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他穿着黑色的商务正装，衬衣的钮扣已经解开一粒，领带结扯歪在一边，但依然英俊得难以形容，微敞的领口，拉出的每缕线条都象有一种诱惑存在。
她是Bid Manager，要对整个投标期间的协调管理负责。
对错无妨，她只想往前走，不愿再难为自己。
那是她终于输进手机的一个号码。
谭斌静默一会儿，“就这样？”
周杨很不高兴。可他刚捅过的娄子还没有撇清，心里再不愉快也不好说什么。
她很庆幸，原是不得已的选择，如今竟是新添了一支生力军。
只是天天十几个小时盯着电脑，眼球四周的肌肉隐隐作痛，似已不会转动。
闲时询问王奕转职的感受，王奕笑笑说：“总算能做点儿实事了，挺累，可是心情愉快，好过以前云山雾罩，尽是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屏幕上显示出一列起始字母为R的姓名。排在第一个的，是一个简单的字母，“R”。
除了几个正在进行中的项目，MPL售前所有的资源，几乎都被调动起来。
“哎，为什么？”
没想到把她看得最透的，还是沈培。
“不用，你只负责把他约出来。”谭斌笑，“我准备祭出神龙教护身大法，怕你内力太浅，抗不住半路吐了，戏就演不下去了。”
王奕撇嘴，“怎么说呢，有种人吧，出身特苦，小时候受压抑过度，虽然靠自己的努力一路爬上来，可他心里总是不平衡，觉得社会和周围人都欠他的，所以他喜欢看别人吃苦，在他面前做低伏小……”
和不肯合作的产品经理沟通，她一跺脚一撒娇，对方立m•hｅｔｕsｈｕ.ｃom•cｏm刻软化，虽然一脸无奈，还是乖乖听她吩咐。
坐下来继续工作，邮件中看到一处疑问，她取过手机，想拨个电话给同事。
她不再点最爱的焦糖玛琪朵，而是换杯朴素的黑咖啡，狠狠加了双份的糖。
最终的技术建议方案书，包括二十多个省的软硬件清单，都要在三周内完成。
“我跟你说过，咱们公司有人得罪过他，还记得吗？”
那个声音让她一机灵，转头望去，就见路边停着一辆车，一个人靠在车门处，含笑看着她。
这女孩和人交往的态度，在谭斌看来，总是有点儿轻浮。可她嘴甜心细，做事麻利，周围的男性，老中青无论年纪，都挺喜欢她。
“啊，就这样。”王奕摊开手，“别看Ray现在四平八稳，当年也是一热血青年。据说老陈狠狠告了一状，他差点被开掉，是张彤拼命保下他。”
还是分技术标和商务标两部分，和常规文档没有太大出入。
虽然难以释疑，但时间紧迫，也容不得谭斌多想，任务很快布置下去。
“听说啊，我也只是听说，有回在一起吃饭，当时的北方区SD张彤也在，已经喝多了，老陈还按着她硬灌，大概场面太火爆了，Ray过去，当着所有人的面，劈手把那杯酒给泼了，梁子就这么结下的。”
谭斌问她：“你不打算教训我？”
谭斌笑笑，问出心中埋藏几天的疑问：“Yvette，我观察你很久，发现你跟男的打交道，几乎是手到擒来，可为什么在总部那么久，一直没有搞定他们的总工陈裕泰和_图_书？”
谭斌刹时泪盈于睫，这是多日来听到的最窝心的话。
十月的最后一周，普达集团久候不至的集采标书，终于公布了。
“Welcome.”谭斌微笑。虽是客套，却是由衷的。
一片忙乱当中，反而象完全找回了自己，心情异常平静。
谭斌托着下巴看屏幕，微微苦笑，只觉歌词甚为讽刺。
一直以来，他几乎把她奉做神明，走到尽头，他发觉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和京城各大写字楼里出入的白领女性，没有任何分别。
商务标，包括商务条款应答和最终报价，向后延迟一周，十一月二十二日上午十点截标，并当场唱标。
这个名次，对一期招标的后期商务谈判，以及市场份额的分配，都有重要的参考作用。
“记得。”
文晓慧曾陪她去医院点滴，听完经过，什么也没有说，只叮嘱她少想多睡。
抽屉里常备着眼罩，实在难受就躲进洗手间，坐在马桶上闭眼热敷几分钟，出来再接着工作。
谭斌十分疑惑，看上去相当正常的一份标书，为何会一拖再拖？
“真的？理由呢？”
不知谁的计算机轻轻放着音乐：不敢问却一直想问，你心里藏着什么人，不敢猜却一直想猜，如回去有没有可能？我不够完整，你给的从来不够完整，你一个语气都无法确认，这种缺乏是什么象征……
谭斌拍拍她的手背，“别那么想，现在开始也一点儿不晚。只要用心做，每份工作都有它的价值。你想想，在普达总部的这两年，你亲手建起了自己的关系网，其他Sales Manager，
和*图*书谁有你在总部的关系深厚？”
谭斌和乔利维带着几个销售经理，用一下午时间，把标书内容全部过滤了一遍。
“那时候他是我的Line Manager，您说我哪儿敢去刻意讨好老陈呀！”
“说实话，来之前我挺忐忑的。”
王奕回答：“都说你要求特别严格，以前我就怕你，这回更怕合不来。真正一打交道，却发现你是个挺好相处的老板，理性，又不教条，Cherie，我特别想谢谢你，谢谢你给我一个机会。”
谭斌拿笔敲敲她的脑袋，“别吊胃口，快说！”
“你知道得罪他的人是谁吗？”
这天回家比较早，也已经过了十一点。谭斌在自家的车位上停好车，拎起钥匙目不斜视地往公寓走。
工作强度相当大。
谭斌叹为观止。
路边有人叫她一声：“谭斌。”
谭斌只是点点头，对此不便发表任何意见。
“有时间你去努力努力，务必请老陈出来吃顿饭。”
王奕低头，有点儿不好意思，“怕背Quota，感觉压力太大。后来发现，我把自己绕进了死胡同，每年年终做Performanceevaluation时，都觉得无话可说。眼看着和我一起进公司的，都走在前边，我还得从头开始。”
十六层的会议室，全部被投标团队占满，日日人声鼎沸，热闹得象集市一般。
不过谭斌仍然奇怪，“那你当时为什么选择做客户经理？”
技术标的截标日期，是三周后，即十一月十六日。
王奕捧着咖啡杯，歪头想了想：“他呀，我就没想过动他。”
按照技术和商务的加总分数，从
ｈtｔｐs://ｗｗw.ｈｅtｕsｈｕ•ｃｏｍ.coｍ七个入围供应商中淘汰得分最低的两名，再把进入Short List的五名供应商排出名次。“什么？”
谭斌不知道自己做得对或错。
她只是反复纠结于一个问题：为什么男性上司的信任，可以让下属热血沸腾，甚至不惜士为知己者死，她对周杨完全放手的信任，却落得如此结果？
借着王奕在普达总部的背景，她把北京地区销售额最高的客户----北京普达分公司，调整到王奕的名下。
有上次高烧的教训，谭斌不敢再大意，每天如常锻炼，即使没有食欲，也强迫自己按时进餐。
健忘和迟钝，很多时候倒是最好的自我保护方式。
联系其他部门的内线，打听到的消息，都和他的解释大同小异。
谭斌又开始啃咬杯沿，“Ray怎么会得罪他呢？”
“我尽力吧。”王奕拖长声音，无可奈何地答应，“要我做陪吗？”
与刘秉康商量，他没有太在意，只叮嘱和客户加强联系，边走边看。
愧疚心痛依然存在，但不再象开始时那样尖锐。
但想起陈裕泰戴着眼镜文绉绉的样子，她又多少有些疑惑，“老陈迂是迂点儿，可不象那种人哪？”
找个机会问田军，他回答：“设计院审查各省配置耽误了时间，没别的意思。”
谭斌手里的圆珠笔啪一声，差一点脱手飞出去。
往回追溯几年，她会对这种风格不以为然。如今不得不承认，此方式简单直接，有的放矢，省却了不少无效沟通的时间。
终于听不下去，起身离开办公室，溜到附近的星巴克。
“就是Ray Cheng啊。”
谭斌发会儿呆ｈttps://www•ｈｅtushｕ.coｍ•coｍ，又探过身叫她，“Yvette，想交给你一个光荣的任务。”
奉承话人人爱听，尤其王奕说得如此自然动听，句句象发自肺腑。
这期间王奕帮了不少忙，工作中的表现，让人刮目相看。
随后是为期十天的全封闭综合评标。
“是，我也这么安慰自己来着，后发制人嘻嘻……”
谭斌点头，“那就好。”
“行行行，别再做心理专家了，该回去工作了。”谭斌及时制止她。
将标书里各省分公司的实际需求，与销售经理们挖到的情报两相对照，虽然个别省份让人大跌眼镜，但整体规模的偏差，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所有工作完成，回家洗完澡躺下，通常已是凌晨。
而内部销售管理系统，流程环环相扣，每天的文件，都需要BM一份份过目，及时批准后才能转至下一步骤。
公开议论客户隐私并不是个好习惯。
可是他没有再来过电话，好像完全消失在空气中。
文晓慧说：“男女之间缘来缘去，各有对错，局外人哪有资格评价是非？”
难以入眠的时候，她枕着手臂假寐，一阖眼便似听到沈培的声音：“谭斌，我明白你，你的世界完全容不下弱者。”
此时西斜的阳光正透过玻璃窗，照在身上温暖和煦，她喝完咖啡，踌躇半晌才不舍地离开，回去接着埋头苦干。
甜蜜的时刻有很多，但谭斌已经不愿去回想。
每天晚上九点，当天的汇总会按时发送到谭斌的邮箱里。
没人能给她满意的答案。
用夜以继日形容，并不算夸张。
王奕耸耸肩，乖觉地住嘴，回座位干活去了。
谭斌愣住，仿佛被催眠一样，近乎贪婪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