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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一下。”林火继续诱导，“有没有什么特征？或者特别的器物？”

他的双眼望着林火，又像是望着林火身后，那不知多少年未曾回过的家乡。

一路浑浑噩噩，直到方才中了一拳，才慢慢恢复意识。

说完这话，纪浩只是跪在原地，再无声息，就连颤抖的身子，也慢慢安定下来。

痛得满地打滚，疼得连张口无声。

快活？如何才能真正快活？

他拎着半截断剑，暗自懊恼：方才应该拾了千磨，再进林子。

四肢无力，仰天倒在地上，纪浩喘着粗气，眼中血丝只剩薄薄一圈。

“咳咳咳咳……”纪浩不断咳血，眼瞳渐渐涣散，“可我，看来是回不去了。”

脑仁生疼，纪浩抱住脑袋，蜷缩在地。

纪浩将他按倒地上，一双血眼居高临下。

他缓缓提足，又轻轻放下，每一步都异常小心。双眼更是死死盯住，无论纪浩如何翻滚，都一刻不放。

“不！”林火扑倒纪浩面前。

还差八步，纪浩突然捂着脑袋，张开手掌，低声嘶吼，“不要过来！”

林火脑中满是疑惑，缓步靠近。

纪浩避也不避，以手握剑，生生掰开林火手臂。

后背着地，震荡之下，牵动左臂与胸口伤处，林火眼前一黑。

寒风拂过乱发，他脑中一阵清明，一阵迷糊。

眼中血丝和-图-书，再次开始蠕动。

片段闪过，他想起那间牢房，那堵石墙，那缕阳光，还有……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纪浩面露惊恐，箭支穿胸而过，将他死死钉在树上！

他只想回那山中小村，虽不山明水秀，却有一瓦遮头。

他深吸口气，挪动脚步，缓缓靠近纪浩。

林火还在苦恼，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林子！让开！”

发生了什么？

林火突觉心酸。

眼中血丝缓缓退去，却又慢慢蔓延。白与红的界限，反复纠缠，谁也无法将谁扑灭。

药？

他晃了晃脑袋，告诫自己离开这里，但却有另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反复叮咛，“杀了山师阴，杀了山师阴……”

或者，只是为了自己？

头痛，头痛欲裂！

纪浩被林火一按，浑身一抖，嘴唇打颤，“药……回家……”

就在三步开外，纪浩突然扭过头来，一双眼睛如若血海，“我叫你，不要过来！”

林火心中苦笑，他若不信，那也没有办法。反正林火已经答应下来，一定会尽力去做。可要说服山师阴，放过追杀他的罪魁祸首，只怕很是困难，何况枫叔至今未醒。

一个冷血杀手，疯了之后，想到的不是富贵如山，不是玉兔香唇，不是快意恩仇。只是儿时家乡，只是家中兄弟ｈｔｔps://ｗｗｗ.ｈｅｔushu•coｍ•ｃoｍ，只是屋中老父老母，只是……

他的双手，从林火臂上缓缓滑落。

汗水混着血污，滴在林火脸上。

给他钥匙，给他药丸的人，到底是谁？

现在就走。

家！

眼白越现越多，纪浩再次浑身颤抖。

“该死！”纪浩以头捶地。

胡言乱语？疯了？

铁拳迎面，林火立刻举剑相对！

纪浩突然抓住林火手臂，“你会送我回家？”

为苍生黎民？为枕边温软？

那药丸给他神力，却也让他失去神智，如今安定下来，虚弱感便从骨髓深处渗出来。

“器物？”纪浩又要摇头，却突然停下。

“我信你，我信你……”满脸血污，纪浩反而露出微笑，“我也想回家，那个昂山里的小村庄……”

再过片刻，纪浩放开林火，抱紧头颅，仰天长啸。

林火知道，事情有变。他方才已想明白，纪浩绝不可能轻易逃出牢笼，在九霄之中，必定还有同党。

纪浩单手按住林火肩膀，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却久久不曾落下。

纪浩抱着脑袋，再次跪倒。

纪浩颤抖着，惊恐地抬起头来。

他不能放对方离去，更不能让对方死在这里。若是对方身死，线索便断了，要想揪出同谋，只会难上加难。

纪浩想不明白，不过却能想到，这九霄宗和*图*书门，并没有那般无懈可击，只怕也是暗潮涌动。

虽无宝马佳人，却有亲人环绕。

布袋中藏有药丸，活囵吞下之时，还未有反应。

想来也是，这世上本就没有不落之城。九霄收录弟子，遍布天下，若是有心之人，必然有办法混入其中。

自由？什么才是真正自由？

林火按住他的肩膀，“告诉我，是谁把你放了出来？”

林火抬头去望，如同仰望深渊。

林火恍然大悟，怪不得他突然力大无穷，原来是吃了药，“是谁给你的药？”

“鱼！”纪浩答道，抬眼看着林火，“我看到他腰上有一个双鱼吊坠！”

林火立刻抽身而出，反手攥住纪浩衣领，举起断剑。后者抱住脑袋，跪在地上低声呜咽，“求求你，求求你，我不想死……山师阴必须死……不，不，不，我想回家，求你，我只想回家……”

“爸，妈，儿子回来了……”

纪浩不动，他也不会轻举妄动，只是握紧断剑，随时准备反击。

人不同，答案不尽相同。

“特征？”纪浩摇了摇头。

林火见到，那血色深渊中，隐隐泛出白色。

晚风吹，汗淋漓，纪浩呕着血，单手扶树，双膝跪地。

面对询问，纪浩却像未曾听到，口中反复呢喃，“回家，我只想回家……弟弟在等我回家……爸妈在等我回家……和-图-书”

心阑珊，林火叹了口气，为纪浩整了整乱发，硬起心肠，“告诉我，是谁放了你，我就送你回家。”

事情不对劲！

“人？”纪浩痛苦地皱紧眉头。

回家？

弓弦声响！林火立刻侧身！

“我林火，说到做到。”林火将他拉了起来。

月隐云后，晚风凄凉。

中拳胸口隐隐发痛，纪浩又喷出一口黑血，终于停下挣扎。

经历过腥风血雨，经历过生死擦肩，经历过轰轰烈烈，纪浩只觉得浑身疲乏。不只是药力透支，更多的是来自魂魄的疲倦。

嘴角泛起苦笑：就知道，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林火见他恢复条理，心中一喜，“只看到人影，没有看到人？”

林火按住他肩膀，“是什么？”

为国？为家？

就在他跪倒之时，林火从树林的另一侧，冒出头来。

我们为何而活？

林火立在原地，小心翼翼地观察。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能看出对方痛苦。

纪浩抱着脑袋，向后爬行，靠着树干瑟瑟发抖，“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林火犹豫了片刻，缓步走到纪浩身前，蹲下身子，“我可以不杀你，但你要告诉我一件事情。”

林火骤然一惊，举起断剑。

“送我回家？”纪浩停下颤抖，放松肩膀，双目慢慢清明，“我记不清了，只记得他给我吃了一个药，然后……然和*图*书后我便失去理智……”

纪浩摇了摇头，原本以为能够搏得出路，到头来，也就是个棋子。

纪浩撑着树干，挣扎着站起身来，突觉晕眩。

“我答应过你！”林火握住他的肩膀，“我会送你回家。”

那个布袋。

林火咬紧牙关，立下誓言，“我一定会送你归乡！”

纪浩紧紧抓住林火手臂，口中咳血，血染林火衣襟，“你……你答应过……”

纪浩松了口气，眼神却还有些怀疑。

林火可不想这样，在剩下的日子里时刻提防，提防那些不知出于何处的阴影。

农忙后一壶苦茶，胜过世上琼浆玉酿。

等纪浩拿到牢房钥匙，打开牢门，便感到头痛欲裂。再后来，他的脑中只剩下念头：找到山师阴，格杀勿论！

仰头望月：下一步，应该何去何从？

直到此刻，他才有活着的感觉。直到此刻，脑海中的记忆，才重新涌上岸来。

眼前纪浩，浑身颤抖，挣扎得越发激烈，倒在地上来回打滚。

鲜血飙在林火手上，他想松手，却为时已晚，纪浩将他拦腰撞倒。

没错，回家！

月下树林，纪浩无力坐在树下，靠着树干。

为钱？为权？为世人皆知？为后世留名？

“双鱼吊坠？”林火点了点头。

林火握着断剑，眉头紧皱，松开纪浩衣领。

总想轰轰烈烈，却不知，人生路漫漫，起落是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