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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面望着屋内烛火闪烁，沉默了片刻。

阿呆像是听到了渡鸦呢喃，它停下与阿瓜大脑，静静看着渡鸦。

山师阴急着回家。

他对地上一片狼藉，熟若无睹。

阿瓜还没反应过来，张嘴要把剩下小块兔子拖走，却被阿呆一巴掌胡在脑后。

卞兰稍稍抬头，面露难色，“内宦不可言政，不可出谋，不可划策，小奴不敢妄言。”

渡鸦给他们一熊一只野兔。

千面赶紧摆手解释，“他既然询问了我，我也就说了……”

还有人暴跳如雷。

两个大毛球张牙舞爪，滚做一团。

渡鸦依旧是那男儿打扮，只是短短日子，她似是清瘦不少。

坐在车马里摇摇晃晃。

林火急着找山师阴对质。

千面站在篱笆门外，望着院内禁闭木门，还在思考怎么把自己从这件事情里摘出去。虽然他知道姜杉性格，应该不会怪他，但他还是希望不要在酒鬼心里留下什么不好印象。

“叮叮咣咣”，价值连城的笔墨纸砚，或碎或折，铺满地上。

阿呆吃得快些，又去抢阿瓜嘴下食物。

卞兰，卞夏的亲传弟子，也是武睿留给武莫的贴身内宦。

发束头巾，一身劲装，长剑在腰。

星光透过云层，洒在树林之中，篝火伸缩，映照渡鸦脸庞。

他仿佛原本就在那里，又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

“啊？”这一问，又是让千面愣https://www.hetushu.com.com神，反应了片刻，才回答道：“嗯。”

日头全部没入山后，千面已经看不清姜杉面容。

渡鸦忙着寻找林火踪迹。

毕竟之前假扮水玉刺杀姜杉，已经令姜杉对他心中存疑。

顿了片刻，他双手撑着篱笆围栏，恶声说道：“你不该瞎的，你为大燕百姓做了这么多，却落得这般下场，就连一声赞扬都没有！就应该让林火知道，让他去寻那个山师阴的晦气。”

留给他思考的路途并不算长，方才他们有也只是从篱笆墙的正门，走到了边缘地方。

武莫面上立即闪过一丝不耐，胡乱挥动衣袖，“哎呀！哪来这么多规矩，孤恕你无罪！”随后便是身子前倾催促，“有什么办法，快说，快说。”

而那马辗轧杂草碎石，侧卧在地上不断喘息。

卞兰微微一笑，这才直起身来，“陛下应当知道大燕有一传统，便是为每一位王子，准备一个像我这样的奴才。”

星空繁乱，人心纠缠。

他的脚步很慢，但还是到了地方。

想要归家看看家中娇娘，摸摸孩儿头顶。离别时不过还在襁褓，如今是否已经能走能跑，是否能够清楚叫出爹娘。

卞兰再次下跪，“还请陛下恕罪，奴才已经将他们派了出去。只为，为君分忧。”

同一片星云笼罩，系链不一般wｗｗ•hetusｈｕ•ｃｏm.cｏｍ心境。

姜杉叹了口气，“你和他说了这些事情，以他性格，他终究是要走的。”

马蹄声惊扰了入眠的小鸟，又打破了将至的宁静。

同样精疲力竭，同样无能为力。

武莫先是皱眉，似是有些不悦，但是随后，他将长袖一挥，“只要能杀林火，孤无有不允。”

林火面朝星空，仰天长啸！

他抽出马鞭，走向侧卧驽马，却是看到了那只眼睛。

“他们原本是要死的，但是现在，大王不妨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卞兰嘴角挂笑，目露寒芒，“杀林火者，可得自由。”

千面伸手按住篱笆门扉，眉头紧皱，心中还在纠结不定。

武莫略微皱眉，“是这样没错，那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我是成不了圣人的。但是啊……”姜杉笑了笑，倒是闭起双眼，听那风中轻响，“世道黑了，心里还要有光。行于永夜，我愿持一星烛火。”

渡鸦并没有制止的心思。她仰头望着星空，低声呢喃，“天下那么大，你们说，那个木头会逃去哪里？”

又或是见到了久别归家的父亲，只把他当做迷途的旅客？

武莫眉头一挺，单手摸着下巴，“你的意思是……”

千面愣了愣，张嘴有些结巴，“姜，姜先生。”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用上“先生”敬称。

这世道就像是一条马鞭，一ｗww•ｈeｔｕshｕ•com.cｏｍ遍又一遍狠狠抽在他身上，让他不断向前，不曾停下，无法思考。

随后，他拱起双手，“叨扰了。”推开篱笆门扉，千面随着姜杉夫妇，缓缓步入屋中。

林火跪坐在马边，伸手缓缓摩挲马脖，就像是看到了自己。

呼号之声，响彻山野，空有回音无人。

姜杉伸出手掌，示意千面不必再说，“你们躲着我，就以为我猜不到了？况且，即便他不问，你也会把事情告诉他。我眼睛瞎了，但是心里更加亮堂。”

林火心头怒起，他原本就急着赶路，怎料到这驽马在这时候给他掉了链子。

千面蓦然抬起头来。

姜杉微微一笑，“我做那些事情，可不是为了换取赞扬。你们鬼见愁杀了这么多贪官污吏，难道是为了获得些许称赞？”

对于这种极端不负责任的事情，千面便是很愤慨，但是也很理解。

林火就这么走了，留下一句话，让千面照顾姜杉一家。

燕国王都昌隆，王宫内院，燕王寝宫。

手中的马鞭，不知怎么就松了下来。

林火急忙纵身，用起吕烽教的轻身功夫，在空中翻出一个筋斗，堪堪落地。

低头去看，便见到阿呆阿瓜一左一右伏在她脚边，蹭着她的裤管。

命运开得玩笑，总是令人猝不及防。

他仰头星空，想起了过去种种。从柳凤泊身死，到九霄学艺，与南柯相识相爱，与姜杉，和图书吕烽，山师阴相知相亲。转瞬之间，南柯成了武梦，吕烽战死沙场，姜杉瞎了双眼，而罪魁祸首，竟然是山师阴。

武莫仰起头来，眉开眼笑，“此计甚好！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却是水玉扶着姜杉，从屋里走了出来。

山师阴撩开车帘，仰望星空。想到苏丹霞的微笑，想到山师绫的哭闹，山师阴已经满脸荡漾出幸福的微笑，“这世道再黑，至少还有你们，至少……还有你们啊。”

精疲力竭，无能为力。

他俯下身子，伏在马上，缄默无言。

月头已升，繁星闪烁。

卞兰眼露笑意，答道：“大王可能不知，像奴才这种人，自然不会只准备一个。可是先王只有大王一子。”

两只熊，眨巴着眼睛望着渡鸦。

渡鸦会心一笑，伸手摸着两个脑袋，“我会找到他的，一定会的。”

姜杉循着声音，“望”了过来，“他走了？”

他只看到姜杉侧开身子让，抬手指向屋内，那语音似是重获新生，“日头落了，我们屋里详谈。”

武莫将桌上文房四宝，统统扫落地上，他对着空荡荡的寝宫放声咆哮，“都是废物！全部都是废物！董蛮武是废物！独孤孝更是废物！林火杀了父王！他杀了孤的父王！可他还是活着！他居然还能活着！谁都可以放过！林火必须死！他和他的师傅柳凤泊一眼！乱臣贼子！罪当凌迟！”

卞兰接嘴道：“先王ｍ•ｈeｔｕsｈｕ.coｍ•coｍ英年早逝，这些事宜还没有全部安排妥当。”

群星下，山野中，一马一人沿着蜿蜒小路滑过。

那双眼已无神采，却又有难勘深邃。

理解是林火心中情义，愤慨是这烂摊子，他该怎么和姜杉解释？

千面涨红了脸，显然是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吞了回去，幽幽开口，这声音倒是雌雄莫辨，“你瞎了眼睛，倒是要成圣人了。”

即便姜杉没有表现出来，千面也能感受的到。

却有一道人影，从大殿阴影中踱步出来。

卞兰只是望着武莫，一鞠到底，“小奴明白陛下心中烦恼，小奴有计为陛下除忧。”

渡鸦原本望着星空，却突然感到脚边温暖。

突然，那驽马崴了右蹄，两人带马朝一旁翻滚而去。

院中屋门发出“吱呀”一声，从中而开。

千面不说话了，还是瞒不过姜杉。

“反正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姜杉朝千面微微一笑，“你们鬼见愁，也到了该整治的时候了。”

原本拴着两匹驽马，其中一匹已经被林火取走。

武莫眉头紧锁，“那他们也该被处理掉了。”

武莫瞬间来了精神，原本是侧坐在椅上，现在立即针对卞兰，“你有什么计策，还不快快说来。”

他一边从林火离开的街角往回走，一边脑中不断思索。

战马被她拴在一边，隔着火光，渡鸦望着两个竹篓，阿呆与阿瓜就在竹篓之前打闹。

他又缓缓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