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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立的大哥家住在城南边，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建的中式别墅，在一片高楼林立中高门大院显得极其奢侈。可惜现在是春寒料峭，院中除了两株耐寒的冬青，几乎不见其他绿色。

欧阳老先生是轻度阿兹海默，除了认不太清人，还时常记忆混乱，经常吃着饭就吵着要去上班开工程会议。不过却不是那种发疯的老先生，即使生病了，也是那种不吵不闹的，偶尔给小辈们添点不大不小的麻烦。

“爸，我是小立，不是二哥。”

接待苗桐和林乐的是女主人，也就是欧阳立的大嫂，年纪在五十岁上下，身材皮肤都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很年轻。苗桐带了老山参做伴手礼，大嫂一看就知道是极好的东西，很是不好意思，觉得他们太客气了。

“你和欧阳立国什么关系？”

苗桐惊讶极了，谁说老人家不记事的，刚才见面只介绍了一遍就记住了：“是的，以后也要记得我啊。”

他心里就有了底，把大嫂拉到一边小声说：“那姑娘下次来的时候你跟我说一声呗。”

学佛的哪https://www.hetushu.com.com会坏人姻缘，大嫂就笑着答应他了。

罗佑宁哪里肯放过她，抓住她的胳膊不放人：“不行，给我说清楚。”

“我不会认错的，你叫苗桐。”

“不是的，你回去吧。”苗桐说。

老先生叹了口气：“我知道啊。”

“没关系的，都去世好多年了。”

老人也不跟他争辩，又指着林乐，笑了：“这个是小玉。”

苗桐说：“老先生，我是小立的朋友，过来做客的。”

苗桐看老先生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脸，倒不是空洞，而像是在回忆什么，奇怪地问：“老先生，您在想什么？”

老先生说：“忘不了啦。”接着又说，“你爸爸的事，我觉得很抱歉。”

也不能怪苗桐看见他就觉得没好事，毕竟以前每次和苗桐“巧遇”多是他有些小手段在里头，这次却真的是纯属巧合了。罗佑宁心里高兴着：好嘛，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人。口气上更加咄咄逼人。

罗佑宁支吾着说：“你就告诉我就行了。”

苗桐心想着，我闲得和_图_书啊，我调查你？不过她今天心情不太好，捏了捏眉心：“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回家了。”

这一句话好似半桶冰水从头顶浇头了，被老先生握着的手心却出了汗，苗桐耳朵嗡嗡的，险些幻听。她爸爸的确是从脚手架上摔下来的，苗桐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什么，略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连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覆上去的左手是颤抖的，竭力稳定自己的声音问：“老先生，那你知道我爸爸叫什么吗？”

苗桐可是个真正的老实人，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欧阳老先生抓住苗桐的一只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有些难以置信地问：“孩子，你记错了。你爸爸上个月刚从脚手架上摔下来啊，上个月的事啊，我见过照片的。你要节哀，照顾好你妈妈。”

欧阳老先生把脸转过来，看看小儿子喊：“小玉。”

老先生非常不解：“我不认识什么小立，你是因为你爸爸的事来的吧？”

真当地球是乒乓球大小呢，随便在大街上走个一分钟都能撞ｈｅtｕsｈu.cｏm•cｏm见个五回。罗佑宁气笑了：“我找你？昨晚我给你托梦了，让你在这里等着给我撞？我也没那么闲工夫来跟踪你，我是来看我叔叔的。不信？那我给你汇报一下家庭住址，就在二区38号，黑色铁栅栏大门，户主姓欧阳，我要去看的是个老年痴呆的老头儿，要不要去证实一下？”

“爸。”欧阳立喊，“我带朋友来看你了。”

大嫂哭笑不得，抱歉地说：“看，又胡说八道了。”

罗佑宁一放手，她就从他眼前溜了。他抓不到人，跑到欧阳家一看，除了老三还有个老三的朋友。大嫂解释说，小立在筹备一部阿兹海默的纪录片，今天带了两个朋友过来，还有个姑娘有事先走了。

大嫂笑他：“看上人家了？”欧阳大嫂不看电视，来往的也全是些学佛的俗家弟子，哪里知道那个姑娘是风口浪尖上的名媛，只当罗佑宁看上人家了。

车主降下车窗，像看衰神一样抱怨她：“什么孽缘啊，怎么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你？！”罗佑宁下车把车门甩下，看她还是低眉顺眼没了魂儿和-图-书似的，上下打量她，指了指头顶，“有摄像头啊，我的车可没碰到你，别摆出受害者的脸。”

正好欧阳立在外面喊大嫂出去，大嫂看他们一老一小真的莫名其妙地聊起来了，嘱咐苗桐有事就喊保姆便离开了房间。

“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找我？”

苗桐指了指头顶：“放开，有摄像头啊。”

欧阳老先生靠在躺椅上，眼睛盯着窗外，保姆在旁边做针线活儿。他身边平日里离不开人，晚上会有护工过来整晚陪着他。

“他看着我长大的，你说什么关系？”罗佑宁顿了顿，那总是习惯性眯着的眼张大了，“你调查我？！”

欧阳立把他们带到老父亲的房间，他的房间和后花园是相连的。花园里种了桃李、银杏、红枫和月季藤，冬天一过就断不了好景。

大嫂很支持弟弟拍这样的纪录片，很配合采访，而且被苗桐采访很像和隔壁家看着长大的姑娘聊天，过程也很愉快。

欧阳立对着他们挤眉弄眼，小声说：“我爸最疼我二哥，我二哥是工程师。”

欧阳老先生根本没听见她的话，ｈtｔｐs://ｗwｗ•ｈｅｔushｕ.com.ｃｏｍ只是盯着苗桐，一下子清醒过来似的，说：“你到我家来干什么？”

她莫名心神大乱，谎称自己家中有事要先走。欧阳立把她送到门口，看她鬓角的发都湿了，人的精神也有些低落，担心地问：“你不舒服吗？要不要我送你？”

苗桐笑了笑，表示理解，对老先生耐心地解释道：“不是的，我的父亲已经去世了。”

苗桐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再去抓老先生的胳膊，被老先生再一次拨开，她再抓，他又拨开瞪着她。

这是巧合吗？还是一段受到刺|激后，恰好搜寻到的记忆？

在小区里的林荫道上，苗桐边走边咬指甲，过路口时差点撞上了从右边行驶过来的车，刺耳的刹车声惊得她回过神。

老先生看了她一会儿，眼中的清明之色渐渐散去，嫌恶地甩开她的手：“你自己的爸爸，你问我？！神经病！”

她们聊天时，欧阳老先生就坐在旁边看着她们，可眼睛没有焦距，整个人都像是跟这个世界失去联系一般。突然老先生坐直身子直勾勾地盯着苗桐，苗桐无措地看着大嫂，大嫂问：“爸爸，您是想上厕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