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高原鹰
第243章 夜宴
“那也不成。”赤尊摇摇头，“你要那样，那些老人们又该说你这个赞蒙倨傲怠慢了。”
赤尊刚到吐蕃来，是勒托曼、拉合曼她们释放的善意，帮着她尽快地立住了脚，她不好推辞。也不可能强拉着她跟李云彤坐在一起，不管怎么说，勒托曼对李云彤总有股子别扭劲，非拢着她们坐一堆，大家都不舒坦。
赛玛噶高兴地跟大家说：“这是我跟赞蒙学来的，是大唐的风味，你们瞧瞧，是不是很好看？”
“呵，你们到的可真早。”李云彤握住赤尊伸过来的手，盈盈笑道：“赤尊姐姐今个穿的这件大红的织金裘可真好看。”
坐在赛玛噶身边有个宗室女德协麦朵看见此情形，拿了个酒壶，跟李云彤行过礼后，娇俏地笑道：“不知道臣女有没有这个荣幸跟赞蒙坐在一桌？”
只是她喝的都是茶水，滴酒未沾。
李云彤如此，勒托曼倒有些不自在了，尴尬地对她笑笑，然后拉着赤尊道：“末蒙，拉合曼几个想见见您，您坐那边去吧……”
而且这一夜里，逻些城的风气最为开放，年轻的男子和美丽的姑娘们，在这一日完全不用顾忌男女大防，可以正大光明相见。
同在一个帷帐里赏月，过了这一夜自是会交情深厚许多，将来办起事来，也就顺利许多。
李云彤笑笑指了指椅子，示意使女侍候德协麦朵坐下。
赤嘉见李云彤一个人坐在那儿，便走了过来。
还没等她走和*图*书到跟前，就被另一桌的一个贵女拽住，“赤嘉姐姐，到我们这边来坐，我都好久没有见你了……”
当然，这也是名正言顺和朝官们接近的好方法。
她又吃了几样，对李云彤笑赞道：“大唐的东西就是好，样样都好。”
李云彤就是不想在灯下太扎眼，特意换了件茄紫色的银鼠斗篷裹在外面，听见赤尊问起，便含糊其辞地说了句，“我怕夜里看灯冷。”
李云彤索性只点头微笑不搭腔，后来借着那些命妇们给赤尊请安时，走到蔡邦萨止玛托迦跟前行礼说话，离那些人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赛玛噶便拖了李云彤她们到朗月宫的花厅去，还呼呼喝喝招呼了一堆年轻的女孩子，进去之后，她一拍手，使女们穿梭而来，一阵功夫，花厅里就摆上了酒水。
“姐姐谬赞了，这宫里头可不缺美人。”李云彤笑了笑，岔开话题，“里面都还有谁？虽说平日里也都见过的，只怕这会儿个个花团锦蔟的，我一时也分不清楚。”
李云彤明白赤尊这是提醒她小心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多谢姐姐，一会儿我就三缄其口，装哑巴。”
正月初一的新年是雪域高原上最隆重的节日，到了初一这天，家家户户都要将青苗、油馃子、羊头、五谷斗等物什摆于佛龛茶几之上，预祝自家新的一年人寿粮丰。
赤尊仰头轻笑，“我穿它主要是为了轻巧保暖，而且这种时ｈeｔushu•cｏm.cｏm候，要穿得浅淡些，在人群中简直找不着，文成妹妹你今个怎么穿得这样暗？这件银鼠的斗篷虽然暖和，可颜色太暗了，等到了夜里，你站在背灯的地方都看不见人。”
走到李云彤跟前，她伸出手笑道：“大家都来了好一阵，赛玛噶在里面等得心焦，说是准备人齐了咱们早些开席吃饭，然后快些到广场上去呢，我们还是快点进去，免得她等急了白赤眼。”
经常有人为了这一日，不惜花千金，向那些有资格在广场上观瞻的官员买一席之位。
“虽说是广场上，到底也是在宫里头，便是帷帐里也点着银炭，哪里就冻坏了你？你还是没有适应咱们吐蕃的天气。”赤尊边说，边瞧着她笑起来，“不过你人长得好看，就是穿这般老气的颜色，也只觉得富丽大气，凭谁看了，都要赞声‘好个美人’。”
不管德协麦朵是因为什么原因坐过来的，但李云彤见她似乎是一片好意，便笑着道：“一会儿还要赏月观舞呢，我怕喝醉了连月亮在哪儿都看不到。”
每张桌上摆了四个冷盘，八个热盘、还有几盘糕点，数量不是很多，却样样都很精致，不像平日里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作风。
止玛托迦爱怜地看着自个这个没几个月就要出嫁的小女儿，摆摆手道：“你们去吧，不要理会哀家和那些婶子，姨妈们，你们年轻人自去玩。”
李云彤装扮好去蔡邦萨的朗和_图_书月宫，远远就听见里面传来女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走进去之后，胭脂水粉的香气馥郁缭绕，一时间连冬日的萧瑟都驱散了不少。
被勒托曼这一拉，又见拉合曼几个在那边招手，赤尊只好朝李云彤抱歉地笑了笑，跟着她走了。
进去之后，果然如赤尊所说，李云彤一进去，那些命妇们就围过来给她请安，然后借着打招呼问起她关于风水占卜的事情，一时间，她跟前水泄不通。
宫里头的赏月帷帐，设在广场的正中心，那里也是广场上最好的位置，能够站在那儿赏月听歌观舞，俯览万民，是王室才有的地位和荣耀。
这是一年里最热闹的时候，一年的丰收喜悦，都在这个时候释放出来，即使最严肃古板的人，到了新年，也会咪|咪笑。
过了一会儿，赛玛噶过来给她们行礼，然后笑着对止玛托迦道：“母萨，今日里您可别拘着我们，虽说是在宫里头，但一年就这么一回，若是太过拘礼就无趣了。趁着这会儿天还没黑，我和嫂嫂们先喝些酒热闹热闹。”
德协麦朵嗯嗯两声，把嘴里的茯苓糕吃完，含笑道：“听说大唐的女子不像我们吐蕃女子，你们都不善饮酒，而且赛玛噶公主也怕我们醉倒，都不让敞开喝。不过有这好吃的点心，好吃的饭菜，也没人敢多喝了，免得喝多了吃不下。”
坐下后，德协麦朵举起酒壶笑道：“这里面都是温酒，赞蒙喝些无妨的，喝了酒心里ｈｔｔｐs://m.ｈｅｔushｕ.ｃｏm.ｃom放松些，大家也更容易亲近。”
到了十五的晚上，赞普将与民同乐，到布达拉宫对面的广场上与民同乐，举行大型的赏月活动，这样的活动，得朝官以上的人家才有资格观瞻，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在广场上设帷帐赏月。
“不妨事的，都是些蜜水似的果子酒。这是我们吐蕃的特产之一，赞蒙应该尝一尝。”德协麦朵端起桌上的酒杯斟满了双手奉给李云彤。
王城里更是热闹非凡，官宦勋贵，豪门商贾做出各种各样的彩灯来庆新年迎新春。
每年都有不少青年男女借此机会倾诉衷肠，即便是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约束，但这种当事人相看之后才结下的亲事，当然更合心意。
宗室的命妇们，这一日要来晋见，还要一起吃所谓的家宴，里面光听听，就知道人已经来了不少。
赤尊笑道：“我也刚和文成妹妹坐到这边来，也没看见你。”
其余的，或是因为身份不够，或是因为其他原因避开，到最后，本来说好大家同欢同乐的，却只有李云彤一个人坐了一桌，好在她对这些并不在意，也没有因为被排挤、冷落觉得尴尬，一个人坐在那儿仍然是落落大方，泰然自若，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收回手后，她还拣了块玫瑰茯苓糕放进嘴里，眉开眼笑地说：“大唐的点心就是好吃，要不是到宫里头来，都吃不着，后面得空了，臣女找人跟赞蒙的厨子学学，您可一定要答应。”
勒托曼这才像看见李云彤一般，朝她敷衍了事地行了个礼。
新年里，逻些城的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到了夜晚，远远望去，万家灯火点燃，再衬以雪景，光影交汇，看上去极其瑰丽。
女孩子们自然是一阵奉承。
赤尊正想陪着李云彤坐下，勒托曼从赛玛噶的身后走过来，拉着她的手道：“末蒙，您刚才跑哪里去？我们到处寻您呢。”
李云彤喜欢她这不扭捏的作派，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放下之后轻笑，“果然和蜜水似的，很香甜。你要想吃，等出了正月，尽管让人进宫来学就是。”
看到使女引着李云彤走进来，刚巧出来张望的赤尊忙从廊下迎了出来。
高兴的日子，李云彤也不愿和她计较，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新年期间，在广场或空旷的草地上，在各种乐器的伴奏下，大家会手拉手、人挨人地围成圈儿踏地为舞、欢歌而和，沉浸于欢乐、喜庆、祥和的节日气氛。
能够在这一天看到赞普，对于大多数一生都见不到赞普一次的朝官家眷们而言，是非常激动人心之事。
反正她的身份摆在那儿，别人就算有什么不满，也只能藏着掖着，没人敢当面对她表现出不满。
赤尊轻声一笑，“哪里需要介绍，看见你了，她们自然会围上来请安，自打听说你会占卜，还因为会看风水选了佛寺的地址，如今京城里的贵妇贵女们，都盯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