应战就是不过一头笼子里娇养的大猫，难道我还应付不来么？”

那是当然小豹子扳着指头跟她历数京城各处的风景名胜，四季美景，小吃点心，酒楼茶馆。那张英挺得仍带几分稚气的脸上，眉飞色舞着纯然的快乐。那双亮若星辰的黝黑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对与媳妇独处的欣喜。

“要求是必然有的，还不会低。”潘云龙毫不隐瞒，“想要人肯真心帮你，总得付出一些代价才是。”

小豹子眼巴巴地看着她，忽地问了一句，“那什么时候，你有空单独陪陪我？”

这个简单呀！“青楼之人本来就迎来送往，交游广阔，虞珠姑娘又那么出名，认得吴德也不稀奇。”

这个弟弟，说起来是个纨绔子弟，恶名在外。实际上，他离真正的纨绔还差得远，有许多人世间的险恶与阴暗也根本就不懂得。

董少泉微笑着看着张蜻蜓，“姐，你这么一弄，倒是把咱们这儿的人心给拢住了。”

张蜻蜓心情一松，豪爽地把银子举了出来，“这是我弟心疼我，怕我过年不够花，所以抽中的我，这份运气我领了。可是现在呢，我想把这份钱送给一个最有需要的人。而这个人，就由大伙儿来评选好不好？可以自己上台来说，也可以替别人说，到时一致通过的，就是他了！”

“好！”这一下，所有的伙计们都热烈地鼓起了掌，这叫什么？这就叫仁义，跟着这样的东家，心里踏实。

“现在是最后一个大奖了，谁能拿走这十两银子呢？”董少泉把场上的气氛调到最高，才慢慢地从所剩不多的阄里抓出一个，展开一看，他愣了一下。

“云豹，你说大哥今天为什么带你去那种地方？”

潘云豹一时回过神来，皱着眉头，“我得想想，好好想想。”

后面隐去的话，潘云龙已然会意，微一沉吟，“就我和云豹去行么？要不再加上浩然，他们其他两家可没什么关系。”

“真的么？”潘云豹很开心，雀跃不已，“咱们一言为定？”

其他三兄弟也是同样意思，潘云龙不能参战，但可以做统帅，当下就领着四人去应战了。

“金克什么？”

郑老奶奶举着拐棍指着他，“我年纪虽大，hetushu.com.com却是耳不聋眼不花，这钱我不要，一老太太我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倒是你们年轻人要娶媳妇办嫁妆的就拿去吧。”

见小豹子还是打不起精神来，她兴致勃勃说起一事，“初三不是不兴出门做客么？少泉说，咱们一起去白鹭书院看梅花，容容都惦记好久了，她现在身子可好多了，瞧这情形，是可以出门的。咱们到时痛痛快快在外头玩上一日。要是可以，我看能不能把三弟四妹也接出来逛逛，人多热闹！”

潘云豹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脑子里浑浑沌沌开始出现一些新的想法。潘云龙也不急，随他自己想去。

“你放屁，老子家早缓过来了，也没见比你差到哪里去，现有东家给的红包，这个年就更好过了。兄弟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只这钱，我也不能要，给老沈家吧，他们家人多，老人家身体又不好。”

“我说还是给郑奶奶吧。”

而张蜻蜓对此却是一无所知，因为今天晚上，她正领着一帮子伙计在酒楼里大吃大喝。潘云豹借剑也没通过她，只说要给朋友鉴赏，找周奶娘骗来了。

为了让大伙儿开心，东西买得很多，基本上保证能有一半的人都不会空手而归。眼看着一样样的彩头被抽出去，有的运气好，一家子抽中好几个，比如王一虎家，来了八口人，抽中四个奖，欢喜得了不得。有的运气差点，就那个想攒私房的屠夫，也是八口人，却是半天一个铜板都摸不着。急得媳妇一个劲儿地骂，都怪他之前安了坏心眼。

可是王老爷子自己笑呵呵站出来推辞了，“我在这儿可不敢说个老字，郑家老奶奶都八十多了，我还得管她叫一声婶儿呢，这钱应该给她！”

别看许多屠夫久居京城，这样拉家带口地出来吃酒玩乐还真是头一回。感觉不仅新鲜，还特别温暖。从前都是单打独斗的可怜虫，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有张记猪肉铺做坚强后盾。

潘云龙的眼中，有淡淡的厉色在凝聚，“你的媳妇好端端地做生意，不过赚几个辛苦钱，为什么有人要跟她过不去？这回可以有虞珠姑娘，可是下一回，下下回呢？为什么就不能让人不敢打咱们家的主意？”

“真的么？”张蜻蜓被他说得心动，积极附和。

“金。”越发奇怪了。

张蜻蜓摇了摇头，“你还是别去了，胡老大也不去，就我和少泉招呼着就行。毕竟你们身份不同，还是少跟这些生意上的事情沾边的好。哦，三十那日，咱们的铺子也不歇业。少泉他们人少，下午得在家里帮着准备年饭，他说上午去守着，那我就下午去了，我先跟你打个招呼啊。”

既然下定了决心，张蜻蜓也不愿意做那让人扫兴之事，当下抬起脸，笑得异样温柔，“好，过年那几天，我就在家陪你，你说上哪儿就上哪儿！”

见弟弟信服，潘云龙又适时点拨他一下，“只是，一个人有这么好利用的么？”

“行啊，你慢慢想吧，不过在这之前，先过来瞧瞧我的功课。ｈｔtps://ｍ•ｈｅｔusｈｕ•coｍ•cｏｍ”张大姑娘把自己努力了一夜的成果交上，潘云豹略略翻看了一下，就大肆吹捧，“很好，进步多了！”

“我们年轻人就更不能要了，跟着东家，怎么赚不来聘礼和嫁妆？”

张蜻蜓正在灯下做着自己的功课，见小豹子若有所思地回来，有些发笑，“你这是怎么了？魂上哪儿去了？”

台下哄堂大笑，“我们都看着呢，您没作弊！”

张蜻蜓也很高兴地看到大家能够这么相互谦让，只是这钱到底怎么分呀？总不能让来让去，还留在自个儿手上吧？

张蜻蜓白他一眼，“夸人也不能换些新鲜词儿，我知道我写得还很难看，不过这几个字儿我倒是记得了。对了，我跟你说个事儿，明儿是二十五，我们铺子晚上请大伙儿吃团年饭，会晚些回来。”

哪有这样的好事？大伙儿惊喜连连，不成天上掉馅饼了么？

有些年长之人眼角都湿润了，反复交待自家儿孙，“跟着这样的好东家，可真得好好干，要不，怎么对得起人家？”

张蜻蜓见他一脸的失望，放软了语气哄慰着他，“就因为三十，大伙儿的心都散了，所以我和少泉才非去不可。要不，怎么能让伙计安心呢？可没这样的道理。不过初一开始，倒可以歇几天。陆姨说她家人少，也没个串门子的地方，闲着也是闲着，由她去守着。我和少泉若是无事，过去瞧瞧也就是了。”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有人就提议了，“这钱给一虎大哥家，王爷爷是咱们杀猪辈的老前辈，他拿这个钱，应当！”

那天大醉之后说过的话，她早不记得了，小豹子也没说起过。问董少泉，他也是醉得一塌糊涂，人事不省。不过他清醒过来，胡浩然倒是又把自己的誓言告诉了他，让他安心。

可张蜻蜓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但是想着当时的心情，肯定不是什么好话，那为什么小豹子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这么一听，似乎还有点法子了。潘云龙想了想，“我有法子，保证不伤十一和小郎的性命，你们能不能陪他二人走这一遭？”

所以小豹子越对她好，她心里就越不得劲，总觉得自己像是个小偷，在窃取着别人的幸福。

是的，这头傻豹子是真心喜爱自己的。张蜻蜓对这一点毫不怀疑，可是越能肯定，她的心里为什么就会越觉得难过？

这个钱出人意料地落在了张蜻蜓自己头上，倒让她十分的不好意思，上得台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我可真没作弊！”

“三十也要做生意的么？你们怎么也没个休息的？”小豹子有点意见了。大过年的，一家子应该团圆才是。

从前，自己怕他年少无知走上歧途，是千方百计地拦着他，护着他，只恨不得将他时时刻刻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好。

毕竟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儿媳妇，潘茂广没有当即一斧子就把她劈了，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自己可不能这么不识相。

一直等到晚上去上课的时候，潘云豹才找着机会，向大哥问出心中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