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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等潘云豹转过身去，心下却觉得丝丝悲凉。为什么，人会变成这样？

小豹子笑眯眯地拿着媳妇的一只绣花鞋进了书房，亲自挽袖，刷洗干净，别人要动手帮忙都不让。这是多具有纪念价值的一只鞋啊，留着圆房的那天，再给媳妇亲手穿上，嘿嘿，小豹子哼着小曲，乐呵呵地早把跟潘云祺的不愉快抛到九霄云外了。

潘云祺似是下定了决心，这才开口，“说的就是关于咱爹的事京城里有人说，这回咱爹被召回来，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大哥在前线表现太突出了，二个就是你在军营里太扎眼了，皇上怕咱们家团成父子兵，日后不好控制，所以才急着把爹召回来。”

潘云祺同样收敛了神色，命书童倒了茶退下，这才跟他拉开了话匣子，“二哥，听说，你最近在军营里混得很不错呀！”

潘云豹见状，主动问起，“三弟，你有什么话就直说，难道咱哥俩还要藏着掖着么？你可别跟我玩那些猜哑谜的东西，我玩不来，也没你们那些个心思。”

忽地眼角一瞟，瞧见屋内搁着上回从吴德那儿得来的两盆牡丹。开得虽旺，但不过是一株胭脂，一株黄玉，品相平平，只是花开茂盛而已，但也眼见着就要调零了。

小豹子见媳妇不说了，才揉搓着她的小手，闷闷地道：“你放心，我知道你是替我着急，这种傻事，我是不会去干的，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皇上再糊涂也糊涂不到这个份上来，难为我这么个没职没权的小虾米。唉！”

听着自己喉间咕噜一声轻响，张蜻蜓的神智瞬间归位，简直快羞死了，真丢人居然做出这样的举动，这真是没脸见人了。

想想潘云豹也不是这等识花懂花之人，便笑着迎出来道：“二哥若是喜欢，我这儿倒有两盆好的，一会儿你就带回去吧。”

“只是在这儿？”小豹子察觉到她的意图，哪里肯放？收拢了双臂，紧箍着她的腰。

潘云豹越听越火，面上却很是为难，“我现在都进了军营，能不好好守规矩么？要是不好好守规矩，是会挨板子的。再说，小舅舅那儿都已经答应了，我也不能不去上课啊？”

“那也不一定，二哥你的功夫可是爹和大哥亲传的，怎么会差呢？”

“没事儿！”潘云豹招呼追风进来，让他先将屋中的两盆花搬了出去，然后把门一关，“你有什么事，现在说吧。”

“我不是啊！”潘云豹听得心里咯噔一下，他注意到，潘云祺方才不知不觉用了一个“也”字。

潘云豹似是踌躇一下，瞧瞧他那两盆花点了点头，“你既然这么客气，我就都收下了。”他隐去眼中的一抹狡黠，果断转头喊了一嗓子，“追风，去找两个人来，把这三盆花都搬回院子里去。告诉三少奶奶，好生收着。尤其是外头这盆，可是夫人从前留下的，别碰坏了！”

这还是生母从前在闺中时的爱物，连出嫁之时也不忍割舍，一并带了过来。自她亡故之后，此花一直由大哥在养护。后来大哥要从军，成日里忙得不着家，便将这盆牡丹托付于他。

潘云祺手往桌子上一敲，“对了，还有小舅舅这儿，二哥你这么习文练武的是为了什么？知道的人心里明白，不过是年轻人上进。可是不知道的人就会想，你这是不是要做大哥第二了？或者说，你也觊觎着继承咱家的府第？”

嗷嗷，意识到自己被调戏张大姑娘内心的愤怒犹如黄河决堤，一发而不可收拾。紧握着两只小拳头，追到门口，左右看看，没什么利器，于是弯腰把自己的绣花鞋拔了下来，咻的一声，就冲着小豹子的后脑勺扔去。

潘云豹闻言不爽，心想大哥表现突出那也是拿命拼来的，值得你们这些人说闲话么？至于我，到底是哪点突出，值得连你也惦记上了？

彩霞道：“所以奴婢就有个主意，说出来请姑娘别见笑。咱们能不能以后就定个例，排个班，抽出两人替大伙儿照看着这些孩子？其实也不需要做什么，就是看着他们，别摔了磕了，到了中午，给他们分些饭菜就成。等再大一点，就能送去外头学堂，便不用麻烦了。至于费用，可以从各家的月钱里扣一点，补贴给照看之人，想来大伙儿就都有个说法了。”

潘云祺心里就是再愿意，可哪里能让他真做这种事？“不过两和-图-书盆花，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我费银子买的，一样是人家送的，拿去就拿去吧。”

潘云豹笑着打哈哈，“我一大老粗，哪懂什么花啊？只是今儿跟你二嫂在街上闲逛，见她挺喜欢的，就想着给她弄两盆了。毕竟你这儿她过来也不方便，我现在又不在家，弄点花花朵朵的给她养着，让她也有点事做罢了。”

“不要！”张蜻蜓气得跳脚，气吼吼地提着裙子，深一脚浅一脚跑进屋了。能不进去么？难道还当着人面上演全武行？没瞧见那些丫鬟仆妇都趴在窗台上笑呢。

张蜻蜓一惊，正要叫嚷，小豹子却在她耳边嘟囔着，“你让我抱会子，抱一会儿就好。”

潘云祺说着这话，心里真是肉痛，可又不得不打肿脸充大方。

章清芷就是这个意思，再三谢过。

“是么？”潘云祺有些不信，“那你上回受伤，三殿下不还给你送了药的？”

然后抛个媚眼，看着媳妇瞬间石化的呆样，这才得意洋洋走了。反调戏，成功。

什么什么？张蜻蜓没想到这头小豹子居然敢跟她说这样的话，一张脸顿时烧得通红，“你胡说什么呀，快放开我？”

潘云祺一脸诚恳，“二哥，我这真是为了你好。树大召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你想啊，你要是在军里再这么冲到人前，别人不拿你当个活靶子？他们要是不能拿爹爹怎么样，可不就得来办你了？军营里可比不得旁的地方，那是刀枪无眼，拳脚无情。像你上回得了第一，这回比试，肯定是众矢之的。你一个人只有两只拳头，怎么应付得过来？二哥，这真不是我不想着你好，不让你上进。可是你想啊，你就是在军营里闯荡出个名堂，又有什么用？皇上看着你这么拔尖，更不敢用你了。咱们就算是猜不着天子之心，总能以平常人的心思去想想这事。咱们爹爹就不用说了，现在还有大哥这么英勇，可以去接他老人家的班了。可是再冒出一个儿子来，这是要干嘛？二哥你要不信，尽可以想想，你从前那么些年，自得其乐过得挺好的，也没人来管你，也没人来说你。爹爹在前线，也没发生过被召回的事情。可是现在呢？你一进军营，事情就出来了。这个真不是我多心，是世人都这么猜，由不得我们不信。”

等着张蜻蜓在那儿迷迷糊糊又赖了一会儿的床，脑子渐渐清明起来，这才意识到，她刚刚干了什么？那头色豹子，他又来占自己便宜了。

彩霞感念张蜻蜓提携她的恩情，想了一想，站了出来，“二奶奶，若是短时间，大家帮忙是没什么事的。不过，却不是个长远之计。比如琴姐有个女儿，青嫂也有孩子，再往外头说，我哥嫂也有孩子要人照顾。他们现在都只能自己带到铺子里，或是私下请人看护。若是往后再有人成亲，有了孩子，爹娘又要出来做事，没个父母帮手的，那该怎么办呢？”

他假意倒吸一口气凉气，“果然如此？”

“你做梦。”张蜻蜓继续负隅顽抗，只可惜力量悬殊太大，这在小豹子看来，更像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而看着媳妇红得快要滴血的小脸蛋，更是让他心情大好，觉得终于扳回一城。

张大姑娘的雄心壮志实现起来难度比较大，不过有一件小事实现起来倒很容易。

潘云豹明白了，“三弟，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在军里也低调一点？凡事不要惹人注目？”

潘云祺莫名其妙地就丢了三盆牡丹，心里头那个憋屈就甭提了。可现在人都动手拿了，他也不好再开门去拦着，只得不尴不尬道了句，“真看不出来，二哥现在也是惜花护花之人了。”

于是，那张跟他顶嘴吵架的樱桃小口就被堵上了，还一回生，二回熟地被撬开了。

张蜻蜓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儿。虽说她把院子里的收服得差不多了，可总有些是潘家里的老人，自己平常胡说八道还无所谓，可真是说些欺君犯上，大逆不道的话，指不定就有人乱嚼舌头根子给捅出去，自己这爆炭性子得改，口没遮拦的毛病也得改。

他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不妥，一脸的诚恳道：“云祺，你不会是舍不得吧？你要舍不得就说，我这就叫他们把你的还回来。”

鬼才信呢，军营里可不光教人上阵杀敌，还要教人刑讯逼供的，ｗｗw.ｈeｔushu.ｃｏm•coｍ潘云豹在伙头营，时常看风九如、萧森他们打理一些营中事务，他就算没学了全套，也瞧个大概了。当即就判断出来，潘云祺这话里打了埋伏。

边关人朴实，他觉得自己卖身给张蜻蜓了，就跟张蜻蜓她们是一大家子了。既然是一家子，那么男人出去做事，女人在家照顾孩子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哪里做梦了？你是我媳妇，你都能看我洗澡，我为什么不能看你？”

潘云祺听他这话，忙追问道：“你可也听人说过？”

潘云豹觉得他问得奇怪，想起小舅舅时常教他，要藏愚守拙，当即连连摇头，“什么不错，不过是上回侥幸拿了个第一而已，这次回去就又要开始考核了，到时，我就等着被人打下来吧。”

回了院子，张蜻蜓正等着他呢。

时已仲春，连晚风里都带上了一股暖暖的花香，熏得人陶陶然，旷心怡神。恰逢潘云祺书斋外头的一株牡丹正值新绽，不仅国色，且有天香。那一股子清雅之气随风袭来，又把周遭的庸脂俗艳给压了下去。

照例过去偷一个香吻，小豹子正想要走的时候，张蜻蜓却惊醒了。迷迷糊糊也忘了昨晚之事，倒是揪着他问：“要走了啊？”

“好啊，你不许我看，那我就要……”就要干嘛呢？小豹子一时自己也要想一想。

张蜻蜓摸摸他的头，她有些能够明白他的心情，她在北安国也有自己的亲弟弟，弟弟们小时候也挺乖挺可爱的，可是长大了，却是一个比一个调皮，一个比一个懒惰，让他们干啥都不愿意，弄得她一人累死，心里当然也别扭。

这头小豹子真是学坏了，张蜻蜓才不要，恼羞成怒的涨红着脸道：“滚啦，再不滚，我揍你哦！”

正说着话，林夫人带着家中女眷到了，她们都是有钱人，肯定瞧不上这些便宜货，张蜻蜓也不去现这个眼。

良久，当小豹子觉得媳妇都快喘不过气来，终于结束这个热吻的时候，两人的嘴角甚至都暧昧地拉出银丝，还会下意识地吞咽口水。

“我知道有什么用？问题是得皇上他们相信。”潘云祺终于支招了，“所以说现在，你在军营里头韬光养晦最重要了。大错不要犯，适当地出点小错，凡事不要争先，也不要摆尾，中不溜地混过去就行了。就是在小舅舅那里，随便敷衍敷衍也就是了，何必那么认真？”

算啦算啦，既然醒了，那就起来吧，张大姑娘一直保持着勤劳的本色，正好还可以起来练练剑，就算是功夫差一点，也比一点儿都没有强。

潘云祺皱着眉头，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道：“近来，我听到一个流言，是关于你……也是关于咱们家，似乎不太好。”

见他还是一如从前的莽撞，潘云祺更加安下些心，“二哥，我这儿有几句话，可又怕说不好，你反过来恼我。”

等着一早她收拾妥当了，安西过来回话，“二奶奶，昨儿买回来的铁华黎怎么安置？”

哦。张蜻蜓闭着眼睛应了一声，松了手。小豹子看见媳妇这么乖巧可爱的样子，忍不住又上前亲了一口，“记得想我哦！”

“哎呀，云祺，你这是要急死我吗？爹都要给召回来了，哪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快说！”

可是一旁碧落有话要讲了，“姑娘，现房中的下人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他都抢着干了别人的活，别人又怎么安排呢？他又不懂什么规矩，放在府中不大合适吧？”

收了珠花，母女姐妹见了礼，听说章致知也一起到了，张蜻蜓和章清芷趁着人少，带着孩子到前头去给他请安。

时近夏日，天一日亮得早过一日了，但小豹子起来准备出发的时候，星光还未完全淡去。张蜻蜓再一次自我纠结折腾了半夜，现在还没醒来。

他把自己媳妇的丫头睡了，在见到他这个二哥的时候，居然只字不提，连句抱歉的话也没有。反而一门心思的撺掇着他去堕落，这到底是安得什么心？

这话说完，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你自己就是个读书人，怎么还叫人读书也不认真？急忙改口，“要不，舅舅那儿，你还是多用点功，他脾气也不好，惹了他也麻烦。若是二哥你在功课上多用些功，到时就算武的不济，也总算有一门子说头了。你说呢？”

可是小豹子却和-图-书不怎么觉得，搂着媳妇，在她耳边调笑，“感觉不错吧？怪不得人家说什么这人间有四香，叫做头茬的韭菜，二淋子醋，大姑娘的舌头，腊汁的肉。果然味道非同一般。”

潘云祺为了让他相信，补充了一句，“我这消息可是从宫中传出来的。”

“哪里都没看头，总不是一个脑袋两只胳膊？”

呃……那好吧。张蜻蜓正待答应，却蓦地惊醒，不行还有那么多下人呢，可是把头一抬，却见周奶娘已经抿着嘴含着笑，招呼着人都退出去了。

好吧，不说就不说，反正便宜已经占到了，小豹子心情大好，也不争这一时的口舌之利了。其实，他在营里还听到不少的荤段子，以后慢慢讲给媳妇听。都是男人，干完正事能干什么？自然是说女人呗，小豹子可有不小的长进呢。

潘云豹点头承认，“小舅舅跟我也提过这话，不过他没提到我。”他疑惑地皱起了眉，“我也没干啥呀？难道也让皇上忌惮上了？”

拍拍他肩，潘云豹压下心头一丝不快，面上笑容不变，“就知道你不是那小气人，有事就说吧。”

潘云豹心头越发狐疑，这个老三是怎么了？好像要探他的话似的，当即否认，“你别乱猜，这药有大半是看在小郎的面子上。他身子弱，怎么说也是忠顺王府的独苗苗，又跟宫里有亲，谁不高看他一眼？”

“你看这又客气不是？”张蜻蜓又拿出新买的珠花送她几朵，章清芷很给面子地现就戴上了。

不过这事，张蜻蜓还真不好指派谁。大伙儿手上都有活，多伺候一个病人，还是个小孩，肯定要费不少心的，若是耽误了自己分内的事，就不好了。

回到房间的张大姑娘仰天长叹，这就是武力低下的悲哀啊，她为什么要嫁给这样一头会功夫的坏豹子？要是想当年的杀猪女，起码可以把那只鞋子砸在他脑门上吧？哪像现在，完全差的不是一个档次。武林高人在哪里？江湖秘笈在哪里，她要学绝世武功，她要战无不胜。

张蜻蜓听得好笑，“他这些时恐怕都没正经吃一顿，难得吃个饱的，就由着他吧。只要好好干活也就是了。”

虽说大姐家穷，张蜻蜓却丝毫没有半分瞧不起的意思，“你也知道，我那铺子并不是我一人的，否则我直接算你入个股就完了。回头我帮你找找路子，看是给你放在哪儿合适，就是赚不大，赚些小钱也是好的。”

见了自个儿的媳妇，小豹子不想再掩饰自己的情绪了，忽地伸手，把她揽在怀里。

“你别难过了，人长大了，总会有自己的想法。在咱们看来，是他们不好，可是在他们看来，却觉得是咱们挡了他们的路，所以要想方设法地搬开咱们，好让自己走上去。嫂子的事，不就是这样？”

小豹子孩子气地噘着嘴，把媳妇拉自己腿上，一同坐下，看着屋子里的三盆花，跟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待了一遍。

是哦，昨晚都忘了，带他们回来也没过问。

安西已经打听清楚情况了，跟她做了个汇报。铁华黎其实还没有看起来的大，只有十五岁，不过是游牧民族，体格健硕，又成日风吹日晒的，显得略大了些。他的侄儿叫铁穆根，今年三岁。这个铁华黎除了有一把子力气外，还会养马放牛，耕种打猎。

张蜻蜓忿忿地捶了一下床，却是怎么也忍不住嘴角要向上弯的弧度。

潘云祺叹息一声，缓缓道出心思，“你刚才有句话说得很对，咱们家人，现在不论干什么都得注意着点。我呢，是打算秋闱之前，就闭门在家好好念书了。可是你在军营里……唉，你这也是身不由己的事。”

“我不放，白日里，我洗澡时让你走开，你怎么不走？”小豹子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要重振夫纲。

啊呃？潘云祺弄了个措手不及，就见追风果真去找人要进来搬花了，他急忙拦道：“二哥，我请你来，是有事要说的，咱们先办正事吧。”

张蜻蜓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想想他的侄子还在生病，估计他一时半会儿也没心情，便让安西去跟他说了一声，让他先照顾好孩子，等着孩子有起色了，再到铺子里去。

因为张蜻蜓给他侄子抓了药，他是真心感激，人来了也很勤快，抢着挑水劈柴，喂马涮车。什么重活都愿意干，只是饭量也忒大了些。

“哦，那你这m.hetushu.com.com么说，你不是一个脑袋两只胳膊？你脱给我看。”

张蜻蜓羞了半天，嘟囔起来，“你这人真小气，不就看看么？看了又怎地？反正又没看头！”她一时逞强，又口出狂言了。

“咱们自家兄弟，客气这些做甚？”潘云祺见说动了他自弃前程，心下暗喜，就是送出去的那几盆牡丹也觉得值了。

书斋里的灯火通明，看得这朵花也分外娇艳。潘云豹忽地记起，这株牡丹有个异处，初开时是浅绿，盛开时是粉红，等着到了后期，又褪至雪白，虽是一株花，却能赏三景，芳名便叫娇容三变。

这还是她刚生了儿子，收了些礼才有的这些余钱，要不然，估计更少。章清芷也不想把钱放在家里，那都是死物，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贴出去了，倒不如找个生财的路上，她也不贪心，能赚点小钱就满足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呢？”潘云豹故作惊慌，问起他来。兵法里有一招叫诱敌深入，他现就活学活用了。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张蜻蜓道：“你接着说！”

哦，潘云祺捧着茶不作声了，慢悠悠地撇去上面的浮沫，却又搁下，似是颇费些踌躇，不知怎么开口的样子。

张蜻蜓明白章清芷的意思了，“瞧你这话说得，咱们亲姐俩，还说啥客气话？不过大姐，你得告诉我，你手上有多少银子，我才好帮你留意。”

这都什么混账话？张蜻蜓又羞又窘，“不许说，不许说！”

周奶娘嘀咕着抱怨，“人家再能吃的小伙子也不过两碗米饭了，好家伙，他昨儿一口气就吃了三碗米饭，四个馒头，还不算那些菜，啧啧，姑娘你是没看到，昨儿他吃饭那样子，简直就跟饿狼似的，都顶上两三个人的了！”

潘云祺一哽，他倒是忘了，这个二哥说话做事最是直接，想到哪儿就是哪儿，很少有跟人客套的时候。眼珠子一转，不接这个话，只是呵呵笑道：“怎么？我这做兄弟的孝敬你，你还看不上眼么？”

潘云豹认真地想了想，“还是云祺你想得周到，要不，我几乎误了大事，谢谢你啊，替我想得这么周全。”

“什么？”小豹子当即就火了，“你说我没看头？哪里没看头？”

“二哥，你站在那儿干什么？”潘云祺在书斋窗前早瞧见他了，见他也不进来，只怔怔地站在那儿出神，很是奇怪。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才知道他是在看那盆娇容三变。

潘云豹自问自己也许没对潘云祺做出大的贡献，可他也从来没有对不起他吧？他要这么把自己当作傻瓜一样来糊弄吧？这真的让人有些寒心了。

他作势还当真要去开门了，不过要还的，也只是他的花了。

这个……潘云祺倒有些不太好说了，眼神闪烁了几下，“人家也是听说，我总不好打听得那么细吧？不过说话的人却不会骗我。”

“我不腻。”某只豹子想起白天被人偷窥调戏的旧恨，哼哼地瞥过去一眼，“你都把我看光了，是不是要对我负责？”

只可惜那时自己年轻，也不懂珍惜，因潘云祺说喜欢，就随手送了他。后来大哥回来听说，甚是生他的气，接连好几天都不肯理他。

“不许你看，就是不许你看。”张大姑娘奋力叫嚣着，不过此情此景，却显得色厉内荏，完全起不到应有的震慑效果。

嘿嘿，挑衅不成立，不过小豹子也不是那么厚颜无耻的人，把炸毛的小媳妇指着自己的手指一握，轻佻地放在嘴边亲了一记，套用一句常用的词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那是谁？”潘云豹急忙追问：“究竟是谁说的？”

所以张蜻蜓只能问下左右，“你们谁愿意帮忙么？”

这个潘云祺，又想干什么？

她倒出了个主意，“他既会打猎，肯定也会杀猪的吧？不如把他带到铺子里去，这么能干的小伙子，放在那儿可能还更管用一些。”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很郁闷，从前，小时候的云祺还挺可爱的，他比我小两岁，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总会带着他，他也愿意跟着我，一口一个管我叫哥哥，可是现在……”

那时的潘云豹还觉得庆幸，大哥不来找自己，省了许多麻烦？现在想想，当真混账。再怎么，他也不能把母亲的遗物随手就送人的不是？可若是要当真理论起来，他随手送出去的，又岂止一盆牡丹？

“你就hetushu.com.com别想好事了，放我起来。”张蜻蜓最后心慌意乱时冒出来的这一句话，倒是给了小豹子提示，他是不是可以适时地干点好事？

潘云豹不傻，看得出来他脸上那一丝不太自然的郁忿之意。其实他方才要花，一是惦记着亡母，二也是想要试探试探他，可没成想，这个三弟，这么快就让他失望了。

他注意了一个字眼，不是管他要，是找他“还”。

潘云祺心下一喜，果然还是个草包，却故作神秘地凑近了低声道：“我可听到传闻，说是太子和几个殿下都挺器重你的呢！”

这就是一颗贪心在作祟了。有些人知足感恩，安于本分，可有些人却斤斤计较，得陇望蜀。他们会觉得功名利禄比亲情家人更加重要，谁挡了他的路，谁就是他的仇人。

“嗯。”潘云豹摸摸媳妇的小脸，“你再睡一会儿吧，时候还早，我先走了，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心下不觉一紧，难道他想要回去了？可这盆牡丹却是这个潘府内最名贵的一盆花了，养了二十多年，枝繁叶茂，品相极好。当年他好不容易才觑空从潘云豹手上要了来，现在要他还回去，他可没这么大方。

张蜻蜓听完，当即就怒了，“他倒是好心，他既想得这么周全，干嘛不自己出去干点坏事，而要推你出去？别听他的，全是蒙你呢，在军营里好好干，没个说，咱们忠心报国，皇上还要杀了我们的。真要是那样，他也就是个昏……”

张大姑娘有些窘，但是感受到小豹子的低落情绪，还是不忍心把他推开，反而关切地问：“这是出什么事么？”

唔……张大姑娘觉得耳根子又开始发热了，视线不受控制的左右乱瞟，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我……我不在这儿么？”她起身想走。

潘云豹老实承认，“我起步太晚了，小时候不用功，现在表面上看起来架式挺唬人的，其实中看不中用，连我们伙头营的教官都这么说我。”

张蜻蜓脑子里头乱哄哄的一炸，似是兜头给泼了一盆火红热浆糊进去，瞬间就乱了。其实，也不算全乱，起码没从前那么乱了，毕竟有了几回经验，好像多少有了点经验，配合得越来越熟练了。咳咳，好像也越来越享受了。

“可是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再怎么说，我和大哥都是在前头的，他们怎么能这样？”

章清芷有些不好意思，“拼拼凑凑，三五百两是勉强有的，再多，可实在拿不出来了。”

宴席风光，不必多提。等着张蜻蜓和潘云豹尽兴而返的时候，立时有人来请，“二少爷，三少爷请您去书房说话。”

闻得身后动静不对，有暗器破空而来之声，小豹子反应还是很迅速的，跳闪一旁，回手一抓，呃……软绵绵，热乎乎的，底下还带些泥沙？

小豹子呵呵一笑，“媳妇，鞋子要还你吗？”

张蜻蜓无法安慰，只能抱着小豹子给予鼓励，“你别难过了，你总还有大哥，还有公公，他也是疼你的。再等几个月，你还会有侄儿侄女了。你这个叔叔的，可不能太丢脸，让孩子看笑话哟！”

得到媳妇的含糊答应，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潘云豹却借他这话，很是直接地指向院外那株娇容三变，“你这好的就自己留着吧，我那盆你还我就成。”

小豹子缓缓地抬起脸，拉长了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问了一句，“那——你呢？”

“怎么弄几盆花回？这个花太娇贵了，我可不会侍弄，还是婆婆留下的吧？要不我明儿送给大嫂去？”

“你腻不腻的？”张蜻蜓恼羞成怒，炸毛了。

“你小声点！”小豹子手疾眼快地给媳妇嘴巴捂上了，往屋外瞅了一眼，“虽是在咱自己家里，有些话，也不是随便能说的。”

“你可别胡说！”潘云豹一下子正经起来，同样压低了声音，“这种话，可不是随便能说的。要是给有心人听见，那可不得了，你又不知咱家现在什么情况，咱们在外头说话做事都得注意点。再说了，几位殿下在军中可跟我都没什么私交。”

“没事！”潘云豹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知道你跟我好，有话就直说，我不会怪你的。”

“你看了我，我是不是也要看看你才公道？”

安西过去传话，很快那铁华黎带回话来，他愿意立即就去铺子里做事，报答张蜻蜓。至于他侄子，就拜托院中哪位大姐帮忙照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