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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挥了下手，又从包里取出个本子，道：“今天找你是有别的事，这我刚完稿的。”

今儿是老贾主动约他，褚青蛮高兴的，能有一年左右没见了，便想着聚一块聊聊。而到了之后，第一眼，就发现对方变化特大。

至于地点，在张先民的强烈建议下，官方难得从善如流了一把，定在了北电的校园内。

“跟赵滔呢？”

“不是，谁给你们的信儿啊？”他彻底蒙圈。

就算了。

褚青很愿意把这种变化，称之为成熟，而非其他。

“你得尽快做决定，不然对双方都是伤害。”

从10月31日褚青接到吴科的电话，到11月2日回京，再到花了一个多礼拜折腾，直到11月12日，他才有功夫喘口气。

“没事，你困了就睡吧。”

褚青撕掉这页稿纸，细细折好，又点了根烟，长长的吐出一口。

他们不见得都是为了自己的理想，理想这个词太空，可起码有件事不能否认：他们宁愿饿着肚子也要拍电影，即便不是理想，亦只差了那么一点点。

最后，总算找到了比较合适一天：11月13日。

从江湖上讲，这叫鹰犬。

所以他掂量掂量，就从叫人，变成了选人。

“……”

范小爷抿抿嘴，出去片刻就折身返回，放好了杯子，又一手搂住他脖子，轻轻磨蹭着脸颊，道：“歇会吧，都坐半天了。”

起初，俩人略微尴尬，但终究相交多年，几句过后，便找回了之前的熟络。

“就像，就像你在黑暗中走和图书惯了，忽然碰到一扇门，你想推，又不敢。因为不知道门后边是光明，还是更多的黑暗。”

老贾沉默不语，翻弄着那盘削得近乎透明的鱼肉片。

此时，电话居然又响了，褚青一瞧，却是元蕾。

之后是第二档，何健军、雎安奇、汪超、路学常、李昱、朱纹、章明、崔子恩、吕勒。

“开机定了么？”

“……”

贾璋柯瞄了他一眼，神情微妙，道：“青子，你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调整能力特强，真的，我们都很佩服。”

从政治上讲，这叫说客。

其中，有的已经上岸，比如楼烨，但以褚青对他的了解，肯定会参加。还有张园，他也算第一档，不过现在洗白了，地上片都拍了四部，保准不会来。

“行，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什么时候开机。”老贾点点头。

“家里怎么样？”他问。

“没有，还没送。”

“我打听半天都没结果，就知道是你们那拨人里的一个！”

夜，火锅店。

这家主打石斑鱼火锅，在京城很有名，每天客人特多，八点之后基本找不着位置。褚青和贾璋柯算幸运，捡到了一张桌子，还是靠窗的。

“嗯，谢谢。”褚青随口道。

十点多钟，俩人从店里出来，告别，互道平安，明天再见。

“哧啦！”

那石斑鱼确实美味，褚青吃的略撑，就挂了三档，车子慢悠悠的在街上前行。两侧有霓虹，行人，车流，一切安好。

少数人买车买房赚声望，如贾璋柯。

待重新起步和_图_书，已是十一点钟了，他不禁加快速度。

……

极少部分人还在贫困边缘，或靠情人的菲薄收入、或依赖亲戚救济、或去大学食堂蹭老朋友的饭吃，如丁建成。

褚青写完，重头捋了一遍，检查有没有遗漏，还真想起一个：刁亦南。这货上个月跑去温哥华电影节，捧回了一座最高奖——龙虎奖，算闯出字号了。

“……”

他顿了顿，把路学常划掉。

“叮铃铃！”

原本的想法是，把国内所有参与过地下电影制作的导演、制片人通通囊括进去。因为吴科让他叫人，本着负责任的态度，自然一个都不能少。

褚青扯了扯嘴角，忍不住道：“我说你怎么跟楼烨似的，酸得我牙疼。”

……

“喂，妹子，大半夜的找我干嘛？”他开着玩笑。

这是按照活跃度和影响力排的，包括了导演和制片人，算是将大陆的地下电影主力一网打尽。

不待对方搭话，自己又瞅瞅手表，笑道：“离明天上午九点还有十二个小时，这十二个小时，有几个人能睡安稳？”

最后是制片人档，比较少，张雅璇、奈安两位女士。

都是老友，不必多言，俩人开车来的，便以茶代酒，碰了下杯子。

从生意上讲，这叫买办。

像何健军、雎安奇那些，是通过王晓帅等人认识的，一起吃过几顿饭，不算太熟，亦不算太生疏。

“我是怕你累着。”

稍微好过点的，是电影局的态度很宽松，没步步相逼，倒是考虑到m•ｈｅｔushu.ｃｏm•com众人的情况，把召集时间一推再推。

台灯雪亮，映的木纹墙壁格外清敞，没有一丝暗影。褚青坐于桌旁，手里攥着笔，却迟迟未动，似要考虑好久才会写下一个名字。

烟雾缭绕中，台灯依旧雪亮，背后是爱人，前面是电影，共二十位，加自己，二十一。

他的左手边摆着一杯茶，细嫩的绿梗在透明的琉璃中沉沉静静。

反正，都特么不是啥敞亮东西。

深夜，书房。

“……”

“明年初吧。”

此刻，范小爷正躺在那张小榻上，难得的抱着本书，每翻几页，便瞧两眼老公的背影。她原无心书本，只是陪伴，见他不时的挠头叹气，便下来凑到跟前，手指碰了碰茶杯，道：“都凉了，我给你换热的。”

现在呢，虽然全身上下透着股疲惫感，但气势是足的，话多了，爱笑了，随便一拿捏，就是标准的大导范儿。

他其实很感慨，近两年，自己慢慢成为独立电影圈的话事人之一，投奔的小弟不在少数，国际上也越来越风光。

他脑中一清，似乎有了点思路。

“明年初……那可能得等一等，我先把《爱神》拍完。”

他记下来的都算名人，是值得地下电影史写一笔的那种，没记的家伙更多，仍然在黑暗的角落里奋斗，迷茫，死去。

再来是第三档，刘冰鉴、唐大年、廿小二、杨福东、丁建成、乌迪。

先是贾璋柯、王晓帅、楼烨这三位，属于第一档，全部画圈。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贾璋和_图_书柯叹道。

开至半路，范小爷又来了电话，说肚子饿了，让他带点烧烤。褚青只得找了家店，等了半个小时，拎了一把大串出来。

他阖下了眼睛，感受着那融在骨头里的味道与温度。

不过又一转，那些地下帮派没有上千，也有数百，无名小卒居多，闯出字号的满打满算才几十人，完全可以代表。

那边似乎很急躁，上来就吼：“你们明天是不是跟电影局约谈？”

可只有眼前这个人会问一句：家里怎么样？

电影局找了两位联络人，负责居中协调。褚青定下名单之后，就和张先民分头行动，一个一个的打电话，讲述，告知。

“哎，你们的心意我领，这么一弄反倒生分。”褚青笑道。

她揉了下老公的脸，重新躺到榻上。

但即便是这份名单，各自的命运也是大相迥异：

褚青吃了片鱼肉，忽想起件事，道：“对了，这剧本过审了么？”

褚青撕掉了一页纸，揉成小团扔进垃圾桶，随即下笔不停，刷刷刷的写了几行名字。

“你那是先跳出来了，因果不沾身，你知道我们咋想的么？”对方嗤笑道。

这种状况让他很糟心，明明是一路人甲，为毛非得把自己扯进来，还干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不出他所料，圈中的那些人，听完后都非常痛快，表示一定参加。不过档期太冲突，有的忙，有的闲，有的还在国外，褚青只得尽力统合，又给吴科那边去了消息。

“是啊，可毕竟是大喜事么……算了，不提这个。”

他把自hetushu.com.com己打过交道的家伙都记了下来，总数大概是四十多位，待名单搞定，又看着那半页稿纸，开始一个个排除。

“还是老样子，闹腾。”

他卡壳了两秒钟，忙问道：“你怎么知道？”

至于宁皓？

“哎哟！”

这书房布置的很简单，一套桌椅，一个奖杯柜子，还有一张单人小榻，没挂什么字画故作风雅，就是个看书写字的地方。

“我们特稿都出来了！总编拍板，主任执笔，明儿一早就发！我说了半天好话，根本撤不了！”

老贾摇摇头，道：“等这次结果，是生是死就看明天了。”

“咋想？”他好奇。

褚青接过，随意翻了两页便收好，就见那名字很有意思，叫《世界》。

“严重了吧，我倒觉着没啥问题，我现在就想着赶紧完事，好回家睡上一觉，这几天折腾废了。”他懒懒的抻了个腰。

老贾似觉得好笑，道：“如今都忙啊！”

以前呢，贾璋柯给人的感觉就是苦大仇深，耷拉着两道八字眉，老觉着自己欠他钱。只有拍戏的时候，整个人才会迸发出异样的光彩。

褚青笑了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稍稍滚烫的茶顺着喉咙坠到肠胃，激得毛孔舒张，顿时渗了层细汗。

但选有选的方法，基于什么标准最重要，他费劲脑汁就是在抠这个。

“你从柏林回来，我们本想办场庆功宴的，但总缺那么几个人，后来又非典，结果就黄了。”

多数人租房，打车，每天喝着五块钱的扎啤，顺便琢磨下一单生活费什么时候到手，如唐大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