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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轻人眼睛眯了起来。沉吟片刻之后，忽然笑了：“你母亲是汉人？”

张力一脸笑意地看着严郎中，这让严郎中实在有些受宠若惊。

张力想了一想，又开口了：“团山堡的所有军人免费医疗，这个没什么好说的。普通百姓的话，他们现在以做工为主，也有不少工钱。但是这些人以前穷惯了，没生病的时候咱们叫他们交医保费用，他们肯定不乐意。不过团山堡兵工厂里面的工人工资很高，医保费用么，兵工厂出一半的钱，他们出一半的钱，先从这些高收入的人着手，阻力会小很多。”

说完这话，张力便转身离去了。

“你在这山坡上放牧，怎么不|穿棉衣？”

严郎中显得有些局促，毕竟张力现在已经是堂堂四品朝廷大官，所以从进了议事厅以后头就一直低着。

“是，大人。”

严郎中显然对治病相当有经验：“大人，年轻力壮之人生病少。但是年老体弱之人，生病很多。这个……”

从南京医馆被吴三桂一把火烧掉以后，严郎中等人便跟着方以智在东庐山生活。

……

张力接着道：“百姓治病收钱也是天经地义的，费用比大明朝其他地方低个三成就是了。医保费用结算我那文书里面有，你仔细看一看。老百姓也不傻，很快他们就会发现医保制度的好处。”

一声中气十足的男音传入朝鲁的耳朵，朝鲁大吃一惊，连忙转过头。这才发现自己身后十来步远的m•hetushｕ•cｏｍ.ｃｏｍ地方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的汉人。

仔细一看的话，这放牧少年的颧骨很高，其面横阔。明显不是汉人。

张力将文书交到严郎中手中，笑着道：“这是一项利国利民的大事，也是与老百姓切身利益息息相关之事。你回去好好看看章程，有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我。”

在张力的耳濡目染之下，高元良比一年前也成熟了许多，现在思考问题也还算比较深刻了。

一个是十五六岁却身材魁梧的少年正赶着三百多只羊儿，来到团山谷南山一处向阳的山坡给羊群放风。

张力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淡淡地道：“模式就完全照搬以前咱们在南京的那所医馆，我已经下令让戈主簿选址开建了。现在医馆的主体工程已经完工，要不了多久便可以开张。”

张力这才舒展开了眉头，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朝鲁头低了下去：“是的。”

冬日里的太阳总是那么珍贵，在羊圈中窝了好几日的羊群被放了出来，它们也需要晒晒太阳。

朝鲁点点头：“有好几百人呢。在朵颜部落里的时候，蒙古人也看不起我们。现在来团山堡了也是一样，只是在这勉强能够吃饱，比在朵颜卫好一些。”

张力没有继续问了，恐怕朝鲁的身世有些不能问的地方。

冬季出来给羊群放风，实在不是一件好差事。

朝鲁将脏兮兮的手上粘的馒头渣子都舔了一遍之后，才和图书注意到张力眉头紧锁。

这是蒙古人的经验，负责放牧的汉人自然也学会——虽然他们并不清楚真实原因是紫外线可以灭菌，太潮湿的皮肤容易滋生寄生虫或是细菌。

朝鲁一听这话，立刻将头低了下去，小声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汉人。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汉人们都抢着照顾羊圈中的羊群，而外出放风的活儿，自然落到了这个少年的身上。

朝鲁突然眼眶一红。整个人发起抖来：“老爷，请你不要说她了，好吗？她已经很惨了……”

“吃饭前要洗手！唔，这里没水，那边有积雪，积雪也是可以洗手的！”

朝鲁大吃一惊，脱口而出地道：“你……你怎么知道？”

张力率先打破了沉默：“团山堡需要医馆，本官现在没有时间精力坐堂问诊，这馆长的职位就交给你了。”

严郎中一声惊呼：“啊？——”

他叫朝鲁，蒙古语中“朝鲁”的意思是“石头”。

高元良沉吟良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大人，若说是暗杀您的话，恐怕有不少人有这个想法。可是悄悄地来翻动您的物品，又不取财物，末将实在是想不出来。”

朝鲁站了起来，明显有些手足不错，讷讷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力站起了身，看了朝鲁一眼，开口问道：“你这样的人多吗？”

张力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最终只得叹了口气：“不管如何，亲兵队必须成立起来。以后卫兵站岗https://www.hetushu.com.com给我站到房门口，整个内宅尽数安排明暗哨！”

不过张力早有准备，他从怀中掏出一分文书，上面详细地写出了医保制度的各种条款。

朝鲁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地道：“力哥儿，我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

严郎中有些激动，毕竟他赖以为生的手艺就是医术，现在张力说团山堡要新开医馆，他又如何不喜？

少年不停地哈着气，时不时地搓搓手以抵御刺骨的寒风。

“力哥儿……”朝鲁有些茫然，不过还是坐了下来。

张力从怀中摸出两个用油纸包裹的白面馒头，递到了朝鲁手上——这本是他携带的午饭。

张力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团山堡实行医疗保险，唔——这个名词比较新鲜，我简单给你说说。”

年轻人话锋突然一转：“你模样与北虏差不多，却没有被打发去矿洞，只有一种解释。”

“大人，您这又没有什么刘玄德的衣带诏，他们来找什么呢？”

朝鲁从靴子中摸出一把匕首。冷冷地在羊皮裤子上来回擦拭。将匕首擦得发亮之后，朝鲁才又重新将它收回皮靴之中。

朝鲁一愣，想了好半天之后才道：“我叫朝鲁，也就是石头的意思。”

严郎中匆匆看了一遍医保文书，有些皱眉道：“大人，这有个弊端呀！”

三国演义中汉献帝确实给刘玄德下了衣带诏，可是崇祯没给张力啊！

张力微微点头：“刚才忘记说了，我叫张力，你去跟和图书管事的人提我的名字就行。”

年轻人哈哈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朝鲁：“你一开口就是说的汉语，不是你母亲教的又会是谁？你母亲——”

“嗯，吃吧。”

张力将后世医保的概念大致给严郎中说了一遍，这尼玛信息量太大，严郎中年纪比较大了，一时半会有些接受不了。

年轻人眉头皱了起来，走到朝鲁身边。坐了下来：“来，你给我说说你的事儿。唔，你叫我力哥儿吧，我不喜欢老爷这个称呼。”

朝鲁更愿意别人叫他石头，可是汉人们都不叫他石头，而是叫他朝鲁。

严郎中点点头：“是，属下明白了。属下待会就去与方厂长商议此事。”

朝鲁眼中露出精光，舔了舔嘴唇：“力哥儿，这，这是给我吃的？”

严郎中连忙应诺：“是，大人。”

先前严郎中一行人走陆路从南京到宣府，而后跟着招徕流民的护卫队一起从宣府过来的。

那汉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不过看他们都是穿着寻常衣服，多半是团山堡中管民事的文吏吧？

张力看着一脸自卑之色，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朝鲁，眼睛深邃了起来：“你回去告诉你们那里管事的，就说是我说的，要他一视同仁。先前我给每个堡民都发了棉衣御寒，你也必须有。”

朝鲁点点头：“这位老爷果真观察入微。”

张力点点头：“你母亲是汉人，父亲是蒙古人？”

今天团山堡来了一拨新人，其实也是老人，只是张力有很长时间和-图-书没见过他们了。

力哥儿自然就是张力，今日微服私访。刚好看见这边山坡有人放羊，于是就过来看看。

方以智走海路来的时候，由于郑家北上辽东的海船只有两艘，根本装不了那么多人，所以严郎中便带着其他人走的陆路。

年轻人微微一笑：“团山堡也有蒙古人，不过他们在铁山矿洞里挖矿。那些人个个手上都有汉人的鲜血，不被杀死已经很不错了，他们得慢慢劳动改造……”

朝鲁摸了摸脑袋瓜，似乎“张力”这两个字在什么地方听过，一时间又有些想不起来。

顿了一顿，高元良补充道：“就说宁远卫那些人，或者山海关的吴三桂，恐怕都是想取您的性命……”

他们对张力在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他们心生感激之情，虽有少数人离开，但大多数都愿意继续追随曾经的“张馆长”，现在的张大人。

朝鲁不再犹豫，捧起白面馒头就啃，不到半柱香时间，两个馒头就下了他的肚子。

团山堡谷地中的风很大，那十五六岁的放牧少年找了个背风的大石头靠坐了下来，每隔一段时间就站到石头上去看看羊群的动向。

团山堡议事大厅。

张力一愣，立刻追问道：“什么弊端？”

……

张力微微点头，也沉默了起来。

年轻人给身后的护卫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停下，然后走到朝鲁身前：“我看你外貌，似乎不是汉人？”

山坡上虽说只有些枯黄的草皮，不过羊群还是可以刨出地面下的草籽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