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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喆声音很低沉的说：“不用了，我刚刚接到通知，临时要出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回头要是有缘，咱们再见吧。”

赵文问：“小冯，我问你，你准备怎么去见朱书记？”

赵文终于笑出声来：“你这个冯喆！好了，事情已经做了安排，你去见朱书记那是礼节，也是程序，至于去见他的女儿，是这样，她叫朱丹，在国土资源局工作，朱丹的老公本身是大学副教授，因为响应西部开发，借调去了西北任教，他倡导着搞了一个保护母亲河基金会，你以支持朱丹老公基金会的名义将钱给朱丹……”

冯烈看了一下冯浩：“冯浩，你说。”

冯喆听明白了赵文的话，赵文看了一下时间，说：“还有点时间，对你去兆丰，我再说几句，你自身是新源人，兆丰又刚刚出了事，一般来说，在目前的情况下，兆丰只要按照之前的模式走就可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没必要追求什么大的政绩，毕竟稳定压倒一切。”

赵文一听笑了，冯喆连忙又说：“除了赵哥你……”

走得好！

冯喆听了笑，赵文有些语重心长：“冯喆，你要记住，世界是辩证的，所谓的大人物都是从小人物一步步做大的，这就是将相本无种。你以现在的自己看过去的自己，是不是觉得恍然一梦？这世上有许多悲悲喜喜、浮浮沉沉的故事，你从别人的身上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别人也能从你的身上看到类似的过去的自己，这就跟看一本好书一样。成功者没有随随便便的就成功的，你付出的，必然有人能看的到，关键就是看有没有那个契机能让你站到更加能展示你自己的位置上去。”

“等过完节上班后，你就去拜见他一下。你先休息，等稍晚的时候，你、我去见一下朱书记的女儿。”

“朱书记是比较欣赏自己的女婿的，所以你今天这样做，也不是平常人想的那样，而保护母亲河、支持西部大开发，本身就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这样你和我在朱丹那里露了面，她就和_图_书知道了你了，她在朱书记那里一提你，事情会更顺利一些。”

这人叫马世博，似乎和冯喆年纪差不多，非常的不苟言笑，冯喆总觉得他就像电影里的特工，年前到岭南供销总社给冯喆送金项圈的就是他，今天两人是第二次见面。

冯喆说着看着冯忠问：“那拖拉机，后来是三伯给开走了吧？”

冯喆好大一会没吭声，停了一会，冯满冠见冯喆似乎在熬煎，就叹了一口气：“小喆，叔知道你这些年苦，看开点，事情总会过去的。”

冯忠和冯立也答了话：“小喆，你五哥说的没错，这事我们这几个长辈都能作证，你那会还小，什么事都是靠这一大家子人呢！”

冯喆也长叹了一口气，停了一下说：“我那会还在学校，回到家，我爸妈已经被收殓了，我谢谢大伯和几位伯伯，还有家里的几位兄弟帮忙。”

冯忠一听低了头，含糊着说：“放着也是放着……”

这办法真是好，比平时一些人想的提着礼物送银行卡什么的高明的何止千倍。

冯喆摇头，老老实实的回答说：“我不知道。”

“你也知道，兆丰是贫困县，对于贫困县，国家有扶持，也意味着想出成绩很难，你的那些前任谁不想在位置上干出一点成绩？但是为什么没有？是他们不能还是不想？这你要好好想想。”

众人都没吭声，冯喆说了一句：“冯浩和冯保现在都是村里有脸面的人，有些事闹开了，让人看咱们冯家的笑话，这责任可不能怪我……”

冯喆有些懵，他在消化赵文的话，赵文又说：“大家一直都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却少有人知道下一句‘初心易得，始终难守’，我给你说了‘守旧’和‘开拓’这两种形式，你自己到时候根据实际情况具体分析、操作吧。”

“埋葬我爸妈，花了钱，我知道，当时出事后，我去过交警队，交警队的人说，从我爸和我妈的裤子兜里翻出了九千多块钱的，那些钱，给了大伯你……”

“那ｈetｕsｈｕ•ｃｏｍ.ｃｏm就不说了……冯叔，婶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以赵文的身份，为人又这样谦和，冯喆没理由不和他拉近关系，两人坐下说话，马世博不知道出去干什么了，赵文直奔主题：“我跟朱书记说了你的事，他对你有印象，让你去兆丰任县长。”

“啊？你急什么，这都几点了，半夜了都，你看你……”

冯喆说着又拿出了那个黑皮日记本：“我爸那会是咱们村第一个买拖拉机的，我家的日子过得怎样，大家心里都有数，不说咱们冯姓自家了，就是咱们村里一些人平时从我爸妈这里借十元八块的，我爸妈事出的急，他们都没还，我那时候小，有些事问人家人家也不承认，不过，这本上都有记载……以前的钱顶钱，现在物价上涨，十块八块的，能做什么？”

“……所以，如果你真的有想法，在兆丰要有一番作为，那在头三个月内一定要树立一个形象工程，这样就能让大家看到你的能力，而后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你再搞一个名牌工程，有了这两项工程作保证，你从第三年开始就得下大力气搞舆论，做宣传，这样的话，对你就算是成功了。”

冯喆摇头：“不用了，就这，我走了叔，婶。”

冯喆有些思维凝固，这真是意料不到的事情，原以为自己能跳出供销总社，到兆丰随便担任个什么职位就行了，因为从上面下去的人不是没有高配任低职的先例，以处级任常务副县长也不是不可以，可是这会却让自己一下就代理了县长，这太意外了。

“有时候不出错就是功劳，这有个比方，假如你把不哭的孩子抱到怀里，如果现在他哭了，那是你抱得没水平，可是这个孩子要是没哭，是因为他本来就没哭，并不是你的功劳。反过来看，要是你将哭着的孩子抱到你怀里，如果他还哭，你就没有过错，可他不哭了，才是你的本事。”

冯喆明白了，在这就叫曲线救国，这就叫智慧，把钱给朱丹，支持朱丹的老公https://m.hetushu.com.com搞社会公益。

冯浩冯保都是冯烈的儿子，冯喆看看屋里的这些人，问：“大伯，我爸妈不在的早，我一直很尊敬你的，你有话，我都听着。”

冯喆不吭声了，自己为难的就是这些。

冯喆听的不能相信，等赵文说完，问：“朱书记？我去兆丰当县长？这……不是常务副县长，或者是其他？”

……

冯喆说：“算了，放在这里没人开，也成了铁疙瘩，不知道大伯还有五哥，还有几位长辈，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冯喆顿悟。

赵文口中的朱书记就是岭南的一把手朱忠河。

冯喆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示对赵文的感谢了，这些话对于自己今后的职业生涯，帮助不可谓不大。

不过，今天之行主要的恐怕还是让朱丹在朱忠河面前提赵文吧？这大过年的，自己和赵文一起出现，朱丹一说，朱忠河哪能不清楚什么意思？

“你想，你如果去见朱书记，怎么去见？去办公室，还是去他休息的地方？空手还是带什么东西？”

难道见了朱忠河，谈完话了给他塞一银行卡？说感谢您对我的栽培、我一定好好干，不辜负您对我的期望？

冯喆走了出去，冯满冠和媳妇站在门口，门口屋檐下的灯泡亮着光，将冯喆的身影照的斜斜的，四周黑暗，一会冯喆拐了弯，消失在土堆的那边……

这些冯村的家人，今后和自己再也没有了任何瓜葛！

“这话怎么说的！哪有这事！”冯烈变了脸：“这不是胡说！”

“胡说不胡说，现在我也不说那么多了，都知道那会我爸我妈是去找我妹妹出的事，身上有多少钱，给了谁，交警队的人可以作证，还有……”

冯满冠叹气伸手指着屋外说：“你看看！你看看！没法说，没法说啊……”

一般来说，上级给你安排了好的工作，你去感谢一下，这是人之常情，你要是不去，那才奇了怪了，可是要去面对的是真正的封疆大吏，怎么去，拿什么去？这都不是自己能够想的明白的，而这种事更是连个和*图*书求教的老师都没有。

“小冯，我事情太多，没能去机场接你，一路还好吧？”

“大家一直想，你不是也在外面有了工作，冯村你基本也不回来了，这老院子，你就丢下给咱自己家行了……”

“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赵哥了，那个，刚刚赵哥说，朱书记对我有印象？”

这些“家人”的表现甚至还不如冯满冠这个外人！

最先赶到的是冯喆最后租的那辆车，等车往高庙行走了一半路程，冯喆给那个大胖子打了电话，说让他不必去冯村了，自己计划有变，那五百块钱，就算是给他的辛苦费了，胖子听了倒是不好意思，说自己刚出县城，这样的话，回头把钱给冯喆送到派出所去，再说，也不能收冯喆这么多。

冯满冠说：“你不是说你要在省里买房子？你看，你一说钱，这人都没影了……我先给你拿点钱，你先用着……”

“好，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坦诚是对的，尤其在面对自己不能确定没有把握的事情的时候，直接的说不知道，这样反而能体现出你的品格。”

这简直就是笑话，也是不可能的，那样朱忠河能将自己直接扫地出门。

赵文说：“你说的那个赵枫林，担任常务副县长还是可行的，你去了兆丰，就对他重新安排。”

天空的星星仿佛触手可及，一边是山谷一边是土岭，冯喆走着心一阵阵的悲凉，他不由想起了刘禹锡的那几句“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我刚刚说的，在文学上叫做三部曲，理论上叫三段式，军事上叫三三制，日常生活中叫好事不过三，要是做到了这些，你在兆丰，就算是交了不错的答卷。”

冯喆有些好奇，赵文说：“你不要太看轻自己，你想想你从半间房那个镇委书记开始，都做过什么？远的不说，就说你和民航打官司那事，你来的时候，我还在想人家民航有没有故意的刁难你不让你登机。”

赵文的笑和问话让冯喆的心里一热：“赵哥，我还好，这m.hetushu.ｃｏｍ.cｏm正过年，我真是打扰了。”

这事办的滴水不漏。

这些话的内容，王趁铃曾经给赵枫林说过，冯喆深以为然，但是赵文接下来又说了截然相反的论述：“不过依我看来，你的性格不是那种因循守旧类型的，如果让你在兆丰什么都不做，我估计不可能……”

车往前疾行，夜黑如墨。

马世博带着冯喆到了停车场，上了一辆白底红字排照的车，穿过了车流滚滚后，来到了饭店，房间已经订好了，因为冯喆也没带什么行李，马世博陪着冯喆坐了一会，赵文就到了。

“那去见朱书记的女儿？……”

初五从岭南上飞机的时候，冯喆给赵文打了个电话，一下飞机，有个面目冷峻的人就在外面迎接着他。

有句话说：当你在黑夜里看到的，就是你应该看到的。

从德国见面起，赵文就不让冯喆叫自己的职务，说自己的孩子应该叫冯喆叔叔，咱们俩之间就随便一些。

听到这里，冯喆心里透亮，提醒自己一定要稳重，稳、稳、稳！

冯喆说着去厕所，在外面分别打了那两个出租车司机的电话，等回到屋里，满屋子的人竟然都走光了！

冯浩轻笑了一声：“其实也没啥，小喆一走好几年，那会五叔五婶去世，咱们一大家前后出力不少，不过这都是应该的，也花了不少钱，咱大伯张罗着叫人埋人什么的，这也不说了，不过的确花了不少钱，这都有记录的，你看，像买棺材，请人挖坟打墓，买菜什么的，都是大伯几个长辈张罗的，基本就是六千多块钱……”

以前，从来没有人给自己说过这些，所以赵文今天的话是画龙点睛似的，也是醍醐灌顶的，更是纲领性的，需要自己在日后慢慢的琢磨、体会。

天地虽大，何处为家？

冯喆抬头看看屋里说：“这房子，你继续用，房租不急，有了再给我，我会给你打电话。”

冯喆坦言：“我和市委书记说话都没超过十句……”

可是，今夜冯喆不知道自己都看到了什么……

冯满冠媳妇说：“你看你轻易不回来，一回来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