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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秋不是江城人，但这并不妨碍他享受这惬意舒服的天气。

道真和尚微笑道：“修仙者修佛者都是修士，自古以来，修士就有两条路途。一条是投入凡间门派，是为散修，一条直接拜入仙佛门下，便叫做真修。两条道路殊途同归，身份其实并无差别。只是真修们因为授业师尊的眼界修为要超过一般凡间门派，所以修为进境要快上许多。尤其近百年以来，因为环境的污染，散修的修行遇到了很多困难，进展缓慢不少，人数也比以前少了很多。”

“后来？后来还能怎么样？”道真和尚闭目回忆当时的情景，说道：“我碰到那条狗妖的时候，它已经奄奄一息，没救了。肚子上破了条好大的口子，还在哗啦哗啦的流着鲜血，临到死的时候，它还在惦念它的主人会在最后回来找他，回来看他，内心之中，毫无恨悔怨愤。”

一颗脑袋上长着黑不溜秋的短发，另一颗脑袋上是光滑透亮的光头，凑到一块，比照之下，倒也算是相映成趣。

江城的秋天，远比其他地方更为寂寥凛冽，秋意肃杀，草衰叶落，因此这样难得的晴朗天气也m.hetushu.com.com使得江城人格外珍惜。

道真和尚沉默了很久，终于憋着一口气，说道：“你这么一说，倒也没什么毛病……”

秋雨过后，太阳半遮半羞地从云丛中露出了真容。

一贯嘴贫的宋秋这时候也沉默下来，他看出来了，在道真和尚的心中，一定也有一个紫霞，一个永远不能忘记的美丽仙子。

道真和尚平静道：“战斗力不能代表修为，况且成佛与否，只是一线之间，你成佛不能代表你佛法高深，无人可及，你未成佛，心若向佛，非佛也是佛。更何况，我已立誓，此生永不成佛。”

“这些事情，也是我用大轮回功将它的灵魂度化后才看到的。那个主人，在我眼里，就是一个魔。”道真和尚说话的方式还和未出家的人一样，从不自称贫僧，宋秋经久之后，也就见怪不怪了。

道真和尚摇摇头，说道：“妖、鬼、怪都是和人一样，有善有恶。不能因为他是妖怪或者鬼魂，就把他划为不共戴天的仇雠。至于魔……”

或许是说出了话兴，道真和尚继续感慨道：“何止是妖怪，世间万物，除和_图_书了魔，谁又能没有感情？便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斗战胜佛孙大圣，那年看过《大话西游》后，也一个人躲在僻静的地方偷偷哭了一整宿。”

宋秋摇摇脑袋，总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却总也想不起来，咂舌道：“出家人不都是一心求佛么，怎么道真师傅你反而就不愿了？你的境界太过高深，看来我是懂不了了。”

道真和尚冷不丁地开口说道：“你那天吹的笛子很不错，我很喜欢。”

“一百多年前，那时候正值战乱，白骨遍野，民不聊生。北原那里有一只家养的土狗，意外得了道，修成了妖。成妖之后，它却不和同类一样，躲进深山老林修炼，反而依旧装作一条普通的狗，陪在主人身边。那主人也只是个平民子弟，在那灾荒年生自然遇到了许多危险，但都被那条狗妖偷偷化解。直到有一次，一群洋兵碰到了他们，你也知道，那时候华夏人人命低贱，那群洋兵也喝高了，兴奋之下，便想要随手开枪打死那主人。结果危急关头，狗妖顾得隐藏身份，直接化作妖怪，咬死了那群洋兵。事情说到这里，其实也算是一个感人hetｕshu•ｃoｍ.cｏｍ的故事，那主人和那条狗是从小一起玩大的伙伴，按理来说，就算不能再共同生活下去，也应该各自互道珍重后分别吧？”

宋秋已经挪开视线，没有看到道真和尚眼中的情感，感慨说道：“说起来，道真师傅，你还真是厉害，还没有度过天劫、修成佛陀，竟然就已经可以和武德星君不相上下了。”

道真和尚也学宋秋的样子，搬了张椅子，躺在上面。

“我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紫霞仙子这个人，但我知道，在孙大圣的心中，一定有着那么一个人和那么一段不可抛却、却又不愿想起的感情。”

那嗓音成熟中带着几分沙哑和几分醉意，勾人心魄，不需瞧见人，便知道该是名绝色佳人。

宋秋好奇问道：“说到修士，我们常说的妖魔鬼怪，真的都是人类天生的敌人么？”

“原来妖怪也是重感情的。”宋秋叹道：“不过一百多年太远了，你能不能说个时间近点的，建国后的？”

宋秋睁开眼睛，诧异望过去，问道：“咦，那天你也在江城大剧院？”

一个高亢的喊声从小巷高处的屋檐上传来。

“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主人竟和*图*书然稳住了那条狗，偷偷摸摸地找了个机会，向一群教会的洋和尚揭发了这件事，就为了贪图那检举揭发获得的一块银元奖励。”

“每个不幸的人心中，都有一个紫霞仙子，但却没有人能够找到月光宝盒。你后悔，却永远只能回忆，你悲苦，却永远不能忘记。那回不去的地方，那变不了的结局，永远只能成为过去。”道真和尚说完话，静静望着天空，那眼神里，是宋秋从未见过的苍凉悲怆。

两人并排躺着。

宋秋吃了一惊：“那人是谁？”

“爱是他妈的王八蛋！”

他从网吧里面找了一张可以放躺的椅子，搬到网吧门外。

宋秋闭着眼睛，任由阳光洒在身上，暖暖洋洋的，别提有多舒服。

宋秋一拍巴掌，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这就是国企和私企的区别嘛。你们真修就是国企，有编制的，他们散修就是私企，没有编制的。这些年呢，因为社会大环境不好，经济不景气，所以私企的员工都不好过，得不到进步和提升，人也越来越少。而你们国企的人呢，旱涝保收，怎么也不会亏太多，所以修为境界依旧保持着极快的速度提升。是这个和图书意思吧？”

“对了，道真师傅，你未成佛陀，便该算是修佛者，我今天恰巧也碰见了三个修仙者，为什么你未成佛陀就直接和这群神仙混迹在了一起，而那些外界的修仙者则好像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宋秋疑惑问道。

道真和尚笑道：“你可别害我，建国以后，妖怪都不准成精的！”

“一个同样为情所困的人。”道真和尚淡淡说道。

仰躺在椅子上，晒着温煦和暖的阳光，宋秋闭着眼睛伸了一个懒腰，美滋滋地喊了一声：“爽！”

“后来呢？”宋秋忍不住问道。

道真和尚笑笑，说道：“我这个人比较喜欢这些，一般这些表演活动我有空都会去。”

道真和尚却是恰恰相反，他把眼睛睁得大大的，静静地看着蔚蓝明净的天空发呆。

“哪里有什么魔啊，都是人变的。”道真和尚望着头顶飘过的白云，平静说道。

他们并肩躺在狭窄干净的小巷中，这条小巷用障眼法布置过，一般人路过这里，是绝计不会看见的，用太白金星的话说，就是“唯有有缘人才可见之”。

和尚的眼睛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那是怀念，抑或是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