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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有一件事，他还记得。

他阒然一省，又叫阿端做什么？目光也去寻早阿端。

他就叹息——张扬的自飒，一件翠绿的抹胸小礼服，鲜艳欲滴；内敛的自端，一件烟色的包肩小礼服，优雅宁谧……都是美目流转，顾盼神飞，看人一眼，能把魂魄勾走了似的。

书房门是开着的，他隐约听的到她进门，在和陈阿姨说话，然后，她应该上楼了。拖鞋踢踏着楼梯，声音也很轻；经过二楼，没有停下……他的心跳随着她往楼上去而和缓下来……她上了楼，不知道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听得到她低声一呼……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踩了几步台阶，走进琴厅去，把酒杯放到钢琴上，坐下来，坐到她身边。他抬手，手指按下去，她看着他的手，眼中有一丝惊讶。他笑了。

他也没顾得招呼她。人来的多，这个那个的说两句话，渐渐和*图*书的酒就喝的有点儿多了。

他坐下来。

外面的水杉已经很高了。从他书房的位置看出去，几乎是齐着窗沿的，夜色里，密密的树冠，像湖面上起伏的水波纹。

也没有真正的开心过，她。总是绷的紧紧的。

自端在开房门的一瞬间，手上一滑，书本和资料从怀里尽数倾到地上，连笔记本包也滑下去。她推开门，懊恼的看着一地狼藉……怎么什么都做不好？

这么一想，他也是别扭；她顺着他，他觉得别扭；不顺着他，就更觉得别扭。

铁河看着自端的车往车库方向去了，便离开了窗口——他可不想她等下一抬头，看到他傻乎乎的站在这里……不晓得她有没有这样的习惯。

她第一次开着Magnum的别扭样，他不是没看见。真是别扭。他都觉得好笑。别扭就别扭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他安排的，她极少说和*图*书不。就算是不怎么满意。可她真要正经八百的说出个“不”字来，就很坚持了。

只见阿端穿过人群，走到了钢琴前。自飒拍着琴凳，让她坐下。

远远的，看得到大门口方向，有车灯。看那车灯移动，在林中穿行，渐渐的近了。

什么样的？大、惹眼。

原来，在家里，等着一个人回来的心情，是这样的。

胸口又闷了。

她想了想，说，水杉。

他揉着额角，下午开始发烧。烧的人都晕晕的了吧，怎么净想起些旧事。

他忽然就想问问她。

没有吧。他看得到的时候，没有。

他们就是一对别扭夫妻。

一定是有炎症。

已经看到她的那辆红宝石似的小车。

她的琴弹的真好。

他咬着牙。

后来，他果然让人去买了水杉。都是二十年的材，第二年春天，就已经成林了。他瞧着，觉得心里忒舒坦了。

想的远了。

“哎呀！和*图*书”

他记得自己问：“阿端，你说，前庭的空地上，种什么树好？”

那是你爸，那是你的家，那是你能撒野的地方，你却跟个被泥巴砸到头的小狗似的，只剩下哼哼唧唧了。

他一边喝着酒，一边听她弹琴。那一晚，究竟听了多少支曲子，他已经记不得。

他心里忽然的一动。

他恨恨的。

他皱了皱眉。

怎么又换回去了？当初她选这个车子的时候他就不以为然。果然，竟发生在停车场找不到车的事。交代陈北给她换辆车的时候，陈北问他，要什么样的。

堙他还记得那一年，大屋刚落成，他请了好友们来party。她也来了。安安静静的，进门打了个招呼，只管拿了杯矿泉水，在屋子里四处转转。看看这里，看看那里。一个人在西北角的偏厅里站了好久。看落地窗外的景色——那边是中式的庭院，小桥流水，松柏苍翠——她身和图书后，就是一架钢琴。

力昭看了，还笑，说不是吧，好好儿的一个大院子，铺上草皮，打高尔夫都行，被你这么一弄，鬼气森森……

“弹你喜欢的曲子。”他说，声音低低的，“就弹你喜欢的，别管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空气不好，吸入太多微尘。他觉得胸口像是灌进了沙子。磨的难受。

自飒玩着玩着，大声的叫“阿端阿端，阿端快来”。

他猛吸一口雪茄，拿了雪茄套套好，搁在烟灰缸上。抬腕子看了看表，已经快七点了，她竟然还没回来。他走到窗前，向外张望。天已经黑了。

这些年，她没有这样放松的时刻。

那么大一块地。种草，他觉得浪费；种花，他觉得矫情；种树，还是种树好，有阴凉、有遮挡……可种什么树合适呢，他想了好久，都决定不了。很奇怪。

力昭笑着把自飒拉走，自飒不依，众目睽睽之下，两人黏和-图-书黏腻腻、卿卿我我；留下自端在钢琴前，大家都等着，还有人叫着“自端自端”，自端只是微笑，像是不晓得要怎么做，是在想要弹哪支曲子吗？——这个安静的孩子。他好像看到她鼻尖儿冒了汗。

想是想，可想不起来，她后来是不是碰过家里的钢琴；也想不起来，她是不是在杉树林里散过步……

这个神经病。他知道什么。他单知道把家里的草坪弄好，好和他的狗一起在上面打滚儿；或者游泳池的水一天一换，好和他的狗玩丢水球……他哪儿知道，每天清晨，或者夜晚，在林子里静静的走两步的时候，心里那种舒服？人在呼吸，树也在呼吸……

听到钢琴叮咚，他回头，看到自飒坐在琴凳上。一双手胡乱的按着琴键……不难听，她一向是乱弹乱有理的。他拿了一杯香槟，倚在廊柱上，默默的看着。他有好久没有听过自飒弹琴了……

就全身都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