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1章 你兄弟还是你兄弟
有点道理哈。
“可是大兄想没想过，富有与兵多，对于国势其实没有多大的关系。”
唐奕急了，和这货没法交流呢？
徐奔一个时辰，出城已有二十余里，天色渐暗，却是已经入了黄昏。
“现在你赢了，说什么都行。”
“此生……无憾！”
耶律洪基一阵沉默，表面上看，唐奕这话说的有些荒谬，可是隐隐的又觉得有些道理，从前的大宋不就是如此？
哦，我们想死，偏偏敌人不想让我们死。不但要放，还特么帮着出注意，找出路？千年独一份吧？
不光耶律洪基听懵了，耶律洪基身后那一万死士也特么听懵了，就没见过这样的啊？
终是一叹，“黄泉路上，众兄弟与朕做个伴也不错！”
随意摊开锦书，借着火光一看，果然，南朝官家赵曙的亲笔招降。
“放了我，你怎么交代？”
……
“哦？”耶律洪基有些不服。“何以见得？”
“好吧……”
……
唐奕摇头，诚然道：“大兄确实尽力了，可要说做到了最好，奕却是不敢恭维。”
因为事实摆在那，六十万大军被大宋五十万人堵在城里全无半点斗志，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有酒！”
“别！”唐奕急忙摆手。“我可不知你，特么就没见过比我还轴的。”
“带着你的人，滚蛋！别让老子再看见你！”
“哈哈哈！”吉尔混居然笑出了声。
马蹄踏雪，发出嘎吱吱的响声，由缓入急，最后连成一片，又溅起漫天雪雾。
“那咱们就进去看看，看看南人摆了什么天罗地网，够不够取朕之性命！”
“所以，陛下要丢下我等？”
大概……
天地都是灰蒙蒙的，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
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嘎吱吱的声音仿佛就响在人心里。
“不是的。”
唐奕一阵无语，跟这个逗逼怎么还说不清楚了呢？
“还什么都不做！？我要是什么都不做，你早打过来了，哪里等到今日？”
“你！”唐奕这个气啊，特么我是唐疯子，你怎么就成了耶律傻子了呢？活命的事都不干？
“切。”耶律洪基嗤之以鼻。
“你……你凭什么放我？”和图书
被叫做吉尔混的辽将并未因一句“回去”而退却，冷声发问：“去血战南人？”
不耐烦地一甩膀子，“既然选了第二条路，那就赶紧的！”
此句一出，天地肃静，风雪之势都为之一弱。
“哼！！”耶律洪冷哼。“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
“你有人有智，跑远点，厚积薄发，东山再起，怎么不比死在这儿强？”
耶律洪基“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下句。
唐奕，唐子浩。
“怎地！？”唐奕瞪着眼珠子。
说完这句，却是再不多说半字，轻夹马腹，踏踏的蹄声声回荡在长街，载着这位末路君王，悲怆前行。
“大兄这些年极力扩张，大行掠夺，表面上，大辽确实富了，兵多将广，盛极一时。”
“……”
终于，唐奕动了，缓缓迈出一步，踏雪之声甚至清晰，万人皆闻。
“可是，可是你不能放我啊？”
这一万死卫，是耶律一族的族兵，更是皮室军精锐中的精锐，自从他接掌皇位以来，十几年间寸步不离其左右。难到这最后一程，亦要他们陪伴吗？
怔怔自语：“我怎么没想到呢？”
“……”
“滚……滚蛋！？”
耶律洪基都听傻了，“滚蛋？”这疯子是真特么疯啊？
“我耶律洪基浮沉半世，想不到临走之前，还能劳得宋之唐子浩亲来送别。”
站起身形，“就这么去了，甘心吗？”
“与贤弟争斗二十余载，乃洪基平生之大幸！”
“有刀，无酒！！”
缓缓把酒坛凑到嘴边，轻啄一口，“那贤弟以为，朕错在哪了？”
万人马阵奔腾而起，杀气森森，然后……
“你傻啊？”唐奕气不打一处来。“往北跑啊！”
但是，此刻他却没有半分庆幸，因为这本就是为他设的局，唐子浩是不会让他存在一丝侥幸的。
再配上耶律洪基那认真到不能再认真的表情，怎么早没发现，这货还有点“文青”的潜质呢？
他所料无错，谷口处确实有人，不过，却只有一人！
站起来把酒坛里的剩酒一股脑倒在火堆之上，腾的一声，火势窜起五尺，映得二人脸色通红。
“陛下，咱们不就https://www.hetushu.com.com是来找死的吗！？”
战刀一指，“子浩贤弟！”
“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得有多想不开，一心要死我手里！？”
“你这贼厮，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让你滚，你就滚，装什么大尾巴狼？”
“你……”
唐奕距离马阵十丈之处停了下来。
可是，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儿。
“错在哪儿？”唐奕一摊手。
“我跟谁交代？”
“你，你要放我？”
耶律洪基终是不由苦笑出声，这一路全无阻碍，当真是半个宋兵也没见到，唐奕这回还真是放心。
“啧啧啧……”唐奕听的直咧嘴。
……
且条件优厚，不但是世袭亲王爵位，留守大定，掌管原大辽疆域，而且兵权南朝也只收八部族兵，皮室军依旧由他掌管，可以说诱人至极。
“也对。”耶律洪基也乐了，甚至豪迈。
原来自己引以为傲的中兴之治，在他嘴里被批的一分都不值了。可是，偏偏这孙子说的还那么有道理。
“算了，选第二条就第二条吧。”
唐奕笑了，灌了一大口酒，再次递回。
“甘心……”
“我还不问了呢！”耶律洪基那股子只对唐奕的无名之火又上来了。
“尊严个屁！”唐奕大骂出口。
“老子自己都不想干了，我还跟谁交代！？”
好像……
“就依贤弟，先酒！后刀！”
“反正就要见祖宗去了，知道错在哪儿又有何用！？”
耶律洪基心下大震，下意识望向谷内。
“我凭什么就不能放你！？老子是唐疯子。疯子！疯子你懂吗？”
看向山谷，“先前子浩给我的那份尊严……”
唐奕目无焦距地远望四野，现在这里已经是大宋的土地了。
“呵……”只见耶律洪基苦笑一声，一点意外之色也没有。
“陛下何去？”
“……”
“原本汉化的百姓失去了主导，外来各族对大辽又缺乏认同感，人心都散了，就算我不打，早晚也得分家啊！”
赌气道：“你是皇帝，还特么不是大宋的皇帝，这种事儿还用问我。”
特么这个‘贤弟’怎么就不能正常一次！？老子这是要赴死啊，你却端着个和-图-书酒坛子，这是断头酒吗！？
富极天下，拥兵百万，不还是岁岁纳贡，被大辽和西夏欺负的不行？
抬眼看唐奕，“这是你帮为兄争取来的吧？”
“酒喝完了，该动刀了！”
唐奕一拧眉头，“废什么话？接还是不接！？”
直视唐奕，“真的甘心！”
心中坦荡，无喜无悲，领队前推，万人马阵，有一种说不出的豪迈与悲壮。
“老子说了算，怎么就不能放你？”
“……”
面子上挂不住，只得涨红了面皮强词夺理：“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你说怎么办？”
狼毫大氅，傲立于风雪，面万军而不改颜色的一个人——
“哈哈哈！”
他就不怕老子胆子那么一颤，真就跑了？？？
正常的君王对于一个降君绝不敢这么放手放权。
“我……”
唐奕道：“正是因为大兄的尽力而为，才给了大宋机会。”
许是大定降城的消息已经传遍四方，宋军的攻势乍然而止。甚至在城北之外，耶律洪基没有看到一个宋兵。
如今萧部、突吉台、纳齐耶纷纷降宋，不也说明少了那份对大辽的忠心？
言罢，打马向前，朝着山谷直冲而去。
“……”
……
“朕已然尽力，自问做到了最好。可还是败了，只能说是天意弄人。”
“说实话，朕很不想接受，不过，输得心服口服！”
呛啷一声，抽出腰间战刀，“我契丹儿郎们，时辰到了！”
我是大辽皇帝啊，斩草除根啊，永绝后患啊……
……
看不清神情，却不由得让人真切地感觉那了那股子从容。
而刀锋所指的唐奕依旧静静地看着耶律洪基，与天下同势，浑然一体。
当耶律洪基看见北门前的一万死卫，唯有报以苦笑。
唐子浩这个没节操的，哪里能懂得我耶律洪基的境界？
唐奕也是无语，我特么也没搓你的火儿，你急什么？
“对嘛！”唐奕一拍大腿。“你没想到，兄弟帮你想啊！”
……
“吉尔混，不出城受降，来此处做甚？”
“且慢！”
“……”
看着唐奕举着那个酒坛子，最后猛一咬牙，“好！！”
“回去吧……”耶律洪基无力劝慰。
“哦？说来听和_图_书听。”
耶律洪基点头，“朕也是这么想的。”
“北边有罗斯人，有鞑袒人，凭你的实力，把他们地方都占了，到时又是一个强盛的大辽啊！”
“说的容易，跑哪儿去？天下尽归南朝，朕跑到哪儿能逃得过一死！？”
风雪依然。
“……”
“输在哪？”耶律洪基喃喃自语。“输在二十多年前……就应该杀了你！”
耶律洪基瞪着眼珠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唯有猛灌烈酒。
“……”
探手入怀，把一轴锦书扔到耶律洪基怀里。
“你……”
憨然一笑，“不瞒大兄，哪怕你什么都不做，保持十年前的状态，起码二十年之内，大宋没有机会染指辽地。”
猛灌一大口，“天意让你唐子浩来收朕，与坦荡无干！”
应该……
“……”
耶律洪基毫不做作，自然接过。豪饮一口，又递了回去。
耶律洪基摇头，“不接，朕还是选第二条路吧！”
“回禀陛下！”吉尔混应道：“前方正是奉仙坳，多半南人已经在谷中设伏了。”
不大，却冷到人的骨子里。
“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自己选吧！”
风雪依旧，黄昏渐暗，天色由灰转黑，四野之内暗淡无光。唯奉仙谷前，一堆篝火摇曳，独成这天地间唯一的一抹亮色。
把酒坛递给耶律洪基，“这个结果……能接受吗？”
可惜，入眼只有灰蒙蒙一片，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
“切！”耶律洪基更是不服，悍然再饮。
“罗斯……鞑袒？？”
……
耶律洪基闻言，抱拳一礼，“知我者，子浩也。”
“你等会儿！”耶律洪基终于发现哪里不对，眯起双目斜眼瞪着唐奕。
“不、枉、此、生、啊！”
耶律洪基依旧无言以对，其实从吉尔混出现在眼前那一刻，他就知道，任何劝阻都已经无用了。
一指这广袤天地，“这远近之间可是一个南人都没有，正适合逃跑！”
……
“我认识的耶律大兄果然坦荡！”
他要的是尊严，尊严！
在耶律洪基凝重、阴森的神情之下，露出一个与这灰白天地、风雪杀阵极不和谐的灿烂笑容。
“我不走……”
可能……
唰！
唐奕https://www.hetushu.com.com继续蛊惑，“那地方大了去了，可是不错。”
隐藏在大氅之下的手臂一抬，“你有刀……”
“唐子浩在这里做甚！？难道他要亲眼看着自己覆灭于此？”想到此处，耶律洪基哈哈大笑，响彻天地。
“大兄错了，颠覆大辽的人，正是大兄自己。”
此时，耶律洪基已经穿阵而过，背对吉尔混，略有停顿，淡然道：“去找回朕的尊严。”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等了很久。
什么叫滚蛋！？
……
见皇帝不语，吉尔混又道：“陛下有陛下的尊严，臣下也有臣下的荣耀！”
“今得子浩送别，亦是感激。”
说着话，狂灌酒汤。
“你从西域、中亚抢了那么多人到大辽，这么短的时间，本族人口急速稀释，所谓的大辽王朝被女真、渤海、西域、突厥、黑汗各种杂七杂八的文化搅成了大杂烩。”
“你放心！等大兄站住了脚，归行王化，我把你那些皇后、妃子、太子、公主啥的，都给你送过去，肯定让大兄继续没羞没臊的……”
耶律洪基也在琢磨：
只见耶律洪基竟生出几分自傲，道：“朕要是想跑，六十万大军直接冲过来怎么都能跑，还用你卖这个人情？”
唐奕回道：“大兄还不明白输在哪吗？”
“……”耶律洪基乍然怔住，缓缓敛去怒意平静下来。
吉尔混下意识紧了紧马缰，座下战骑随之碎步后退，万人死卫也是乱相乍起，阵阵马嘶搅动三军。
抬眼远望，“朕记得，前面是个山谷吧？”
“我说过要杀你吗？”
“……”
眼见就要冲入山谷，耶律洪却是一勒马缰，放缓了杀势。
唐奕看着要见底的酒坛，一阵无语，你特么抱着酒坛喝半天了，给我也来一口啊！
“你大爷！”耶律洪基差点暴走，涨红着虬髯大脸，刀尖都在颤抖。
转头一想，也对，对这道旨他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
唐奕大乐，“大兄真的以为一个唐奕就可颠覆大辽？”
……
“……”
回头看了一眼吉尔混和那万死卫，“你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唐奕与耶律洪基围火而坐，两人身后，一面是皇家铁卫，视死如归；一面是谷中伏兵，胜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