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青州篇
第三十章 月光刀光烛光〔五〕
——可惜有些事物转瞬远成咫尺天涯，是遗憾啊。但人生总是这般循环往复，不将美好的反转看得那么残忍，遗憾也将是一种证明。
楚红玉深吸一口气，冷道：“独眼老头子。”
居右禅叹息一声，斜起一指。
中院只剩下了孤寂的光明。
金寒窗望着在月辉中花团锦簇的接星台，咬牙道：“我们上去。”
骨节错位、经脉扭裂，气闷息弱，这些密微难辨的声音传到楚红玉的耳中，化成了只有杀手才能领会的语言。侵入的不速之客做的是杀戮滔天却不闻于众的事情，这是一个不用细嗅就能闻到血腥气味的夜晚。她必须尽快搜完栾府，楚红玉深知当下唯有朝廷具备这种力量对栾府发动突袭，品无三终于对栾照下手了，黎明以前，这座府邸就将更名，青州栾家将被彻底的抹去，品无三对付栾照用的是最厉烈的手段——先斩后奏。
“热血一洒随风凉，当然再煮一煮还是会热的，找另外的白痴去煮血论英雄吧。”高行天不再理他，全神贯注在接星台。
闭目长吁一口气，仰面向天睁开眼睛，楚红玉第一次如此轻松的接受星光的洗礼。
陆无归笑道：“怎样都可以，你决定。”
老hetushu.com.com者倏然点出一指，指风巍然如山，顷刻就将楚红玉的身形压了下去。
面对居右禅这样一等一的高手，再加“逆鳞卫”重围暗伏，楚红玉直觉告诉她今次是断难逃脱。身处逆境，勇气与坚韧必不可缺，然而目及无垠的夜空，楚红玉却发现她的斗争之心不再如以往那般强烈。
楚红玉拔身而起，老者踱出。不是双方无意间撞上，就是有一方对时间的节点拿捏得恰到好处。
陆无归依然道：“你决定。”
河汉无声。
栾府中院灯火亮如白昼。中间一座名为红楼的三层楼宇大放光明不说，周围还有三座小楼也是华彩照人。
宴乐取消，大量的歌妓、乐工不在，那么仆役、管家也应该留下几个。但是没有，人已经很难见到。
高行天眼中露出了厉芒，那是猎人等到了心仪的猎物才会露出的神采，“小六，你尽快和蠢材去完成那小小的正义，能出城就出城，不必等我。”语毕，这个近期江湖声誉最隆的杀手，紧蹑目标而去。
楚红玉斜回交纵而行，务求手上的扳指感应到每一个角落。扳指没有特殊的反应，楚红玉却感觉到了栾府的变化。
楚红玉颔首，二人倏分。
危楼，红灯，檐影，疏院，偌大的一个栾府中院竟见不到几个人。
楚红玉急速飞跌，撞破月门楼的门窗，失衡栽了进去。
金寒窗道：“有的人是无辜的，有的人是十恶不赦，你下手前就不想想，哼，把杀人当做乐趣的你，每次挥刀就是那么心安理得？”
金寒窗道：“那厮慌张上去，是向栾照报什么讯吧，我们杀上去？”
金寒窗嘀哝道：“冷血，更将冷血当做借口。”
宽宏无匹的指劲如同一面叹息之墙，让人绝望，楚红玉的身姿被指劲完全笼罩，飘摇不定，“红眉”飞链亦偏了方向，攻不出去，楚红玉喷出一口鲜血，强行扭转链法。
——究竟是什么人马，聚集了这么多好手？品无三的嫡系部队“逆鳞卫”吗？搞不好就是这群家伙，这些鹰犬不光武功高强，而且纪律森严，冷血无情，在平灭朝纲纷争，剿荡江湖逆动的事件中屡立战功。
陆无归笑笑，和高行天一样静默起来。
寇寿题道：“栾照说人已转走，一派胡言，即使那接星台就是磁点，但月磁针的转速非常异常，正显示出人在移动，但还和图书没有脱离栾府的范围。没有时间了，我去前门，你去后院，最后搜寻一遍，万事以自保为上。”
——四面埋伏，要折在这里了。
孰料那月门之中却有一位老者踱出。
寇寿题扬了扬扳指，“见机行事，提防‘星罗棋布’。这人是‘大罗教’除宫无上之外最神秘莫测的人物，首脑若在他手上，更不可轻举妄动。”
她累了。
一会儿功夫，三人睹见一条仓惶的人影奔返向接星台奔，与之同时，两道急影从接星台掠出。
“唉……”陆无归耸耸肩膀，道：“杀手杀人，逃犯也要杀人，而我却劝其戒杀，看来今夜只有我不正常。”
瞬间，独眼候指上劲道未消，左手疾飞一掌。
金寒窗无奈的接上一句：“不要把我和你们混为一谈。”
沉闷的响动解释了秘密。
一个人在杀戮的螺旋之中挣扎那么多年，她早疲倦了。湖畔月下，能死在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手中，楚红玉觉得那会是一种幸福的终结。
高行天道：“上策是在菜市口就远走高飞。既然进了栾府，我们各自的目的早不言而喻，无论是打着伸张正义的旗号，还是为了一己之私，都是前来剥夺他人的生命。我们做的是同一件事情，打扮的再和*图*书漂亮也没有区别。”
“沙沙”声响，一直围追的高手俱抄了过来，截断了女杀手的后路。
楚红玉道：“前面有嘈动之声，我们不宜久留。事后何处会和？江记不能去了，很可能暴露了。”
楼畔是湖，湖水盛着满天星月，星月照不透月门楼的漆黑，楼边几丈之外就是通向后院的月门，楚红玉既知被数人盯上，索性不再隐匿行踪，躲是躲不过了，她全力施展身法向月门冲去。
居右禅面现慈悲道：“姑娘，束手就擒的话，老夫保你不受刑讯。如果顽抗，本侯亦不得不施杀手了。”
她发现了别人，他人也发现了她。
楚红玉和寇寿题两个起落就下了接星台，急行间两人迅速交换意见，他们不能放弃李纯一。
居右禅施用劲道宽宏的“须弥指”封住楚红玉，紧接发出截然相反的“芥子掌”重创敌手。
似乎到处都暗藏着大量的高手。
楚红玉来不及细想，她到了早先栖身的月门楼。
楚红玉不断前行，步步惊心，陆续发现新的潜藏高手，当达到中院与后院的毗邻处，楚红玉发现了一件严酷的事实：周围正有至少五名高手在向她有意识的围拢。
老者白发苍银，威严从容，历尽沧桑的智慧似乎都凝缩在https://www.hetushu.com.com那眇然的目内，正是独眼候居右禅。老侯爷淡淡道：“姑娘，不要走了，你的路到了尽头。”
——搜寻李纯一已经做不到，当下要做的是甩掉这群大内高手，先求自保。
栾府果真进了人。
来了高手。
金寒窗向高行天远去的身影舞动一下拳头，然后犹疑道：“我们？”
楚红玉带着笑意出了手。那一道红链像是嗜血的蔷薇脱袖而闪，暗褐色的身影追在血色蔷薇之后，杀意决绝。
高行天道：“想法越多，刀法越慢。杀人者不眨眼睛，无聊念头是倒在血泊中的失败者的特权。一个杀手知道如何下手，何时下手，这就够了。至于杀戮的刀究竟代表了什么，把这个问题抛扔给苍天吧，因为深究下去，那多半又是一个谎言。”
清楚的把握到境况，没有绝望，楚红玉有的是一种如抛重负的释然。
楚红玉遁身而行，掠过几处楼宇、厢房之时，能听到一些沉闷的微微响动，楚红玉醒觉到那每一声都代表着一个消失。
居右禅“指掌双绝”，那掌风似锥，锐聚一点，楚红玉的“红眉”尚未完全展开，居右禅的破空掌风就后发先至，击中了“红眉”的镖尖，细成一束的掌劲扫得利镖改了方向，两者一起击上楚红玉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