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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涧仁都吓了一跳，平时杨泽林是个温吞的人，学生迟到早退从来不计较，上课听个音乐抽个烟啥的，他也很少批评，就连学生的作业点评基本上都是好好好，这里能不能稍微改一下，从来都不恶语相向的，谁知道这个时候突然来句重的，就重到这种地步！

石涧仁比他能说：“人是有羞耻底线的，遮羞也是有底线的，老实说要不是做棒棒为了减少对衣服的磨损，我连上半身光着都觉得很不礼貌。”

王凯脸上抽|动几下，尽量做着无所谓的样子轻描淡写：“对不起……”话说得极快，目光更是游离着看着别处。

石涧仁会去解释自己在洪巧云那里连上衣都没脱过？

这一周开始，很明显班长已经安排了人做清洁。周一早上的教室地上干干净净，每个学生的画板上也干干净净，换上了新的白色画纸。

这是专业课程，一个美术学院的学生如果不是天怒人怨，就算从来不去某门课程，只要能最后交上作业，甚至随便拿谁的作业来糊弄，老师都会酌情给个分数，从来不会打不及格，因为一门专业课程的不及格就意味着和*图*书这个学生绝对拿不到大学毕业证！

然后接下来四天，石涧仁又欢天喜地跑到市里面逛街，这一周他还专门去了动物园，整整七八个小时的开园时间里，挨着把所有笼子围栏里的动物都瞻仰了一遍。

他俩的对话并没过多掩饰音量，学生们都听着的，那个王凯终于忍不住了：“你过不了这关口？在别的地方裤子脱得麻溜着呢。”

整个教室都鸦雀无声地看着杨泽林，都不说话，好像低头在看手上的课程表，所有人都明白他是在等着王凯给石涧仁道歉，也许道了歉，事情就会软化，也就不了了之。

石涧仁愣了一下：“要脱裤子？”

对话是在教室里的，学生都在各自整理自己的画具，不少学生都关注着这边呢。

他才懒得说呢，只对杨泽林做个听听看的表情：“喏，心理压力很大吧，这还没做呢，讽刺、嫉妒就恶毒地冒出来了，脱了那还不得成天被说得羞愤致死啊？”

他依旧平静地到教室上课。

文化课程不及格拿不到的是学位证书，而专业课程不及格意味着以后出去找工作连和图书毕业证都没有，跟当初的石涧仁一样。

他是本能地按照一个谋士的处理方式，把矛盾甩给对方处理，真的想不到兔子急了咬人才叫狠。

杨泽林劝说：“这有什么不一样，反正都是做模特。”

石涧仁干脆地拒绝了：“那不可能，我没法接受脱得光溜溜的站在这里被人看着画。”

石涧仁不紧不慢：“来的时候，你可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要脱|光了做模特，这是其一。你也从来没告诉我要做满九周才能结账，这是其二。但我并没有计较这些你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行为，如果你觉得现在这样蒙我心安理得，那行，我就当被骗了走人，前面两周白帮忙，你继续安排你的教学吧。”

大城市这点就是不同，连狗熊河马这些传说中的动物都能看见，更不用说生来就是为了卖萌的熊猫。石涧仁结结实实地开了眼界，这一天难得没有跟人接触，只是在儿童乐园外面捡到一个跟父母暂时走丢的孩子，他就蹲在那逗小孩子玩了大半小时，直到惊慌的父母找过来，别人也没多感谢他，还带着怀疑的目光告诫孩子别随便和-图-书理睬陌生人。

没曾想石涧仁的确有点贱：“不诚恳，我不接受。”

那个还算高高大大的男生站在那彻底傻了：“我……他……”

杨泽林正颇有些为难地劝说着，这会儿听了帮倒忙的话，真是老实人也有发飙的时候，转头就一句：“这位同学！我的课，你可以不用来上了，这门课程我一定给你个不及格！因为你从思想上就根本没有一个艺术家的道德！”

所有学生都吓住了，这等于一个刚刚进了大学的学生就被告知你后面几年念了也白念，因为你注定拿不到毕业证书的，专业课程可没有补考一说。

所有人都好像松了一大口气，杨泽林都抬起头来准备说话了。

石涧仁只是笑笑。

反而是孩子临走笑眯眯地跟他说大哥哥再见。

杨泽林转身：“你说了什么？在暗示什么，在嘲笑什么？你在捕风捉影地侮辱别人，也在侮辱我的课程。我作为一个教师，教出来这样的学生，是不是在侮辱我？”语气不重，但却很坚实。

杨泽林想吓唬他：“那你这个就不好完成整个课时，没法拿到报酬，还耽误了教学安排。”

他看和_图_书得可真够准的，杨泽林立刻不好意思地拉住了作势离开的年轻人：“不是这个意思，你实在要结账，我待会儿就去财务科帮你先把前两周结了，主要是全身裸模的心理关很难过，所以一般我们都不说，等习惯点了再提。”

第二周的课程结束，石涧仁虽然没有拿到杨泽林那边的工资，好歹兜里多了三四百块钱，洪巧云还不敢多给，不过她倒是测试出来这年轻人确实是没什么自卑心理，或者说自尊心都没多少，该拿的拿了那就行了，根本就不怎么在意，所以待在她那都按时计费。

庸人自扰罢了。

那些戴着有色眼镜揣测的人，可能想不到这个年轻人现在依旧睡在那间破败的茶馆长椅上，全靠一张地摊上买来的毛巾被御寒，黄老头和肖阿姨依旧把他当成普通的棒棒，只是这天看他做清洁的时候，有点纳闷地说怎么晚上到茶馆来画速写的大学生越来越多了。

所以接连好几个学生和班长都开口：“王凯，给模特道歉，赔个礼就算了。”

没有人去考察这一男一女之间说过什么，实际上在干什么，仅仅是根据推测和臆断，就众口铄金把和*图*书事情落定了。

石涧仁似笑非笑：“嗯，我就是过不了这心理关，受老夫子荼毒太深。”

然后从动物园到美术学院的五六公里距离吧，石涧仁悠哉游哉自己走回去，就好像小学生放学在路上到处磨蹭游荡一般，两个多小时后抵达茶馆的时候，天色都黑透了。

石涧仁看着那男生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翻滚，最后更是把目光闪躲地移到自己这里来，就一动不动站在那，看着对方的双眼，这时候对方的眼神真是他后来给洪巧云描述的那种“动若流水”，飘忽不定，目光闪烁，标准的小智小奸之辈，属于想做点大坏事都没可能的家伙。

杨泽林点头：“全身裸模的价格会高一些，每个课时十八块。”

哄的一下，大学生们又有点炸锅了。

杨泽林其实还是有丰富的教学经验，用这么一句就重重的话就压在了肆无忌惮的刺头身上，更是杀鸡儆猴给其他学生看，更重要的是……也许是利用这个男生的受挫来让石涧仁觉得愉悦，没准儿就同意了呢，成年人的思想总会复杂很多。

杨泽林给石涧仁示意：“这周我们的新课程是画全身裸模，没有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