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老黄儿，钧州已经收回了是吧？”皇帝忽的问道。

“是…”他说道，带着满满的笑意，“真是可喜可贺…”

街道尽头，沈安林再次回首，已经看不到人群那女子的身影。

“这是福兴公的九天阿胶……大娘子瞧瞧吧…”热情的伙计招呼着面前看货的人。

马队过去，街道上人群再次汇集起来。

“什么奇怪？可是有奸细？”一旁的将士忙警惕的问道。

“要死了！”她跺脚道，“胡说八道什么！念你的书去！”

这是大周边军的装束，对于这些收复失地且护的他们安宁的将士，拥挤的人群便停了咒骂，自动让开一条路。

一面捧过热茶。

黄内侍回过神，脑子里飞快的过了遍，点了点头。

天启元年三月初一，阳翟县，经历过两国交战后的街道，还带着几分凄凉，但不影响热闹的药材春会的按时开放。

“那就去那里吧…”皇帝微微一笑，放下茶杯，提笔勾勒。

沙盘上几个字虽然如鬼画符一般，但依旧可以认出是什么。

外界的喧哗热闹，位于西山里的仙鹤道观丝毫不受影响，仙鹤观始建于东晋，隆庆帝时新修，位置清幽，适合清修。

小道姑嘟着嘴不情不愿的走了，年长的道姑甩了下拂尘，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眼那沙盘，沙盘上四个字静静的呆在那里。

“嫂嫂，地方都选好了，你还是带宝儿回去吧，省的娘和哥哥惦记…”顾十八娘笑道，一面解下斗篷。

九月初一先帝出殡，孝兴帝和百官一起，将隆庆的灵枢送到永阜陵下葬。

“嫂嫂”顾十八娘略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唤了声。

正高兴时，一阵喧闹，但见一队人马从街中横行而过，让拥挤的大街顿时乱纷纷。

“再会。”顾十八娘点头，看着他转身上马，再一次笑了笑点点头，催马而去。

小童根本不干，将药材扔在地上，依依呀呀的接着要去够。

“谢谢”沈安林亦是笑道。

“小娘子是行家啊…”小伙计笑道。

ｈtｔps://ｗww.hｅｔusｈｕ.coｍ.ｃｏｍ沈安林下马走过来。

“就知道你小子想媳妇想疯了…”沈安林大笑，扬手用马鞭抽了下他的马，那将士便被马带着跑开了。

顾十八娘笑了笑没有说话，看了一时，点点头，面上闪过一丝遗憾，她不能敖膏，所以，这熬制技术始终不得要领，真羡慕这上好的阿胶……

真是莫名其妙的梦啊，沈安林晃晃头，自嘲的笑了笑，再一次催马，行走在队伍的前列，马声踏踏远去。

沈安林笑着一催马也跟上去，他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那个顾湘的女人是自己的妻，可是却是哭哭啼啼呆呆傻傻，总是拉着自己的袖子，不停的说不要休弃我不要休弃我……只哭的他满腔欢喜变成莫名其妙……

“是东平郡的阿胶吗…”顾十八娘从小伙计手里接过，仔细的看，一面问道。

沈安林冲大家笑了笑，并未说话，纵马慢行，目光不经意的扫过路边，忽的一愣。

这群人皆是身穿着深蓝罩甲，黑色地披风夸一柄宽背地腰刀上。

皇帝接过，浅浅的饮茶，一面若有所思。

黄内侍只觉得心里一抽，低头应声是，他的视线悄悄的扫过桌案上的奏折，见上面写着任职已满需要调动的官员的名字，以及候补缺的地方，赫然看到利州知县顾海在其中。

丧事办完，朝野上下都松了口气，孝兴帝谕旨，准休朝七天，于是一群蓬头垢面的官员们都兴高采烈的回家休息去了。

“没有…”沈安林笑了，“我只是想到我前几天做了个梦……”

“我是皇后…”白玉郡主转身向外而去，口中依旧喃喃说道，“我从小生下来，就有和尚说我是金贵之命，说我是皇后之命…你瞧…都现在了，紫姑娘娘也说我是……”

气氛再次沉默，身后有马嘶鸣，沈安林便拱拱手，“再会。”

“宝儿要什么？”顾十八娘晃着他给他看琳琅满目的药摊，一面笑道。

“长得很漂亮…m•ｈｅtｕshu.coｍ•cｏm”沈安林看着小童笑道，视线又落回顾十八娘面上，“比你好看…”

凝神间，身旁有孩童不悦的呢喃，她忙转过身，从身旁的丫鬟手里接过过着红斗篷的小童。

白玉郡主看着她的神色，忽的哈哈大笑。

“吃糖，吃糖，”两个小伙计抓着一把糖给人群撒，“大有生开张，同喜同喜…”

“累了吧…”她伸手接过正冲她张手的小童，“有没有淘气？惹姑姑生气啊？”

“回去吧，天还冷，看把宝儿冻着。”顾十八娘笑道，伸手将正要被小童捧着塞进嘴里的红流苏拦下来，“不能吃…”

“你看到没？你看到没？”她摇着临近的一个小道姑，“我是皇后，我是凤凰，我是皇后，我就要当皇后了！”

这话让年长的道姑和年小的道姑都噤声不敢言，心里只暗暗叫晦气，不该贪图平阳家的香油钱，收下这么个麻烦……疯疯癫癫的，早晚累死……怪不得平阳家举家搬走偏不带她走呢。

“大有生？”抱着孩童的女子跟过来，闻言扑哧笑了，看向顾十八娘，带着几分挪揄，“我说呢，怎么在这里没见呢……”

滴漏一声声回荡，不知不觉已是万物静籁。

“沈将军”顾十八娘见他看过来，便微微一笑，低头微微施礼。

望着地宫的大门缓缓关闭，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目光都不自觉的落在最前方那位年轻的皇帝身上，期待着新的一天终于要开始了。

要是传进宫内，她这小道观可就玩完了。

小童哪里听得懂，献宝似地将手里的红流苏给她看，依依呀呀的说着谁也不懂的话。

太子登基为帝，太子妃谢苏芳为后，天下如今最尊贵的凰就是这位谢皇后，她怎么敢胡乱的说出你是太子妃的话……

“顾大人新任知府，原来你也跟来了…”他笑道，目光掠过她的面容，较之以前红润丰满几分。

他正要不耐烦的质问，那女人竟然把刀刺死了自己，铺天盖地的血涌过来，让他陡然wwｗ•ｈｅtusｈｕ•ｃoｍ.ｃoｍ惊醒，耳边还回荡着那句不要休弃我

“是”顾十八娘笑道。

“在街上吃了一块糕了…”顾十八娘忙嘱咐道，看着母子二人进去了，自己便站在门口，又看了眼已经对面店铺上正悬挂起的大大的建康大有生禹州分号的牌匾。

人渐渐远去了，隐隐有几声大笑传来，中年道姑这才松了口气。

白玉郡主已经狂喜的大笑不止。

“真是奇怪…”她低声喃喃，晃了晃头，也慢慢的走出去了。

三年后，七月初五，大周隆庆帝薨，太子玮登基，称孝兴帝，昭次年改元天启。

“住口！”白玉郡主大怒，将那小道姑狠狠一推，“我才是太子妃！”

“多谢沈将军夸赞…”她笑道，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转移话题，“沈将军是要回去了吧？”

“小姐…”另一个小道姑怯生生的提醒。

虔诚跪拜着得女子口中再次默念一刻，才缓缓睁开眼，她的视线落在沙盘上，有些空洞的双眼猛地亮起来。

因为北边三月，天气还有些寒意，面前站着的两个看货的女子还穿着连帽斗篷，帽子遮住头发，只露出清秀的面容。

“哦？”沈安林面上闪过一丝意外，“你怎么知道？”

“你不敢说？”她扬眉含笑，带着几分戾气又几分喜气，“我知道，现在有太子妃，不过，那都是假的，你看着吧，我才是真正的太子妃，真正的皇后！”

“师父”小道姑又跑过去看那沙盘，带着几分不解，压低声音道，“可是，紫姑娘娘真的说她是皇后哎……”

“给拿着玩吧”沈安林接下流苏，递给他。

繁琐的登基礼结束，便是繁琐的先帝的葬礼，只将朝廷公卿官员们忙得生生瘦了一圈。

“急什么…这些住的吃的，用的，下人啊什么的，都还没备好…”女子说道，“我在衙门也怪闷得，还是出来走走的好…”

小童果真咧嘴笑了，抓着红流苏手舞足蹈，顾十八娘几乎抱不住他，一旁的丫鬟忙伸手接过。

一旁的道姑显和图书然已经习惯她的乍惊乍喜，神情淡定的看向沙盘，神色也微微动容。

“那里有药都之誉？”皇帝问道。

“又不是什么值钱的拿着玩吧”沈安林笑道，伸出有些粗糙的手指，碰了碰小童胖嘟嘟的脸，“笑一个…”

“这可使不得宝儿松开”顾十八娘忙阻拦。

真是奇怪…他兜马转个圈。

“哦，宝儿饿了吧，进去吃东西…”女子笑嘻嘻的抱着孩子就走。

她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疑惑不解，在口中喃喃念了几遍，忽的恍然。

他怎么会休了她？是她不要他好不好？

“哦…”小道姑恍然，点头，又不解道，“师父，那凤呢？凤是之皇帝吗？可是不是有皇帝了吗？怎么还是待啊？”

顾十八娘哈哈笑了。

“我是皇后！我是皇后！”她猛地抓住沙盘，一脸狂喜的喊道。

小童依依呀呀的乱指一通，咧嘴笑。

“小沈将军！”有人认出他，便大声的喊出来。

虚凰待凤。

“哪里来的？”女子问道，好奇的看着红流苏。

“还真是…”她自言自语的笑了笑，人群散去，店铺里走出一个男子，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一笑看过来。

天启元年，沈安林大功得胜，回朝嘉奖，也正式被沈老公爷定位继承人，算着也就是这个时候。

“无妨，累了反而睡不着…”孝兴帝答道，一面打开了奏折。

“恭喜啊。”顾十八娘没有回答，而是笑了笑道。

小道姑被她摇的有些发傻，竟忍不住眨着眼结结巴巴的说道：“可是可是…太子殿下已经登基了，皇后也有了啊，是太子妃……”

“什么梦啊将军…”另外一个将士嘻嘻笑问道，“是不是娶媳妇…”

三官庙街，还没挂招牌的药铺很不起眼，顾十八娘还没迈进去，一个身穿锦衣的女子便迎了过来，她的面容和蔼，圆脸圆眼，看上去很是喜人。

顾十八娘走了几步，向外看去，只见对面不远处，围了不少人，爆竹还在响，引得四周小孩蹦蹦跳跳。

黄内侍不敢再劝，将两边的宫灯挑和-图-书亮。

小童已经张手抓住，冲沈安林咧嘴一笑，口水滑下一道线。

“虚嘛…”她笑道，“那就不是喽…”一面指着沙盘给小道姑低声道，“你瞧，待凤，待凤，待不来凤，她这凰便是虚的，虚者空也，假也，非也……”

“是什么？”白玉郡主却不轻易就被她哄骗了，转过头盯着她喝问道。

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小童依依呀呀的抗议。

小童不过一周岁，带着老虎帽，看上去圆头圆脑很是可爱。

此时道观里，一个穿着道服，但却是俗世打扮的女子正虔诚的扶鸾起乩，伴着旁边一年长道姑筛糠般抖动的停下，沙盘上的笔也停下来。

看她柳眉倒竖满面怒意的样子，小道姑吓得哆嗦一下。

“宝儿，玩不得，给你这个…”顾十八娘忙揽好他，一面随手将手里的药材塞给他。

“小姐…”丫鬟低声请示。

这便是让大金的伪齐狗们闻风丧胆的游奕军统制沈安林，顿时引来一片叫好声。

“缓速而过，休要惊扰。”为首的将士沉声吩咐，他亦是一般装束，但腰刀上多了一条一尺来长地赤红流苏，垂在挺括地黑裤上，再与那牛皮军靴相照应，煞是威风凛凛气势不凡。

“是，是”年长的道姑走过来，柔声说道。

孝兴帝轻轻覆了覆面，舒展了下眉头，起身向龙案走去。

年长道姑顿时脸黑了，伸手捂住小道姑的嘴。

“拿”手里的小童忽的看到他腰间跨刀上的流苏，扬着手依依呀呀的去够。

“休要胡说！”年长的道姑抬手打了小道姑一下，自己却也忍不住去看那沙盘，“虚凰待凤……”'

“又有店铺开张吗？”女子问道，一面向外看。

姑嫂二人正说话，听门外一阵爆竹声响，吓得二人忙都去握小童的耳朵。

“陛下，龙体要紧…”黄内侍忙小心的劝道。

年长的道姑也不由迟疑一下，她知道白玉郡主要她说什么，但这话要是说出来岂不是大逆不道。

黄内侍将热乎乎的手巾递给带着满面疲态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