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4章 挡刀
西北和河北两路的根本问题是什么？是魏国公掌握着士族豪门！
嘎！！！
老贾可谓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无论赵祯，还是文彦博皆是眼前一亮。
礼罢起身，却见同时直腰的贾昌朝老目微红，隐有泪意。
傲气冲冲的从怀里掏出札子，给文彦博气的啊，你特么牛什么啊！？就是仗着唐奕留下的好家底儿呗？
不说，谁也不当回事儿，可是说了，那就尴尬了。
趁着这次进京，不搞点事情，他就不是贾昌朝了。
赵祯点点头，算是认可文彦博的话，随之又摇了摇头。
“！！！！”
他甚至觉得，唐奕不是通过民学的手再创造一个新的世界，他是在通过民学颠覆这个世界！
“用癫王的话说，哪怕是教出几个账房，那也是有用的，不是吗？”
富弼长叹：“子明不容易……”
此时此刻，若有旁人在场，一定被这两个老头儿弄的迷迷糊糊：
笑呵呵地看着老贾，客气道：“贾卿万里劳顿，怎么还如此操劳？”
……
也只有唐奕在这里才会明白，老贾这一次……
“多谢宽夫提醒，老夫在涯州还真是不太清楚。”
贾昌朝是在帮唐奕挡刀，只有贾相爷往自己头上泼脏水，这事才可以不扯上唐奕。
够义气！
要知道，唐奕办民学文官们不敢吭声，可是魏国公要是敢办，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老臣还想向陛下讨一道旨意。”
“为何？”
“既然是掣肘，自然要小心为上。”
只能硬挺着！！
这和给魏国公使绊子是一个道理，即使事实不是那么回事，可依然说不清道不明。
……
……
只要把他密办民学的事儿散出去，那满朝文官还不骂死他？
他可不是文彦博，和唐奕有那么多不愉快。他在燕云呆了好几年，太知道唐奕对大宋的重要性了。
“对！普及！！”
此句一出，老贾瞬间控制不住，抿唇仰头，不让泪水流下。
只见赵祯皱着眉头，“贾卿这是……意欲……”
借着这个机会，贾昌朝开口道：“富相公，请留步！”
而且，文相公在乎，赵祯不在乎啊，他巴不得贾和文顶牛呢！
“确有小计。”
之前，他们都在想是不是要阻止魏国公，倒是忽略了这一点，其实根本不用阻止啊！！
贾相爷是什么善男信女吗？要走流程还有他老贾什么事儿，不全都是文富的功劳了？
可以说，唐奕通过民学为贾昌朝打开了一扇门，一扇他从未见过，从未想过的，甚到可以称之为奇迹的未来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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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施一礼，“子明兄大义，弼，自叹不如！”
“那小子来信了吗？”
贾昌朝没说话，无声看向文彦博。
如果他实话实说，列举一堆民学的重要性，力劝官家阻止魏国公办民学，那么……于他没有一点坏处，可是唐奕的处境就尴尬了。
……
唯独富弼……
文彦博接话，“其实……也挺好。”
文彦博差点没气晕过去，特么你也是当过相公的人啊！！你不知道奏折要先呈到政事堂，让我这个宰相过过目这种流程吗？
“陛下要把西北民学之事留中待办？”
原来，当一个人摒弃旁支末节，放弃官欲的专攻一项学问，会迸发出那么大的能量。
……
让他……无地自容！！！
赵祯拧着眉头看向贾昌朝，这老东西……讨厌呢？
“据臣实测，岭外多荒，禁军多冗，单此一项，便可为朝廷补田千万亩，减军数十万，节费千万贯！！”
因为他在保唐奕，在保唐奕和赵祯刚刚回暖的父子之情！
“陛下，且恕臣直言，此事不可留中。”
……
“说来听听。”
“普及！？”众人一惊，没想到一向老成的富彦国想法如此激进。
此时，青砖亮瓦的宫道上就剩下贾昌朝和富弼二人，面对慈眉善目的富弼，老贾猛的一抖衣袖，躬身大礼。
“不妨一试！”
……
不想，老贾这边话还没说完呢，怎么能让文扒皮走？
……
“噗！！！”
而且以富弼的德行，是不允许文相公用这种暗示性的语言来诋毁唐奕的。
“想不到，在这京师之中，朝堂之上，还有人知道老夫非奸猾小人！”
正要帮唐奕说几句公道话，这时，阎康躬身进到殿中，富弼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
叫住文彦博，老贾一回身，拱手弯腰。
“可是，要是能借此给予重重一击，那他就没有精力反弹，生事了……”
到时候，文官们会把在唐奕那么压下来的怒气都撒在他那边，他就算想好好办民学都办不成，自有文官帮着收拾他。
……
……
只有两个可能让他如此反常：
呵呵……有官家圣赐在那摆着，他敢关门？
“不对！！”贾昌朝摇头。“掣肘是因为怕魏国公反弹，进而生事。”
这位看似人畜无害的富相公把什么都看在了眼里，关键时刻，他帮不了贾昌朝，却是可以帮唐奕一把，帮他把民学铺开。
让他刺痛！
作为一个吃过民学的亏，又尝过民学甜头的人，贾相爷应该是https://www.hetushu.com.com大宋除了唐奕之外，对民学最有发言权的人了吧！
出乎赵祯的意料，贾子明没有直入主题，而是绕到另一个问题上。
此时此刻，连文彦博都不得不佩服贾相爷的阴险。
“何不……”
……
原来，这个世界可以是涯州那个样子。
那不废话吗！？
老贾也不迟疑，不等大监代劳，亲自托着札子上到近前，亲自交到赵祯手里，然后就站到那儿不回来了，一副伺候在圣侧的架势。
他太知道唐奕这个妖孽鼓捣出来的另一群妖孽有多大的能耐了。
只不过，原本老贾也打算看看就算了，有病才看完了还要发表意见呢。
这是皇帝与宰相之间的内议，可从来不需要这么正式的。
而刚刚在殿上，官家的眼神已经告诉老贾，他挡的很成功，包括文彦博也没看出什么不妥。
高，太特么高！
“启奏陛下，涯州知州贾昌朝求见。”
“陛下案头可都是机要密疏，相公还是避嫌的好！！！即使相公恪守臣德，不看不碰，可万一哪项泄露出……可是说不清的啊。”
“不过……”话锋一转。
……
贾昌朝诡异一笑，“魏国公倡学兴教，其心至忠……不管怎样，陛下也要封赏一二，才不失君慈圣德吧？”
那不是好奇心过重，那是好奇自己死的不够快！
“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不妨一试！”
那眼神……
这是干嘛呢？一句也听不懂不说，还哭上了。
“不过，两个月前癫王的奏报陛下也是看过的，一切都好，陛下不用替他多操心神。”
富弼重重点头，“有魏国公在前面挡风挡雨，何不借机让民学遍地开花呢？”
民学被渲染的越重要，老贾越力劝，那也越说明一个问题：不是不想让魏国公办民学了，而是不想让所有人办民学。
可惜也只能是心里想想，贾相爷现在风头正盛，文相公也得暂避锋芒。
二人当然知道赵祯说的是谁，文彦博回奏道：“暂无。”
下首三人齐齐施礼回话：
可以把民学里的东西活用到农事之中去，为玉米丰收出一把大力；还可以把涯州大小事务用他这个宰相都没见过的新方法做到最好、最效率。
这个民学能造火神炮，能掌控大宋经济命脉，能操控远洋舰队，能种高产农作物……
……
只见富弼再施一礼，“启奏陛下，臣突发其想……”
“何不借此良机，把民学普及开来呢？”
赵祯沉默了，富弼的提议很有道理。
“那臣以为，陛下没有必和_图_书要顾虑此事。”
文扒皮当然听见二人的说话，只不过这点眼力见儿文扒皮还是有的，显然老贾不想他在场。识趣的脚下再紧几步，转眼消失在廊道之内。
贾相爷觉得这个时候他不能装傻了，得说点什么。
富弼淡笑，“可令各州拣选儒生任教，教的还是大道学问，稍重数术，让百姓识字还是没人反对的。”
只是，文扒皮太高估贾相爷的节操了，这货不但看了，而且看了之后还不打算装在心里就算了！！！
此时，赵祯则是眯眼偷偷地看着贾昌朝……
那小子临走干的最大的一件好事就是拉拢了贾昌朝，这家伙一到涯州就像打了鸡血一般，捷报喜讯一个接一个，都快成赵祯的开心果儿了。
那唐奕是何居心？
而一案之隔的老贾自始至终脸上都挂着傲然与肃穆交织的神情，自始至终都刻意地避开着赵祯的眼神。
那贾相爷就忍不了了。
“陛下留中不理，当是为有恐触动魏国公的敏感神经吧？”
“可徐徐图之嘛！”
……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赵祯当然高兴。
后半句没说，可以理解为，“有不同意见？”；或者是，“意欲掺合你不该掺合的密奏？”
只闻贾昌朝托着札子，语气欢快的能蹦起来。
可是，好死不死奏报是说民学的，最后赵祯的批示还是什么“留中待办”……
这老货故意的，特么狗仗人势说的就是他！！要不是唐奕脑袋进水，把他弄涯州去，他有今天！？
“嗯？？？”殿上三人皆是一震，无不细思贾昌朝言下之意。
“不妨一试？”
要是想闭门补救？
“陛下要把西北民学的事情留中待办？”
贾昌朝当然听出赵祯语气之中的不悦，可是民学太重要了，他不能不管。
赵祯那边正在看老贾呈上来的札子，不想，猛然间，案边的贾相爷阴森森的突兀开口：
可以说，贾相爷选了一条最最欠妥的谈话方式。民学的问题虽然解决了，可是同时也让赵祯对他生出了反感，以为贾昌朝在极力表现。
富弼听了文扒皮的话，却是一挑眉头。
“老夫来扛，总比癫王要强。”
文彦博心急火燎的要去给魏国公使坏，脚下也是急了点。
“回禀陛下，民学在文官之中的名声可并不好啊！”
赵祯下意识看了看殿上的文彦博和富弼，随之一阵沉默。
赵祉闻听，面容一展，“快请贾卿进来。”
可是，帮了唐奕，不就是在帮老贾吗？
可惜，这些话老贾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说出来。
富弼顿身回首，脸上还是m.hetushu.com.com挂着温和的笑意，“怎么？子明兄，有事？”
这对老贾个人来说有点得不偿失，甚至综合老贾从前是汝南王旧臣的身，还有他现在远发涯州的处境，这份反感几乎可以说是致命的。
……
“不妨一试！”
“因为臣比陛下更了解魏国公，这个人……要是想阻挠朝廷，是不会因为陛下的留中不发而心存感激的。”
所以，就有了宫城之内、廊道之侧的这一看似混乱的一幕。
……
“……”
……
要是因为民学能让他们内部产生嫌隙，自是极好。
第一，贾昌朝这次回京就是来表现的。他太想表现了，连密奏之事也想掺一脚；
文彦博那边直接喷了，这个贾昌朝太特么损了！！
……
你还真看啊？
“纵使有此掣肘，但也无妨吧？”
“请受昌朝一拜！！”
富弼还好些，本就不争的性子，可文彦博哪受得了这个？
“贾相公……”强压怒火，皮笑肉不笑的开口。
当着老子的面面呈陛下，这是赤|裸裸的“贪独！”
自打贾昌朝看到那封密奏，他就决定要做点什么，他知道民学的重要性，他必须开口不让那封密奏留中。
只见贾昌朝闻言，施以大礼告罪，随之肃然开口。
这个民学只属于涯州，只属于唐奕？
“……”
够爷们！
可是，有些话说和没说，做和没做，区别可是很大的。
“这，这不太可能吧？”赵祯有点不确定。“能教化百姓自然是好的，可是魏国公一家民学都是问题，普及全宋？有人还不闹出花来？”
“不可不操劳啊……”
“至于以后民学向何处去，则可慢慢谋划，先把框架立起来，总不是坏事。”
“贾卿不妨直言。”
第二，则是这个民学确实不应该被魏国公所得。
“大宋万里河山还不够他折腾，非去什么罗马……”
他们可以用半天的时间把三司十年的账簿刷了一个遍，更可以铸造火神炮这种无往不利的神兵。
那他为什么还这么做？
贾昌朝心中冷笑，“小小民学？那里面随便出来一个人都不比你这个宰相的分量轻，还小小？”
贾昌朝能力是有的，可终究逃不开“功利”二字，已落下乘。
所以……他是想表现。
……
“什么旨意？”
可不真看吗？老贾自己都不当自己是什么好人，既然都站这儿了，既然御案上有现成的、展开的，都不用他刻意偷看的东西，那就不看白不看呗。
赵祯则道：“贾卿似有妙计了吧？”
贾昌朝言下之意，给魏国公留面子没用，他该给你使绊子还是会hetushu.com.com使绊子。
……
“哦！！！？”赵祯来了兴致。“快快呈上来，与朕一观！”
良久方道：“确有此意。”
特么就是把一头猪放到涯州，也不一定比你老贾干的差！
为什么？
“文相公，等等。”
“哦？”到了这一步，赵祯也明白了，贾昌朝不打算退缩。
……
要是照着他这个路子来，那魏国公就算是黄泥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
文扒皮这是在给老贾上眼药呢，他也近过官家的身，也到过御案之侧，谁脑袋有包啊，偷瞄不该瞄的密奏？
如此一来，贾相爷在近，文彦博和富弼在远……
这个判断让赵祯有些索然无味，原本应该因贾昌朝出得妙计而应有的喜悦也显得意致缺缺。
这次回京，更是把玉米这等神奇农物带到了京城，赵祯怎么可能不喜欢。
……
这时，身后的文彦博发话了，“贾相公久不在京，可能不太了解，如今内外局势微妙，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小小民学与魏国公计较。”
富弼暗暗点头，贾昌朝是真英雄！
有些哽咽道：“老夫领这盆脏水，总比癫王来领要好些……”
“请陛下过目！”
可是，自始至终，贾相爷没说民学一个字的好，也没说一句民学重要不可以让魏国公染指。
文彦博眉头一皱，“什么意思？”老贾明显在吊大家的味口。
“臣这就是去办！！”说着就要出殿行事。能给魏国公以重击，文彦博都恨不得亲自下场了。
赵祯有些意外，“富爱卿何奏？”
文富贾三人从福宁殿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启奏陛下！这是臣综合岭南各地的地理实情，包括涯州农垦兵团几年来的成效，拟的一份关于垦荒岭外、军制重组的奏折。”
面上淡淡扬起嘴角，一改之前的傲然，恭敬的回身给文彦博作了个揖。
……
孰亲孰疏，高下立判！
那边老贾可是一点不客气，“操劳是操劳了些，可是也属应当。”
放下手里的札子，缓缓靠回椅背。
唐奕不在，大宋反倒挺顺溜，文扒皮巴不得唐奕不回来给他添堵呢。
老贾一进来，先是行君臣之礼，之后，下巴一扬，都快够着房梁了。
同样抖袖大礼一揖到地，“子明当受弼一拜才对。”
富弼见状，既无客气，也无得意，只是嘴角笑意更浓。
在赵祯的玩味，文彦博的错愕，还有贾相爷的沉默之中，富弼的高声唱喝把所有人都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回来。
本来他私办民学，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就已经伤害了文官们的利益……
所以，老贾要谢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