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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二还不大听得懂这里头的意思，见姐姐笑了，他也跟着傻呵呵地乐。

章清亭被女儿抢白得挺下不来台，横了她一眼，“等你将来嫁出去了，哪里没个祠堂族谱给你上的？你要是想进赵家的祠堂族谱，别跟你母亲说，我可没这么大本事。你如果真是个有本事的，就把世上这规矩改过来，否则别在你母亲面前抱怨。”

星光之下，一个似是小贩模样的人正站在那里臭豆腐，而旁边似乎还围了大小几个客人。

赵成材对于这种辨不出是非的家务争论，处理意见一向是先入为主。既然先提出这个意见的是赵王氏，当时章清亭没有表示反对，过后也就不要再争论了。

回到酒楼的一路上，章清亭都不断地想找个地缝钻下去。太丢脸了，怎么会在吃臭豆腐的时候偏偏给人撞上？要是早知道，她说什么也不受赵成材的诱惑了。

“吃饭之前，也可以先吃几块臭豆腐垫垫肚子的，是不是，娘？”潘以筝说出张蜻蜓的心事，拖着她就跑，“你们要不去，我跟娘去。”

为了不让外人打扰，房间里没有让伙计留下，两位当爹的一叫上茶，各自的长子长女就自觉地站出来了充当小厮丫鬟了。

赵顺娘见状打趣着弟弟，“娘，要不让乐儿拜大姑或是大舅母做师傅，好生学学厨艺吧，瞧这小馋猫的模样，见了吃的就没出息。”

潘以箫和以筠兄妹俩站在一起偷笑，潘以笙觉得实在不雅，“咱们还是找个正经吃饭的地方吧，就是有炸臭豆腐的，也吃不饱啊。”

但女人的心思却和男人不同，在两位男人还在仔细地打量着曾经应该是自己妻子的妇人时，她们早已经收回目光，开始了对话。

但章清亭和张蜻蜓也找到了合适的借口，不再恋战。

“说你觉得那女人怎样？”两个女人不约而同，问起同一个问题。

而张蜻蜓也好不到哪儿去，为了出门方便，她选的是最简单利落，西戎女子日常打扮的衣饰，别说钗环了，连条裙子都没穿。朴素的及膝开衩长袍下就是条长裤，在衣饰得体的章清亭面前，简直像个使唤丫头。要是早知道今儿会遇上，她说什么也得把自己拾掇拾掇啊。

春天到了。

张蜻蜓和章清亭特意想遇遇不上，偏偏在最不想遇的时候遇上了。

赵秀才梦见媳妇忽地变回张蜻蜓了，虎虎生威地提着把杀猪刀，“相公，你帮我按着那头猪，看我来杀。”

只是这世上的事情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这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赵成材和潘云豹心有灵犀地召唤，“上茶。”

涛声阵阵，天边已经有几点星月浮现，带着温润咸味的海风舒爽宜人，挟裹着这一家子的笑声和臭豆腐的香气飘散开来。

“啊，我们班上的女同学，她不是定亲退学了么？在家里无聊给我写了封信。”偷偷将信塞进了梳妆台的暗格，有些脸红。

毫无疑问，他们又挨了各自夫人一记白眼。

而这些，原本是她们在各自位置上想得到，却求而不得的，现在却被对方占据了。在为对方欢喜的同时，其实各自心里都有一份酸溜溜的醋意。

这些道理，章清亭不是不懂，只是总在某些特定的场合有些不舒坦。尤其是这一回去，眼看就要到中秋了，到时大伙儿又要进祠堂，自家儿子又不能去，想想都觉得没意思。

掌柜的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很是好奇，待赵成材揭开坛盖，一阵臭气袭来，熏得那掌柜的当即就不干了。

只是说来说去的，他们二位也烦了。

我是谁？我想做谁？

章清亭给他这最后一句话打动了，物离乡贵。多少年难得回一趟家，往后想吃一口家乡的饮食，确实也是很难吃得到了。

赵秀才温文尔雅地说：“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咱们都比他们多一个将来能孝敬的。”

“怎么可能？”潘云豹不相信地瞟了夫人一眼，“咱们在北安这么久了，哪里遇到人吃臭豆腐的？你要是馋了，等回到京城，带你去吃个够。”

最后，伙计也无法，只能尽量寻了个相对开阔又人少的地方给他们支起炉灶，“客官，你们就在这儿弄吧，我过会子来收东西。”

张蜻蜓觉得不对劲，看了看他，又转头看了看他身后那个挟着咬了一口臭豆腐的女人，脑子里如忽地似如电光火石闪过一般，脱口而出，“章清亭？”

赵成材赶紧打了个岔，“你们家也是两个hetushu.com.com孩子？”

哈！赵成材耳尖听到，顿时起身，“嗳呀，今日天色已晚，孩子们也都该回去休息了。”

小豹子困得不行，拿被蒙头，豁出去地道：“你这到底是让我赞哪一个？赞你，你说是她，赞她，你也说是她。那你到底是谁？”

张蜻蜓也标准无比地还了一礼，“你也一样，好好保重。”

怎么可能？哪有这么巧的事情？章清亭坚决不信。潘云豹乘坐的可是战船，那么大的动静若是也停泊下来，他们怎么可能看不到？

“喜妞，你这是在看谁的信？”

南国的边关与北国的小镇，一年之中唯有这个季节出奇的相似。草上莺飞，桃花烂漫。美好的犹如一幅最新鲜的画卷，正徐徐展开它的篇幅。

小豹子闭着眼睛，嘟嘟囔囔，“你现在就很好的，我不会想你变成她，或者别人那样。”

呃……赵秀才其实很想说他一点都不累，虽说养尊处优了这些年，但平常在学堂里做夫子，眼着孩子们一起摸爬滚打，没事也上上他们的骑射课，身体还是练得很结实，提这么个小坛子实在是不在话下。

也许那里曾经有过自己的躯壳与回忆，但现在，她们身边真真切切拥有的，才是属于自己的幸福。

“这可真巧了，我女儿也是八月十六生的，真是有缘哪。”

章清亭对此行径很是不齿，“咱们这回去可不比来时自在，跟着使团呢，你好意思在船上弄得臭气熏天的么？”

可是机会总是属于有准备的人的。

于是便在第二日清早，便抱着他的宝贝卤水坛子上岸了。章清亭拖儿带女地跟在后面，数次横眉冷目，奈何赵秀才全部无视。

他俩算是明白了，这俩女人都是善良又有几分小心眼的。既担心对方过得不好，又担心对方过得太好，就把自家给比下去了。

灯明烛亮，照着桌子两边的妇人纤毫毕现。潘云豹和赵成材一个瞅左边，一个瞅右边，都在好奇地打量自家媳妇的另一副模样。

小豹子气吞山河地说：“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咱们都在人数上压倒他们了。”

……

当然，她们二位的目光也分别在对方的丈夫上流连了几回，对那本该是自己曾经要嫁的男人，难免有些好奇。

一句话，如当头棒喝，让二女终于清醒了过来。

“这倒也是。所以他倒还挺支持我的，当年中了状元，放着官也不做，回乡当了个教书先生，就是为了方便我做买卖。”

赵顺娘听得爹娘又在这儿老调重弹，更觉没意思，“娘，您就是偏心眼，不过是看弟弟不能进祠堂上族谱心里就不痛快，可我都十岁了，我还没进过祠堂上过族谱呢，您怎么不替我去争一争？”

赵成材怔了怔，刚想说他这儿不是卖的，却猛地听着那小女孩的声音有些耳熟，“你……”

二位夫人都满意了，终于消停了，可是二位丈夫却不约而同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停。

要等孩子过了十岁，魂魄养齐全了，这才能给他起名入族谱，往后就平平安安，大吉大利了。所以赵小二现在都快五岁了，还是个连自家祠堂都没入过的，“黑户。”

章清亭轻哼一声，“只怕就学个炸臭豆腐。”

章清亭脸上微红，“这还有孩子呢，瞧你这没正形的样儿。”

坐胎的时候，全家人都紧张得不得了，生怕伤了章清亭的身子。可也不知道是物极必反，还是章清亭本质娇弱，就在这样的娇生惯养之下，赵小二还是早产了一个月。

南康国的潘二夫人，喜得千金。

俩孩子一不小心又生在了同年同月同日里，连时辰都一样，赵顺娘和潘以笙咋舌不已。这二位母亲好像生来犯冲，一个生男，一个必生女。雷打不动，刀劈不改。

张蜻蜓早已起来，正在外头和儿女们没大没小的嘻嘻哈哈。

赵老爹听如此说，立即厚着脸皮指挥儿女，“没听你们娘说脚酸了么？快去捶捶尤其是你，乐儿，这都是为了你好吃，你母亲才这么辛苦夫人，我这样子有正形了吧？”

章清亭非常生气，“你就知道吃。”

章清亭跟女儿在一旁寻了块干净石头坐下，见四下无人，就开始抱怨，“瞧瞧，就为了你们爷俩好吃，便生生遭了多少白眼？连脚都走酸了。”

于是乎，十月之后。

大大方方地将信一折，面无表情地撒谎，“是京城里的大伯寄来的，他说让我好好读书习ｍ.ｈeｔusｈｕ.cｏｍ.cｏｍ武，来年进京时，别落后以萧哥哥太多。”

闲话少说，伙计一走，赵大院长就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了。打小做惯家务的，这点小事可难不倒他。锅热油开，打开坛子就一块块的挟出卤好的臭豆腐往油锅里炸。

章清亭早已起来，正在外头和声细气地教着儿女们一首新诗。

“不行。”张蜻蜓正在饥肠辘辘之际，好容易闻到喜欢的食物香气，怎肯轻易放过？

说到这儿，两个男人都很佩服自己的镇定。赵成材在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后，还是果断而坚决地把臭豆腐全部炸出来了，好不容易泡了一日，要是不做，可就全都浪费了。

“那是呀，我们可没个好爹好娘，凡事都得靠自己。别看现在有几个家业，当年受的那份罪……唉，真是不提也罢。”

赵顺娘默默地为爹娘续上一杯热茶，同样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

在经历了漫长的海上航行之后，这一日，又到了他们曾经巧遇潘云豹一家子的那个码头。

赵秀才冲娘子挑一挑眉，“不如，我们再生一个？”

于是乎，小豹子和赵秀才在这个悲催的夜里，除了没吃饱之外，耳根还受了一晚上的折磨。

“这臭烘烘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吃的？”章清亭实在是不愿意张口，但赵成材一定让儿子捧着碗送到她的面前，“你就尝一个嘛，喜妞，你也吃一个，爹不骗你，真的味道挺好的。咱们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再回到家乡，就是想吃一口这东西可也没处寻了。”

章清亭凉凉瞟过去，一针见血，“那你是说，还是觉得她的外貌比较好看？”

那好吧。赵秀才也不愿难为人，只是找掌柜的又要了几双碗筷，调了些酱料，便带着儿子出门了。还动员妻女，“你们不乐意吃，不如带些瓜子，一起去外头散散步吧，坐这里有什么意思？”

赵成材张大嘴巴，直愣愣地盯着她身边那个叫娘的女子，一时连话也说不清楚了，“娘子……娘子。”

“我也回章府去看过了，见了泰安一面，知道你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章清亭含笑应了，只不过知她甚深的赵成材却看得出来，娘子紧张了。

“不是，她肯定没你好看……”

屋子里一时陷入难堪的静默，此时，却是年纪最小，也是挑起这场事端的赵小二大显身手的时候。

“嗳，你不是教书的赵先生么？”潘以筝也瞪大了眼睛，认出他来了。

而几个孩子，已经分吃完了臭豆腐，正在桌上吃饭。

“你家儿子（女儿）哪天生的？”两位当爹的再一次进来掺和。

等到要离开南康国的时候，赵成材除了去讨要了份这臭豆腐的制作偏方，还特意买了一些人家的卤水，准备在路上馋的时候就买几块豆腐搁进卤水里浸泡，再拿出来一炸，就有得吃的。

头两年，章清亭还信这些，由着婆婆说怎样就是怎样。可随着这几年赵小二健健康康地长大，章清亭原本坚定的信念开始动摇了。

潘以笙悄无声息地拎着茶壶退下，赵顺娘心有灵犀的亦步亦趋。二人互看一眼，彼此俱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这回章清亭先开口了，“我们可比不得你们，生完老大那年，我就生了场大病，所以儿子才小了这么多。你们怎么也才要两个？”

每逢年节看着别人家的小不点都到宗祠参拜了，就她的儿子还得藏着掖着，那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

这个赵成材可实在没办法。

小豹子梦见媳妇忽地变回章清亭了，端庄优雅地跟在他身后，“相公，我们来吟诗作对，或者弹琴下棋？”

章清亭在北安国得到了张家人真心的疼爱与敬重，张蜻蜓在南康国同样得到了章家人真心的疼爱和敬重。

噗哧。

“我倒也觉得奇怪了，你若是早拿出在那边的能干劲儿，不早把家里收拾好了？瞧瞧爹娘和弟妹们，现在都多明白事理？当年要不是他们，我这份家业也是做不起来的。”

赵成材当然带他们去了寄存物品的那一家，知道他们还没吃饭之后，先作为地头蛇，给他们叫了一桌子吃的，只是张蜻蜓哪里有心情吃？囫囵喝了碗粥，就下来和章清亭大眼瞪小眼了。

什么？张蜻蜓顿时怒了，“那你是说她比我好看？”

这一次历史性的会晤，就在赵小二酷爱的臭豆腐的指引下，完成了。

赵秀才搂着媳妇，嘀嘀咕咕，“娘子，我认得你时，你就是这样和*图*书了，我喜欢的人当然是你，从来都没有变过。”

北安国的赵大夫人，喜得一子。

正想夸赞两句，就见一个妇人牵着小女孩跑到赵成材跟前，连价也不问，径直道：“老板，先来十块。”

二位夫人冷着脸不语，两位当爹的只有嘿嘿干笑着给彼此下台。

“是啊是啊。”潘云豹如释重负地顺势下台，“咱们还得回船上去呢，别一会儿找不到人，让大伙着急。”

别看赵王氏这些年在家里安分守己，含饴弄孙，但她那个性子一旦拗上来也是十足火爆的。其实大家的出发点都是好的，只是婆媳二人有些理念不合，这就难搞了。

张蜻蜓揪起某人耳朵，“你除了吃，还知道什么？”

“是啊，我也去城里的张记猪肉铺逛了，还买了几只你们特色的烤大猪带回来。听说，你现在还把买卖做到边关了？”

赵秀才打着哈欠，往被子里滑，“你别问我觉得谁好，你自己觉得做谁好？”

于是挟起一块，送到嘴边，屏着呼吸，硬着头皮咬下去。豆腐炸得表皮香酥，但内里绵软，浸透了酱料，竟是鲜香满口，似乎味道还当真不错。

此事说来话长，还要从赵家小二说起。

奈何夫人不喜，女儿也在一旁翻起白眼，嫌这老爹和弟弟太丢人，“你们要是拎着，我和娘就不跟你们一处逛了。”

潘以笙默默地为爹娘各续上一杯热茶，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

赵成材勉强放下肚肠，牵着一步三回头的赵小二走了。

张蜻蜓也笑了，笑声里同样透出几分干涩之意，“你在扎兰堡混得也不错嘛，我还去你家的马场买了几匹马。哦，对了，还去你家的绸缎铺子买了不少衣裳。唔……爹还让我去你家馆子里吃了顿饭，没见到金宝，倒是见到他媳妇了，挺能干的。”

原本想着说变通个法子，给赵小二破解破解，但此事在家里略略一提，赵王氏就发火，“乐儿能平安长到这么大，就是全亏了听了那道士的话。别的都能听你们的，此事坚决不行，得听我的。谁要是敢背着我干什么，我就再也不进这个家门了。”

反正也不值几个钱，赵秀才本着难得来一回的心态，只要遇上，就尽量都满足了儿子的愿望。再说了，每回看见小家伙捧着个小碗，吃得稀里呼噜的样子，实在也挺逗人的。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方能再见，请多珍重。”为了表示自己的大度，章清亭先行了一礼。

赵秀才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张蜻蜓一瞧见儿子，顿时话题又来了，“我儿子今年十岁了，诗书功夫都学得极好。别看是个男孩子，可懂事得很。家里家外，可帮我操了不少的心。”

只要一闻见那股子臭味，小家伙就流着口水走不动路了。也不敢说要，只是可怜巴巴地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爹娘，那小模样你要不买给他吃，自己都觉得残忍。

去吧去吧，赵成材早想停下了。这小伙计做人忒实在了，有必要这么躲着人么？瞧瞧这都快给他们领到海边来了，待会儿还得回他那儿拿东西，又是一个来回。走这半天，肚子里的那点存货早消化了，早知道就多吃点再出来了。

本着节约粮食的精神，潘云豹也让几个孩子上前帮着分而食之，这才提议一起寻家酒楼坐坐。

潘云豹和赵成材今晚都没怎么吃饱，很想让人把桌上剩菜打包，可在各自夫人的凌厉眼神下，谁也不敢造次。

这说是在散步，更像是丢脸，还丢了一路。

“话不能这么说，你们是没吃惯那个滋味，吃惯了才叫好呢。”赵成材振振有词，为自己和儿子开脱，“再说学厨子怎么不好了？话说回来，当年要不是有方老爷子这门手艺，咱们家也没个翻身的日子。饮水思源，让乐儿去学厨也不算委屈了他，天下也不见得就是读书一条正途，乐儿要是有这造化，跟方老爷子似的做成一代名厨，你爹睡着了，只怕也要笑醒了。”

赵王氏多年未曾装神弄鬼，那一回却是诚心诚意地求遍了扎兰堡附近所有的道观庙宇。求老天垂怜，保佑她家的孙子平安长大。

“真是巧了，我家女儿也是十岁，在学堂也是人见人夸。懂事不说，还极孝顺。这出门在外，许多时候还要她照顾我呢，女孩子嘛，毕竟细心。”

赵成材没他这么傻，心里打了个转才说：“你和她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你，端庄优雅，她，美丽娇小。一个像白玉兰和图书，一个像蔷薇，这是没有可比性的嘛，不过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觉得我和你还是比较有共同语言的。”

“那我们家可没办法。毕竟是武将世家，公公还是兵马大元帅，要是他不管，别说家里长辈说话，就是朝廷也不会放人的，可比不得你们清闲自在。”

使团里的官员们颇觉辛苦，经商议过后，决定在此停留一日，好生歇歇，解解乏。他们是前一日的晚上到的，歇一日后，便到第三日早上才出发。而在夏季，做那臭豆腐也不过浸泡半日工夫即可。赵秀才掐指一算，这时间足够他去做一顿臭豆腐的。

小豹子心安了，赵秀才心安了。

只不过，小豹子忽地想起一事，贼兮兮地凑到媳妇身边，“你不是想赢过她吗？”

当然，在此之前还是要先吃顿正经饭菜的。只是赵成材让儿子也特意空了些肚子，略消消食，就找那掌柜的借个小火炉，一只小油锅，便要开炸了。

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才五斤不到，皱巴巴的一小团，跟小猫似的。全家人提心吊胆，生怕这娃娃就养不大了。

哼！赵顺娘冲娘皱了皱小鼻子，好歹是把章清亭这个话题给打断了。

这话说得也很在理，赵大院长总不能为了几口吃的，就败坏了整个扎兰书院的名声。可那些卤水也舍不得扔，还得装在瓦罐里，时不时地躲在房中烧开一两回以防它变质。

小豹子想挠墙。

“我儿子八月十六生的。”

赵成材只得又在街上寻了一间门脸还不错的酒楼，将他的宝贝坛子暂且寄存下来了。说好了回头来吃饭，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一定不要打开来看，更别摔了。

他夸那个也不对，夸这个也不对，他能怎么办？

两位夫人不约而同瞪了各自丈夫一眼，转过脸来时，却又是笑容满面的。

后来遇到了位游方的道士，给赵小二算了一卦。说他还是能长得大的，只是在十岁以前不能起大名，不能靠近庙宇道观祖坟祠堂等一切近鬼神之处。

她身边的小女孩急急附和，“娘，我也要十块。”

酒楼掌柜的乐了，摆在身后供奉财神下的条案上，“您瞧，搁这儿您总该放心了吧？”

爹娘那边威压太重，他不敢过去，只好拉扯着姐姐的衣袖，揉了揉眼睛，瘪着小嘴稚嫩地道：“姐姐，乐儿想睡觉觉。”

“你不总说男孩子就要贱养么？娘也是好心，何必为了这个又去跟她争论？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你改了，过后乐儿有个三灾两痛的，你也心疼，娘也得把你骂死，你说是不是？横竖不过再等五年，很快就过去了。”

小豹子惊出一身冷汗，赵秀才吓得手足发软。待二人睁开眼睛，才发觉天光大明。

“确实有缘，有缘。”

一贯没有什么节操的张蜻蜓立即跟着女儿跑了，不断嗅着空气中的臭气，寻到了一处僻静之处。

赵顺娘掩嘴而笑，冲弟弟挤眉弄眼，“听见没？炸臭豆腐的。”

等到终于回到各自船上，赵成材当即就揉着肚子嚷饿，直奔厨房，找了几个冷馒头，夹些花生米回房。潘云豹叫来个小兵，让他去厨房看见什么吃的就端一些来。

到南康进行一番寻根之旅后，赵小二迷上了南方街头的一道著名小吃——炸臭豆腐。

幸好，只是一场梦。他们拥有的，是最适合他们的那个女子。老天待他们，总算不薄。

“那从前不是不懂这些么？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么个聪明人，当年怎么跟家里关系弄成那样？其实爹和母亲也不是完全不讲理的人……”

章清亭看看外头天色不错，虽然日头已经下了山，没有夕阳可看。但幽静的黄昏，也别有一番美感。便把东西搁下，找掌柜的买了些花生瓜子，领着女儿一起随这爷俩出了门。

章清亭瞧着这小儿子的憨样，自己也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却是又想起一桩愁事，嗔怪起赵成材来，“乐儿还没个正经大名呢，你这当爹的也一点都不着急。”

赵小二傻呵呵地跑去章清亭那儿狗腿地献殷勤，赵顺娘在一旁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爹这正形要让学堂的同学们瞧见，那才叫好呢。”

有一句老话，叫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赵小二一闻见那味道，就知道是自己最爱吃的那一口了，笑得两只大眼睛顿时成了两只小月牙儿，欢天喜地地跟在老爹身后，屁颠屁颠守着那坛子。

当然，素性|爱洁又注重规矩的章清亭是坚决不吃这玩m•ｈｅtｕsｈu•ｃoｍ•cｏm意儿的，怕熏臭了衣服，甚至连靠都不靠过去。

就听她俩左一个谦虚，右一个客套，但话里的火药味却渐渐起来了。这是干嘛？拼家业，拼相公？

“我……刚回家去看过了。”先开口的是张蜻蜓。

文绉绉的模样逗得一家子笑得更加开怀了。

这回到此处，可与上回匆匆忙忙不同，一家人悠闲自在的东游西荡，还买了不少东西，直到金乌西沉才逛回寄存臭豆腐的酒楼，准备大快朵颐。

而今天这个不太美妙的开端，让二人心中都存了一份芥蒂，更是可着劲儿想攀比一回。

“夫人辛苦。”赵成材一手拿着长筷子，一手拿着笊篱，笑嘻嘻的作了个揖，“等回去后，就罚为夫我替你揉脚如何？”

张蜻蜓更怒，“那你是说，原本的我，没她好看？”

“还说呢，头一胎的时候，大夫就说这身子体寒，足足吃了半年的药，还特意跑了趟京城，你从前，可实在是太不爱惜了。”

章清亭闻言没好气的白了赵成材一眼，“子不教，父之过，都是你爹撺掇的，一把年纪还跟个孩子似的，就馋那一口吃的么？”

赵成材觉得自己身受无妄之灾，潘云豹觉得自己流年不利。肚子饿了，还不肯让他们好好吃饭，这还让他们说什么？

当年章清亭为了救小叔子赵成栋，受了重伤，养了大半年才能下地行走。之后的两三年，总是气虚体弱，时常犯晕。直到五年后，方才敢要了赵小二。

“安儿，你这是在看谁的信？”

章清亭只想着她下船的时候没有瞧见南康战船过来，可是她在集市上逛了一圈，已经足以发生很多事情了。

赵成材赶紧当和事佬，“难得一家出来逛逛，净扯这些没意思的干嘛？咱们好好逛逛，买些土特产带回去，也算是来了两趟的缘分一场了。对了，你说我们还能在这儿遇到潘家人么？”

章清亭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瞪着赵成材河东狮吼，“去，快找个酒楼放下，这样满大街提着招摇，成何体统。”

这一点，赵顺娘倒是随了母亲，小姑娘大了，还是很臭美的。每当弟弟要吃那黑乎乎，臭烘烘的玩意儿时，她也捏着鼻子躲出老远。

桌底下，两位当爹的分别挨了一脚，顿时哑巴了。

潘云豹傻乎乎地答，“挺有气质的。”

她是张蜻蜓，但她想做章三小姐。

潘云豹已经带着孩子们赶了上来，不明所以地看着媳妇和一个女子两两相望，呆若木鸡，“这是怎么了？”

“没啥，不过是闲着没事，打发时间罢了。他在从军，算是在职官员，毕竟有许多限制，不能放开手脚来做。”

一个是怕孩子眼神干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受了惊吓丢了魂。二个也是怕长辈乱给孩子做功德，反而折了他的福寿。

“那还不是我这身子的底子不好？要了两个就觉辛苦得很，所以没要了。瞧你气色还算不错，这些年调养得好些了没？”

不远处，有人抽了抽鼻子，“好香，你们闻到没？有臭豆腐的香气。”

可是一出门，章清亭就后悔了，酒楼后头的空地不少，但总有行人经过，只要一打开坛盖，就闻得到臭气扑鼻，行人无不掩面。那伙计无法，只得提着炉子，把他们引向更远的地方。

赵成材仰天感慨，“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娘子也。”

还特意在本地人那儿打听了一番，找了一家做豆腐干做得最好的，买了足足三十块，现就泡进了坛子里，继续拎着逛。要不是坛子小了装不下，还得多塞几块。

“不对啊，爹，真的有臭豆腐的香气。”潘以筝也抽了抽鼻子，那动作和她娘那如出一辙。

“客官，您若是在我这儿弄，这一酒楼的客人都得给您熏跑了。要不您行个方便，我让伙计帮您提着炉子到外头弄去？”

叭唧，章清亭筷子上挟着的半块臭豆腐掉地下了，脑子里有瞬间的空白，“张蜻蜓？”

潘云豹跟上一句，“我们家跟你们一样，都是一儿一女。”

章清亭嗔了女儿一眼，“喜妞，你回去了，可不能拿家里的事情胡说。你爹这也是在咱们一家子面前才开开玩笑，可不是没有正形的人。要是一家子说什么话还成天端着个架子，那活得多累。”

她是章清亭，但她想做张大姑娘。

于是，就只有不怕脏不怕臭的赵秀才陪着儿子去吃这个了。当儿子的吃着，当爹的也不可能白站着，吃了几回，连为人师表的赵秀才也逐渐喜欢上了这个独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