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他知道答案吗？顾家的葡萄藤长势一年比一年好，她和顾羽每学期放假回H市都会一起打理葡萄藤。可再繁茂，也是“他”的，不是“她”的。
“我不会对你说对不起。”肖淡淡并没有躲开，也不想停下自己的话，“我喜欢他，所以……我要跟他在一起。小羽哥，谢谢你陪我种葡萄，谢谢你陪我走过最难过的日子，谢谢你喜欢我，谢谢你放弃自己的高考。可是我对你的只有感谢，我能做的只有把你的前途还给你。如果不是我，你现在不会在兴华，你会有自己喜欢的女生，你会是顾爸爸顾妈妈骄傲的儿子。坦白讲，我以为报答你的机会会在毕业以后，可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请你珍惜好吗？就算是为了我，让我减轻点内疚也好，让我安心也好，你接受它好吗？我所能做的，有能力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顾羽死死的盯着面前这个让他觉得自己可恶、自私、渺小而又悲哀的女生，那是好消息吗？或许是吧，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涌上心里的反而是死灰一样的绝望。
至少肖淡淡认为没有。
肖淡淡的笑容滞了滞，这个问题一直是她和顾羽去共同回避的一个雷区，他们小心翼翼的避着、绕着，所有的相关问题都禁止着。当年放榜的时候，顾羽跟肖淡淡站在一起，他看到肖淡淡的名字后面写的是旅游学院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讲过，也不想讲。
“大三的时候未必有机会了，你也知道我们学院……知名度不够，这次只有四和图书个，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肖淡淡摇了摇头。
谁也看不到，除了顾羽。他后悔自己没有尽早知道慕航会来比赛的消息，可即使肖淡淡和慕航没有见面，他又能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肖淡淡眼里含着的泪水早就昭示了一个顾羽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肖淡淡喜欢慕航，那么那么喜欢。
他不感谢，不想感谢，他不想自己和肖淡淡的感情中间夹杂着一种叫做感谢的、最讨厌的情愫。肖淡淡用这种“自杀”的方式来陪读，只说明她和他分的清楚，分得太清楚。
“因为我不喜欢这个专业，将来我也没打算从事跟这个专业相关的职业。”肖淡淡认真的说着，“这个机会给你会更适合。”
可无论发生多少事也好，老天爷并不会给任何人喘息的时间。
一旦确定了某种事实，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会围绕着那个事实运转了。
消息公布后，肖淡淡并没特别高兴，或其他什么情绪。倒是顾羽沉默了很多，他看得出：那天慕航跟他们两个擦肩而过的时候，肖淡淡眼神中的想念和失落。顾羽知道那失落代表着什么，可他不想任由那些事情发生。
其实，这个答案顾羽早就清清楚楚。可肖淡淡却第一次向自己坦白出她的真实感情。肖淡淡就那样说着，认真的表情，不容再怀疑的表情，她对慕航的所有想念似乎也随之喷薄爆发，竟然微笑了，“我喜欢他，慕航。”
“我支持你去做交换生留学。”顾羽靠
和_图_书着大树坐在草坪上，扭头看了看肖淡淡，她还在看书，阳光投过树叶在她脸上折射出层层叠叠的暗影，竟看不大清楚她的表情了，想了想，顾羽又说着：“你的成绩比我高出一大截，你不去谁去？不能去S大，去新加坡也不错啊，反正大三的时候还会有机会，我大三去找你。”
十分钟而已，过去的一切就像电影胶片一样回放了一整遍，肖淡淡笑了起来，她忽然发现自己所走出的每一步都没有任何值得后悔的地方，她骄傲于自己踏出的每一步，更感谢她身边的所有人，为了她而做出的一切努力。即使那些努力的背后有阴暗的一面，即使她的成长中并不是一帆风顺。可她仍旧感谢，因为这些故事构成了她独一无二的人生。而现在，她又将迈出重要的一步，她仍旧不会后悔，因为这是她一定要去做的。
原来想念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的，他不出现的时候，想念时而似有若无、时而强烈到让人窒息。可他一旦出现了，想念的破坏力就不仅仅是让人窒息，而是窒息之后还会有千斤重的铁锤砸上来，一锤一锤的，在你体无完肤的时候又会出现把利锥，锥进你的手里，搅得五腑六俯跟着旋转，跟着化成灰烬。
她的最后决定，是把机会让给顾羽，并且请主任暂时保密，直到名额公布。
“那我就等你回国。”顾羽认真的说着，“肖淡淡，这可是关系到你的前途，我警告你别意气用事。”
击剑比赛后不久，另一个重磅炸弹又丢在了兴hetushu.com.com华学院。院里的选送四个交换生去新加坡的一所知名旅游学院的名额已经确定。大二上学期结束的时候，作为系里的候选人，肖淡淡和顾羽都已经考过了IELTS，成绩都非常的好，再加上综合评分，不论从哪个角度去选，肖淡淡和顾羽都很有可能得到这个机会。可是……饭店服务管理专业，只有一个交换生名额。
“算了别说了。”顾羽松开了她，快速的站起身离开，走远了，又忽然回头笑着喊了声：“我知道答案，一直都知道。”
“那你继续陪我啊，继续陪我读完兴华学院！为什么又要把我送出国？”
慕航和队友们走了，他看不到身后的肖淡淡少有的失态神情。
肖淡淡笑了起来，仍旧淡淡的表情，眼底却波光婉转。顾羽有了一瞬间的失神，就是那种笑容，他想留住的。
合上书本，肖淡淡站了起来，去她要去的地方。不远，走路只需十分钟而已，这十分钟也足够她想很多的事情：儿时和慕航之间的小小幸福、温暖的慕家、善良的外婆、精明但不失和蔼的田阿姨、宽厚待人的慕叔叔、葡萄藤、葡萄酒、顾羽的出现、自己的犹豫、高考、报志愿、读兴华、S大……
“因为这是我感谢你的，唯一的机会。”肖淡淡一字一句的说着，“我感谢你，可我不能爱你。如果我不能用爱来回报，那么就还给你一个前途，并且，到此为止。”
王志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做了多么傻的一件事，尴尬的看了看肖淡淡，不和图书无可惜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可他也明白自己是外人，便只能尽量微笑着跟肖淡淡和顾羽告别而已。
“这是好事，你不应该像要吃人一样。”肖淡淡微笑着，坦然的说。
而“她”的，在心里。
灯亮起的时候，顾羽果然出现了。
肖淡淡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她去了和顾羽见面最常去的草坪，她知道顾羽会来找她，会有很多的话。
讲了有用吗？木已成舟。可那一刻，他并不感谢。
走进系主任的办公室，肖淡淡对着主任深鞠了一躬，然后平静的说：“我想撤回我做为交换生的资料，我放弃这个名额。”
“小羽哥。”肖淡淡半垂了眼帘，字斟句酌，“我从没后悔过高考时报的志愿，关于前途，我也从没放弃。兴华学院是三本没错，可没谁规定三本出来的学生就一定不行。我也没有放弃S大，我会考研啊，考S大的研究生。所以你不必一直耿耿于怀我进了兴华。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
“肖淡淡，对你来说，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顾羽恶狠狠的打断了她，“你喜欢什么？一定是S大吗？那你当初就直接考S大啊！你以为时到今日慕航还会回头再来找你吗？”
“你就这么急着报答我。”顾羽一字一字的说着，眼底的火焰不是愤怒，却像是要把肖淡淡整个人烧成灰烬，“肖淡淡，为什么！”
肖淡淡一个人，怔怔的坐在原地。
那天，肖淡淡被系主任留下训话了好久，语重心长的教育了好久。年长的系主任恨铁不成钢而又痛心疾首的跟hｔｔps://ｍ•hetｕshｕ.ｃoｍ•ｃｏm肖淡淡摆清了各式各样的、去新加坡的利处。肖淡淡是他在兴华任教以来教过的最出色的学生，却也是最固执的学生。无论他说什么，肖淡淡都只是摇头，都只说：那是她的最后决定。
就这样，就这么简单，肖淡淡一年多以来隐藏着的想念，就在跟慕航擦肩而过的那一瞬爆炸开来。
顾羽颤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冰冰凉凉的。
一个半路插入的外人，终究敌不过青梅竹马。
可一个是家境优渥的慕航，一个是逃离的肖淡淡，谁还会认为他们仍旧会有交集呢？
“那你呢？”肖淡淡并不意外顾羽的愤怒，她即然有了决定，就已经做好了被他质问的准备，“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你没有理想吗？你没有对前途的渴望吗？你都能帮我，为什么我不能？顾羽，你不要再问了，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在心里骂我笨，骂我固执，可我一直就是这样的。如果当年你选择复读，那我就陪你复读。就这么简单！并且，我从觉得慕航会来找我，相反，如果没有我在他身边，他会快乐些，至少不用想起高中转学的事情，你不了解他，你不知道那件事在他心里的阴影会有多大。”
肖淡淡看着他，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是个男生，那么此刻的顾羽一定会打她打翻在地。
名额的最后公布，是在一个星期之后。饭店服务管理专业的交换生，是顾羽。
“肖淡淡。”顾羽扳过肖淡淡的肩膀直视着她，“我不是在开玩笑，高考的时候你为什么放弃了S大，是为了喜欢我，还是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