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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锦绣小心将护身符放在贴身的衣袋里，随李云彤走了出去。

他轻轻咳了两声，桃花眼轻佻地低声笑道：“别打了，是贫僧。”

此刻，李云彤已经睁开了眼睛，停止了咒语，见缪锦绣看她，便点了点头道：“放开他吧，让他起来。”

道路更不容易找寻，远处有野兽的嘶吼，在更深更茂密的林深处，静静地躺着已经干瘪或者腐烂的尸体：一只兔子，一匹马或者是一只鹿，她们甚至还看到了两个人。

“这是我将吐谷浑大巫师教得咒语和师傅所传用在一起，因为无法单独使用，所以叫了你同来。只是你不是术士，恐怕效果有限，只能勉力一试。等一会我念咒的时候，你要敛气屏息，凝神专注，最好能沉浸在咒语里，物我两忘……我观你心神，应该是杂念比较少，认定的事一往直前之人，希望能够有效吧……”

缪锦绣按李云彤所说，紧紧跟着她的步子。

李云彤的衣衫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她的雪白狐裘在密林里如同会发光一般，令人追随。

缪锦绣安慰地看了看她，笑着裂开嘴道：“别怕，不会更坏。”

顾不得去想他怎会在此，缪锦绣只知道这会容不得闪失，必须及时作出应对，她深吸一口气，改为按住索朗德吉的命门，喝问道：“上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门还没关死，她的衣角便被人死死拽住，和图书陈琳琳低头，看到缪锦绣纤长细白的手指死死拽着她的衣角，半个身子匍匐在地上，身体颤抖如同树上要掉下的落叶，岌岌可危。

陈琳琳在屋子里，听到外面奇奇怪怪的声音，还听到缪锦绣唤她，忍不住拉开了一道门缝。

缪锦绣一迟疑，陈琳琳立刻将门又关上一分。

看上去，这里就像被诅咒了一般，白日里看来广袤寂静，安宁平和的密林，在夜里，却是处处都有杀机。

雪峰之上，林木之间，有亡魂不断被超度，恶灵的侵袭，野兽的嘶吼挣扎着前来，又惊惧地后退，明暗转折之间，幻化成烟、成雾，成水汽再慢慢消散。

出去，不会比困在这里更坏，可是，如果要你用性命去换，我宁可和你困在这里。

“就是这了……”

红日从云后全部跃出，这一跃正大而决绝，刹那光明大放，洒下道道金光，如同条条金鞭，驱赶着魑魅魍魉。

上师？

缪锦绣惊出一身冷汗，拧腰，扭身，反手牢牢抓住那人衣襟的同时恶狠狠地将那人来了个背摔。

——林子中那些原本还挂着些血肉的尸体，只余下森森白骨，等人掩埋。

走到门口时，李云彤交待陈琳琳，“无论听到什么，你都不要出去，一定要我们敲门，你才可以把门打开。要听到这个节奏的声音，你才能开门。”她在陈琳琳手上用指尖无声地敲了https://www.hetushu.com.com一段《清商乐》的开头。

而天际渐渐亮了，不是月光，是云破日出的光，彩霞层云叠障，融合参差，向旁边流动，向四周晕染开。

李云彤还在垂目念咒，缪锦绣却被眼前这个人吓了一跳，手势就歪了歪。

而林子里，时不时飘过黑影，还有隐隐约约的笑声、歌声、谈话声，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影，透过林林的间隙，传了过来。

真正的缪锦绣，即使做了鬼，也不会吓她的。

……

轻叹之后，李云彤垂目开始念咒。

只是如此一来，陈琳琳再无犹豫，立刻挣脱衣角，将门紧紧关上。

此时，她再听外面缪锦绣一声声叩着门，一声声唤她，“让我进去，琳琳，让我进去……”的声音，就如同听见鬼魂的叫唤一般。

陈琳琳惊惧地看着缪锦绣，不知道她是真是假，自个是该开门还是关闭，她语声颤抖，声音里有些许将信将疑，“你真是绣绣？你为何独自一人在这里？怎么没有和赞蒙一道回来？”

她似是站也站不稳，却固执地撑着自己勉强立稳，半抬着头，自杂乱的头发中看向陈琳琳，如同一个情深意重，做了鬼都不忘陈琳琳，都要回来找她的女鬼……

那人似是没有料到她有这般身手，竟然被她摔了个仰面朝天。

虽然害怕，她却再不肯将门打开。

她要用真名唤hｔｔｐs://ｗｗw•hetushu•ｃｏm.cｏm万物的姓名，让它们为自个助力。

她没敢出去，只隔着那条门缝焦急地喊，“绣绣，绣绣……”

缪锦绣按她所说，与她并肩坐在那块看上去其貌不扬的石头上，两手合什，十指相对，摆出一个奇怪姿势。

“琳琳，琳琳，救救我啊……”缪锦绣在地上跪行了几步，满脸是泪楚楚可怜，望着她情深款款地说，“外头实在危险，我原不该将赞蒙丢下的，只是想到你，我鬼迷心窍了，所以拼了命回来找你，难道，你宁可我跟她一道死，也不给我留条活路吗？”

“出——”

月光下，那场景和她们前一日走过的密林很像，又多了些白日没有或者忽略的东西。

缪锦绣利索地转身，骑在那人身上对着他的鼻子一拳砸了下去，却被那人一手紧紧抓她的拳头，一手搂紧她的腰将她压到自个胸前。

要不是这场变故，她还不知道缪锦绣对自己如此重要，重要到，她背叛索朗德吉，也要来救。

如果不试一试，她们就会像那位多弥国的圣女一般，数十年都困在这里，容颜未老却死气沉沉如同暮蔼。

她俩在那块石上，如同极小的点，似乎微不可见。

“将这个戴在身上，一会儿出去，看到的兴许并不是先前所见，要定住心神，不要慌张，我们找到这屋子的‘眼’，就能破了此局……”李云彤大致交待了一下自个这ｍ•ｈｅｔｕsｈｕ•com.coｍ半夜查探的情况，递给了缪锦绣一个护身符。

看到长长的走廊竟然变成了密林，陈琳琳慌了神，月光移动，她恍然间看到了荒草里的白骨，吓得连忙关门。

那人猛然伸长一双手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往前一拽。

电光火石间，她想到的是哪怕和这人鱼死网破，也不能让他扰到李云彤半分。

在那变幻莫测的色彩中，一轮红日喷薄欲出。

林木在咒语中分开，东边的殿堂和西处的雪峰都逐渐从微光中显现，开始是一点点，后来是一线线，再到后面，有千万条光线从天空照射下来，照着她们，如同耀眼的存在。

尽管事先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走出门后，看到原来那些一间间的屋子竟然都变成了深没过膝的荒草，密林，缪锦绣还是吃了一惊。

她虽然跟着做拳师的父亲学了不少功夫，身手也不弱，但看到眼前这诡秘鬼祟的场景，仍然心里发慌。

李云彤的话语随着风声送进缪锦绣的耳朵里，听起来有些恍恍惚惚。

日光照幽深的林木，密林如同被人轻抚的杂草向两边迅速分开；日光照见白雪茫茫的林地，雪融冰散；曝光照见那东边的殿堂，殿堂上的黑雾慢慢飘开。

缪锦绣那张一向都是笑嘻嘻的面孔此刻满脸的绝望，声音也嘶哑难听：“琳琳，好琳琳，放我进去……”

前方已经散开的林木里摇摇晃晃地站起个人来，长发披散，看m.hetushu.com.com不到模样，身上穿着的红色僧袍被光线射得千疮百孔，漏洞如同筛子，虽然看不清底下的明细，却狼狈不堪。

缺口处越来越多的光线绷射出来，运层的破裂处不断扩大、扩大，终于再也挡不住后面的太阳。

而那些残缺的骨架上，无一例外都保留着死前苦苦挣扎的痕迹。

陈琳琳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你们，赞蒙，你们要小心些。”

李云彤一直念咒，缪锦绣一直静默，只是连呼吸，都配合着她的节奏。

看到索朗德吉那邪气的笑容，缪锦绣愣愣地瞪着他，拳头却是再也砸不下去了。

看到掩上了门，陈琳琳掩上自己的嘴，眼泪滚滚而下。

“当然是来救你们的性命。”索朗德吉躺在地上无辜地说，“要不是贫僧，你们哪能这么容易找到‘眼’？好了，快让我起来，你一个女人家，用这样的姿势对着男人，就算贫僧是出家人，也不太雅观。”

她的目光看向缪锦绣，眼中有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担忧。

“记下了吗？”李云彤敲了三遍后，抬头问道。

随着李云彤这一声轻喝，天际微光此刻越发明亮，红日在云层之后努力突围，像是在寻找最薄弱的突破点，终于，以一种无法阻挡的锋芒，将云层撕开一个缺口。

每当她停下来查看路径，缪锦绣听到她沉稳的呼吸，便觉得心定，似乎那和她们在不同世界中的影子，都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