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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来的王智也是差不多的境遇，他用食指搓着下嘴唇，犹豫不决地道：“别让他看到咱们了，反而不给咱们通过。”

王智招招手，好奇地问：“老田，你们平时怎么做卷子，每天做几份？”

“请杨锐去出题的，又不是请他改卷子的。再说了，杨锐就没有要照顾的亲戚朋友了？”左超说着，用拳头捅了一下田世昌，问：“杨锐给你们锐学组开小灶的时候，没说这事？”

“卷子多。”田世昌声音小小的。

“现在就有330分了，你还应聘做工人？”

80年代的计划生育刚刚开始，六十年代或七十年代生人，都有不少的兄弟姐妹。对于厂矿家庭来说，多个孩子的最大负担既不是奶粉也不是学费，而是找工作的麻烦。

报名者统一笔试化学和生物的消息，很快以通知的形式传遍了。

王智抢过笔记本，一页一页的往后翻。

左超没听清，揉揉耳朵：“什么？”

“不会，耍你能准备的这么充分？”焦致农说着点点试卷，道：“上面不是有时间，这里，10月8日的，接着一份是……还是10月8日的，一天做了两份？”

“工人怎么样了？工人是最先进的阶级。”左超面子挂不住，一下子火了。

左超不自然的笑：“每份试卷才1个小时的，怎么可能，都是胡写的吧？”

左超一拍大腿：“对哦，不是说化学和生物吗？把你们做的卷子拿出来，咱们做一遍不就知道了。”

和其他学和图书生一样，田世昌很珍惜得到的试卷，每一份都和讲解的笔记一起，整理在一个大办公夹子里，像是个大笔记本似的。

王智搂着他的肩膀，将他拉的离左超远点，问道：“杨锐出什么题，你能猜到不？”

“我见好些人都借锐学组的卷子，也没见这么厚的啊？”田世昌去拿化学卷了，左超大致的翻了几页，满脑子就糨糊状了。

所以，西堡肉联厂卡了高中学历和城镇户口两个条件以后，来应聘的多数是附近工矿企业的子弟了。

随着题海战术的疯狂化，锐学组成员的大笔记本扩张迅猛，很快就从课本的厚度，增加到了字典的厚度。

田世昌犹豫着，道：“上次月考是330分，平时也不算总分。”

“我有时候会写不完，不过做着做着也就习惯了。”

最后一句，他是冲着仍然身在锐学组的田世昌说的。

左超呲牙道：“田世昌耍我们？”

“估计是分时段做。”左超又往后翻，就看到了“10.9”的标志，后面又是一篇“10.9”，接着又是两篇“10.10”……

当田世昌拿出这样一个超过500页的大笔记本的时候，左超吓了一跳，又自我安慰的骂道：“不是让你拿化学和生物吗？”

王智连忙拉住他：“都少说两句，说考试呢，你们谁有把握就考个前十名出来？”

中外合资企业的诱惑尽管比不上读大学的诱惑，但田世昌也没有一定能读大学的自信和图书。

田世昌低头没说话。

他翻到差不多一半的位置。

“没。”田世昌垂下头，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

“理科每天两篇到三篇，语文和英语两天一份的样子。”田世昌说着不自觉的抖了两下，道：“锐哥把这个叫题海战术，每份卷子要求45分钟到1个小时交卷，早做完的可以提前下课休息一会，做不完的就只能连着做……”

左超“哼”的一声，道：“多就多，怕什么，我们也都在锐学组混过，一天做两份卷子就四个小时没有了，你们总不能光做化学和生物吧，这么算一下，能有多少卷子。别多说了，晚上把你的卷子整一下，拿给我们背。”

“能聘上再说吧。”田世昌自己也说不清楚。

“也就一两份，我上次抄的数学卷子都没做完呢。”王智翻到最后，又从前面翻，发现最初的频率是3天一篇。

“人家不是请了杨锐去。”

“你现在能考多少分？”焦致农听到此处，突然问了一句。

焦致农也好奇地看了一遍，道：“我上个月借过卷子，好像没这么多，到……这里吧。”

王智品咂着题海战术四个字，不觉痴了。

“总共才要10个人，你能不给他看到？”个头最高的左超家里是开杂货铺子的，条件比较好，今天特意穿了一双人造革的皮鞋。此刻，他一边翘着脚擦鞋，一边道：“我当初就说要投赞成的，你们一定要投反对，现在看看，西堡肉联厂都要请他来出hetushu•cｏm.cｏm考题，咱们要是锐学组的，现在不是说进就进。对不对？”

“要去你去，我准备背了题去考试，要是考到第十，杨锐不通过，我就去闹。”左超说着，就拉田世昌去找试卷。

如果是早几年，工矿企业效益都很好的时候，安排一个或者两个孩子进厂都不算太难，但到了80年代，随着改革开放的推动，省级以下的国企的日子都越来越难过，轮岗乃至停产相继出现的情况下，再招工就显的不合时宜了，现在的中小型国企的政策多半是顶替和分配并举。分配需要子女考对口技校或中专，顶替就需要父母有一个人提前退休，然后让出岗位给子女。

这与西堡中学的学生构成是颇为不同的，双方互相也看不上眼。

按照他的想法，这似乎才是正常的。

焦致农又问：“那去不去找杨锐了？”

田世昌的母亲是水利所的职工，常年驻守水坝，非常辛苦，收入也不高，这让田世昌很想早点工作，以减轻母亲的负担。锐学组的补贴虽然不少，但也只能解决学生本人的衣食住行等开销，要说帮衬家里自是不够的。

他们周围一起准备考试的，多的是跟前厂矿的子弟。

田世昌很想说，锐学组现在做一份卷子只有1个小时的时间，一天要做8份以上的卷子。

“最近每天都做好些卷子，卷子多。”田世昌重复了一遍。

焦致农看不过眼，拍了左超一巴掌道：“我就不信你能考得上大学，会不去上？hetushu.com.com人家大学生出来是干部，你工人做一辈子，还是工人。”

去掉讲解部分，这里也有200页的试卷，也就是100份以上的卷子，背诵这么多的试卷，用一年还差不多，几天时间是想也不要想了。

有点黑瘦的田世昌略显慌乱，低头道：“我是偷偷来，杨锐不知道。”

“就是考个前十，也不一定有用。”左超有点愤世嫉俗地道：“就西堡肉联厂的德性，你信他们不插队？最后打分，还不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这是生物的，化学的有点重，我再去搬。”田世昌将本子放下，又叮嘱道：“别弄乱哦，我之后复习还要看呢。”

在这种情况，工矿企业的子弟如果遇到招工，那宁可初中毕业证都不要，也会先进厂。另一方面，如果遇不到招工，厂矿子弟多数会选择继续读书——即使明知道考不上大学，在子弟中学读书至少比到社会上混迹要好一些。与之相对，农村学生读到初中，若是成绩不好，多半会直接退学给家里帮忙，也算是一个壮劳力，运气好的就参军入伍，期望着退役以后能安排工作。

左超等人愣愣点头。他说“化学和生物”的时候，显然不是嫌本子太厚。

“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还能不让你招工了？这么好的机会，招不上了，你再考大学不是一样。”左超晒道：“要我说，招工比上大学好，上了大学有什么用？读三四年出来，你都二十三四了，才从头考试，人家工厂里的和*图*书工人孩子都有了，还比你多四五年的工龄，每个月比你多拿六七块钱都不止，到时候，工人50岁退休，大学生还得60岁才退休。”

“化学卷拿来了。”田世昌将两个笔记本放在宿舍的写字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要不然，去找杨锐说说吧？不看僧面看佛面，再怎么样，咱们也是同学不是？”回炉班的焦致农曾经短暂的加入锐学组，然后在投票事件以后，被开革了出去。和李铁强等人类似，他也已经考了三年了，奈何成绩连300分都没有，所以，听说有中外合资企业招人，他第一时间就报名了。

哪怕是双职工家庭，顶替也只能解决两个孩子的工作，若是家里有三个孩子乃至更多，回家待业就难以避免了。

不过，看左超已经不高兴了，田世昌动动嘴唇，却是没再多说。反正借锐学组的试卷的学生多的很，也不差整理的那点功夫。

看到10月20号，每天的试卷增加到了3篇，左超忍不住叫了起来：“他们每天做这么多，我就不信有时间做别的科目。王智，你成绩最好，你每天做几份试卷？”

来自西堡中学回炉班的四名学生，再次聚拢起来，他们都已毕业拿到了高中毕业证，正是20多岁要找工作的年龄。

遇到左超这种强势的学生，田世昌也只能再三解释：“卷子很多，几天内是背不完的。”

左超不信：“能有多少？咱们一人做一份，或者直接背答案好了，就背大题，我不信考不过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