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卖伞情缘
第15节
白清明行了个礼：“在下白清明，是封魂师，我找姑娘来，是为了寻个人。”
卖伞郎揪住衣角，本就不甚清明的眼睛，又模糊了几分：“那前世的约定就不算了是吗？”
卖伞郎看着他这笑容，心中连难过的情绪都没有，只觉得凉，就算拿一把火把他烧了，都捂不热的那种凉。
简衔羽看天色知道他失踪了大半天，家人怕是要急疯了，一时间也无法细细琢磨这绑匪的话，只想着早些脱身，便耐着性子与他周旋。
卖伞郎不答，看向那座坟。
柳非银看她指自己，心中好笑，就起了戏弄的心思。他上前一步，下巴磕在白清明的肩上，一副娇不自胜的样子道：“那可不行，人家已经有人家啦。随便跟姑娘出去，可是要浸猪笼呢。”
“好，你且说你与他约定了什么，若不才能做到，也就当积德。”
简衔羽也看向那座坟：“这里埋的是谁？”
简衔羽一惊，上下打量他：“你是姑娘家和_图_书？”
守桥娘指了指白清明身后，笑嘻嘻地道：“你让那个好看的哥哥陪我一晚，我就告诉你。”
“你……你是山魅？”
“这个人已经死了，人死万事空，就算是前世，已是不一样的人，你有仇也好，有恩也罢，都装在这棺材里，覆于黄土之下，又与我何干？”
柳非银惊道：“难道是那卖伞郎？”
游廊中的脚印一点点地风干，了无痕迹。
而此时在白泽岭松涛阵阵处的山崖边，一座孤坟旁，石碑上雕刻的痕迹已打磨得圆润，一如那名字，仿佛还残存着生者的体温。
简衔羽大惊失色，他确实听说有人死后埋身在风水宝地，尸身不腐，长年累月吸收日月精华，成为山魅的传说。
卖伞郎盘膝坐着，看着那老松树下悠悠转醒的人，心中琢磨着，面前这个人和坟里那个人，到底有哪里像？
守桥娘梳着她的长发，歪着头，用没有眼白的乌黑眼珠天真地
www•ｈeｔusｈu•ｃoｍ.ｃom看着他：“封魂师我见过一个，不是白氏，是风绮家的。”守桥娘咯咯笑了起来，“我知道白哥哥叫我来做什么。你们镇上丢了个人，就怪在我们守桥娘头上。我们既得了祭品，就没有再害人的道理。”“非鬼非妖。”
傍晚时，游儿和白鸳鸯出去买了趟包子，带回来一个消息，简家二公子消失了。
“那个人被卖伞郎给掳走了，说是要带他去看一看前世的碑。”守桥娘冷笑一声，再没了小姑娘的做派，声音都凉薄了几分，“那碗汤又不是别人捏着他的脖子灌下去的。若真的在意前世种种，就该像我们这些孤魂野鬼一样，就算终日受苦不得安宁，也绝不去轮回。既入了轮回便是自愿割舍了前尘，干脆地做了那不回头的人。既不回头，又何苦去寻他。”
前世在白泽岭中的相逢与此时重叠，是了，长得不像，性子也不像，没有哪里像，但这就是他了。
“m.hetushu.ｃｏm.ｃｏm……”
白鸳鸯咬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说：“听说是白天祭桥时，简二公子坐着的龙船经过一座桥，驶入桥洞时，人还是在的，船从桥洞中穿过，人就不见了。简家和谢家的人都在满镇上找。镇上的人都说，是守桥娘看上了他，把他带走做夫君了。”
简衔羽慢慢睁开眼睛，一时间怔怔地，眼前是松间明月下，悬崖上孤坟旁，还有那个盯着自己的卖伞郎。白天发生的事纷纷涌入脑中，他过了一座桥，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他应了一声，而后全身被丝绸般的风缠住，接着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下知道不关守桥娘的事，不过那人是过桥的时候不见的，想必守桥娘能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叫谢翎。”卖伞郎说，“你的前世。”
守桥娘立刻被恶心到了，正待想挑那个蒙着脸的画师，却听白清明冷笑一声：“你最好快些说，耽误了在下的工夫，这九十九桥镇的桥，恐怕都没有m.hetushu.com.com你的容身之处了。”
“终易散，且长闲。莫教离恨损朱颜。谁堪共展鸳鸯锦，同过西楼此夜寒……”
白清明诧异道：“为何说是消失了，不是不见了？”
守桥娘的声音嫩嫩的，像黄鹂：“哥哥你是谁？为什么叫我来？”
第一次，他感觉到了孤独。
面前这个人不管是鬼还是妖，终究不是为了要他的性命，反而镇定下来，沉着地问：“你是谁？”
说完守桥娘隐去了身形，那湿漉漉的小脚印踩着来时的路往回走，风中残留着守桥娘嫩嫩寂寥的声音。
只听大门口不知被什么东西震得咣咣作响，一股带着腥腐的水藻气息扑面而来，地上显出一串湿淋淋的脚印，一直走到院中的廊中才停住。守桥娘显了身形，这个守桥娘年纪挺小，穿着一身华丽的素缎衣，裙边都碎成了布条，她拿着一只木梳哼着小曲梳头发，只是赤着的一双白玉小脚下一直流淌着腥臭的河水，沿着木缝流淌而下。
简衔羽从未听过如和*图*书此骇人听闻之事，也分辨不出山魅和相思木之间有什么差别，只知道自己被什么怪东西缠上了。这怪东西缠上来，就是为了不让他成亲。他终于找到了原因，这卖伞郎就是来再续前缘的。
“……”
“那你抓我做什么？”
“前世。”简衔羽微妙地笑了一下，却是冷的，“荒谬！”
卖伞郎的手探上那石碑，轻轻摩挲着，而后摇头，“几年前我醒来，是睡在谢翎的棺材里的，之前的事，我都不大记得了。”
白清明点头，多半是了。他心中有了猜想，一刻不敢耽误，天虽然还没黑透，也顾不得那么多，净手焚香，手指结印念念有词。
“转世后，他还来九十九桥镇，我转世成姑娘，在九十九桥镇等他。”
守桥娘娇哼了一声：“这才是你们封魂师的强硬做派，刚才假惺惺什么。”
“小人不过是一株相思木。”
卖伞郎微微一怔，答道：“……迷途的货郎。”
“你是鬼还是妖？”
“荒谬！”简衔羽大笑，“荒谬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