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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怡点点头。沈南乔握起她的手，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要不要聊聊？”

穆益谦看出了她的顾虑，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陆怡：“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陆怡点点头。

沈南乔一边敷着冰袋，一边费力思考。她也不是个一根筋的人，别人如此事无巨细地关心自己，何况对方长得还不错，她很难不多想。她想了想，觉得如今这情况无非有三种可能，一种便是自己刚刚所想的，眼前这位帅哥好助人为乐。另一种可能，就是自己今年犯桃花，一不小心还犯上了一朵极品桃花。而剩下的一种可能就是，他纯粹看在许亦的分上对自己多加照顾，自己不过是自作多情。

穆益谦淡淡一笑，示意他不用客气，转而对陆怡道：“陆小姐，邱励做事一向心狠手辣，这次上头有人压着，他在明处自然是不敢乱来。只怕他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会在暗里使诈。”随后，他身后的司机递给他一份材料，他转而交给陆怡，“这是一份解约书，邱励已经签了字，以后你不用担心他再拿这个威胁你，不过这段时间还是小心点为好。”

幸好阵雨来得快也走得快，傍晚的时候，天边出现了一线彩虹，此时，沈南乔正望着天边怔怔出神。芳芳从身后冒了出来，递了一瓶水给她：“怎么啦，有心事？”

沈南乔打断她：“你是说许亦？”

“我只是在想，我到底还能坚持多久。我在这个圈子里待了三年，群演，跑龙套，小配角，无论多小的角色我都接受。在你找我来演这部戏之前，我差点打算收拾包袱回老家了。我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我爸身体一向不好，前几年动过几次手术，钱都是找亲戚朋友借的。可我这些年来，还依旧泡在明星梦里，连自己都是饿一顿饱一顿地过，更别提给我爸治病了。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黑洞里，抓住一根快要承受不住的草绳，怎么爬也爬不上去。”

沈南乔在她身边叫了她一声，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看着她道：“导演，有事吗？”

沈南乔有wｗw.ｈｅtusｈｕ.ｃoｍ.cｏｍ些失神，像是想起了什么，心里突然空落落的。有某些情绪如感同身受。可她也只能拍拍她的肩，告诉她：“没事，都会过去的。”

“嗯。”沈南乔心不在焉地回答。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问她：“芳芳，你有没有熟人在经纪公司？如果有的话就帮陆怡牵个线，她现在连个经纪公司都没有。”

“你不是说要去卖吗？怎么，这种程度就不行了？”林凡眼里噙着一丝泪光，夜里昏黄的灯光反射出一些无法言说的悲痛，“林乔，再问你一遍，回不回学校去？”

“陆怡，你刚才表现得很好。但是，你知道演员最难的是什么吗？不是进入一个角色，而是走出来。三分演，七分真，你要谨记，走出了摄像机，你就不是林乔，而是陆怡。懂吗？”

第二天一大早，沈南乔和李芳芳就马不停蹄地赶回片场，由于她们晚了航班，所以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本来有场室外的戏要拍，却偏偏一场倾盆大雨不期而至，所以沈南乔决定先拍一些棚内的戏。

“好。”林凡愤怒地扯开林乔的衣服，林乔大半个肩头瞬间敞在风中。林乔颤抖着，捂着自己的身体，泪眼朦胧地看着愤怒的林凡。

沈南乔拦住她：“陆怡，你怎么了？”

沈南乔心里一惊，只听见许亦愤愤地说：“准是我家老头子让你看着我吧！益谦哥，你可别站在老头那一边啊。”

陆怡点点头，许亦在一旁终于问出了众人心中的困惑：“益谦哥，今晚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正当她昏昏欲睡的时候，穆益谦让司机停了车，她疑惑地问：“怎么了？”

反复两三遍后，陆怡变得越来越紧张，找不到任何感觉。沈南乔叹了口气，让大家现场休息十分钟后再继续。沈南乔与陆怡坐在树丛边上，她望着低着头情绪即将崩溃的陆怡道：“经历过穷途末路的时候吗？”

“这点小伤对我来说根本就不是事。想当年……”沈南乔见许亦又开始得意地遥想当年了，赶紧wwｗ.ｈetushu.coｍ•com打断他，“好了，许大主席，您这英雄事迹留着以后再说吧。”

沈南乔在五米外的寻像器里看着林凡疾步穿过马路，她身上裹着一件旧大衣，脸上浓艳的妆有些晕开，这张浓脂艳粉之下的脸依稀可辨其年轻貌美。林凡急急赶来，穿过马路走向喝醉的林乔，这段戏，在郁蓝精彩的发挥下，仅一遍就过了。

“没有，我就是出来活动活动。”

南乔笑笑：“那好吧。”

寻像器里，林凡站在烂醉的林乔面前，急切却温柔地对她说：“林乔，跟我回去。”

“林乔，你闹够了没有？我送你回学校。”

林凡一巴掌狠狠地打在林乔脸上，一丝血腥混着她的泪水一齐流下。沈南乔将摄影机移近，特写林凡微微颤抖的手。

林乔第一次喝酒，脸上泛着一抹青涩的红晕：“大不了我也把自己卖了。你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

穆益谦依旧看着窗外，眼神映在车窗上昏昏暗暗的灯光里，带着些让人猜不透的神秘感，只听见他轻声地答道：“我在想要怎样还邱励一巴掌，而且还是让他不能翻身的一巴掌。”

沈南乔投过去一个心虚的眼神，见穆益谦依旧单手撑在窗边，似乎在想些什么。她正提醒自己要继续装哑巴的时候，嘴边的话已经不自觉地溜了出去：“你在想什么？”

回到自己的房间时，芳芳正洗完脸，在涂保养品。她见沈南乔有些失神的样子，问道：“怎么样，陆怡没事吧？”

林乔被林凡拉着往外拖，脚边的啤酒瓶“哐啷”倒了一地，林乔挣脱，大声道：“我不回去，我刚跟老师说了，这书我不读了。”她又加重了一遍，“我不读了还不行吗！”

陆怡一言不发。

“亲人。”陆怡答。

回到宾馆后，沈南乔去找了陆怡，开门的是陆怡的助理，陆怡身边的事务一直都是这个助理负责打理，听说是她的一个远房亲戚。

陆怡被这么一叫，猛地回过神来，她似乎不想多说些什么。沈南乔只好说道：“有什么事先放下，晚上的戏很重要，不要分了和-图-书心。”

“前段时间，我爸又住院了，需要动手术，我妈哭着跟我说又是一大笔费用。当时我只想着要去赚钱，所以邱励找我拍广告的时候，我才心急地跟他签了约，我还以为那真的是我的救命草。”陆怡有些自嘲地笑笑。

“那帅哥叫许亦？名字挺不错的。你怎么那么惊讶？难道你喜欢的不是他？”

沈南乔有点为难，许亦立马表态：“放心，绝对不给你添麻烦，我就站在旁边瞧瞧，我保证轻轻地走，正如我悄悄地来。”

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总是不乏一些令人心酸的故事。沈南乔听着，心里也难受起来。

许亦回到自己的公寓，陆怡也被送了回去。沈南乔住的地方接近城郊，路程最远。车内只剩下穆益谦和沈南乔，穆益谦单手撑着额头靠着窗边闭目养神，她只好识趣地装哑巴。

“沈导，你别急啊。你没看到今晚陆怡的表现啊，我敢跟你打包票，这部戏要么不火，如果火了，陆怡立马就会变得炙手可热了。”

“Cut。”沈南乔差点没有及时喊停，现场每个人都默默地拭着眼泪，而陆怡坐在路边，半天也止不住哭声。

沈南乔心里一怔，同时脸上还配合地红了：“什么啊，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冰袋贴住脸颊的时候，有些微微的刺痛，她不禁皱了眉，穆益谦拿新毛巾包住了冰袋，重新递给她。司机再次发动车子。

穆益谦笑着说：“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穆益谦指指她已经红肿的脸，她这才想起刚刚被邱励的人打了一巴掌，脸已经渐渐肿了起来。要不是穆益谦提醒，恐怕连自己也不会发觉。

沈南乔进去的时候，只见陆怡坐在床上，呆滞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林乔在半醉中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涂着一层厚厚眼影的姐姐，突然一笑：“姐，你今天的妆化得一点也不好看。来，我帮你擦擦。”林乔说着便伸手去擦林凡的脸，林凡在一旁任她乱揩。

“还有呢？”陆怡许久不言，沈南乔才继续道，“她不仅是姐姐，是父母，还是你的生和-图-书活，你的依靠，是你第一眼所看到的世界的全部。你要知道，对于其他人而言，她可能只是看起来与你年纪差不多的一个普通人而已。”

“你看看你这样子，明摆着嘛。”芳芳十分自信地下结论，并再一次佩服自己的观察力，“要没什么，人家昨天为什么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还为你挡了酒瓶？我就知道……”

芳芳笑了笑，眼神里的八卦情绪塞得满满当当：“沈南乔，你跟我还装什么呀？昨天那帅哥，嘿嘿，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有情况？”

“不读？不读你去干吗？”林凡依旧是平淡的语气，却夹杂着一丝耐人寻味的苍凉。

陆怡难以置信地接过解约书，事情发展成这样让沈南乔也无比讶异，且不说这穆益谦像神一样总是能轻易地解决她身边所有的麻烦事，就冲着他这助人为乐的精神，就让沈南乔足以感动。

林乔软下身，崩溃地趴在林凡的脚下：“姐，你凭什么呀？你凭什么要遭这种罪，凭什么要拖着我这个累赘？凭什么要过这种生活？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不是都应该有爸妈，有房子，可以找个相爱的人结婚过日子吗？为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的爸妈呢，我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从小到大，为什么我们的生活都是千疮百孔的，堵也堵不上！”

沈南乔剜了她一眼：“懒得跟你瞎扯。”正要转身进棚，不料瞟见不远处的陆怡正愁眉苦脸地走过来，手里还紧紧地握着手机。

沈南乔的心里一怔，红肿又冰冷的脸上隐隐地一抽。

今晚拍的一场戏，是林乔发现林凡为了给她缴学费和凑齐治病的费用而堕入声色之地，痛哭的她在街边与林凡大吵了一架。整场戏连串起来要求演员将情绪点爆发到位，特别是对陆怡这个新人来说挑战极大。

“这位先生，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陆怡显然连眼前这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在这儿等等。”只见穆益谦下了车，朝路边的便利商店走去。过了不久，手里拿着一袋东西走出来。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和*图*书打动了陆怡，她突然掩面大哭。任她哭了十分钟，当她啜泣着小声说“导演，我可以了”的时候，沈南乔才让现场准备。

“你的崩溃、你的愧疚、你的委屈、你的难堪，甚至对她的责怪，当这些情绪全部交织在一起爆发出来时，你心底潜藏着的那份对这个世界的怨恨终于被挖了出来。林乔，当你第一次觉得穷途末路的时候，就是当你第一次亲眼看到你的世界碰撞到这个真实世界，不堪一击的时候。”

当穆益谦将冰袋递过去给她的时候，沈南乔还在发愣：“这是？”

岂料，穆益谦只是淡然一笑：“我有眼线呀，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会知道。”随后他还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沈南乔，眼里闪过一丝难掩的笑意。

开拍之前，沈南乔教陆怡过了一遍剧情，当一切准备就绪，沈南乔喊“Action”，郁蓝刚说完第一句台词后，陆怡慢了半拍，整个情绪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在陆怡即将开口时，沈南乔便喊了“Cut”。

“林乔，对你来说，林凡意味着什么？”南乔将她拉入戏中，问道。

“没有，刚收工回到宾馆。你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去换药，手臂还疼不疼？”

沈南乔无奈地撇嘴，正准备拿起睡衣去洗澡，却突然接到许亦的电话：“怎么样，沈导，忙不忙啊，还没睡吧？”

晚上的戏确实很至关重要，是整段影片中的一个小高潮，也是一个转折点。陆怡在影片里扮演的角色叫林乔，郁蓝扮演的角色是她的姐姐林凡。林凡出生在一个穷苦的农村家庭，母亲早逝，父亲嗜酒好赌，从小对林凡便是拳打脚踢。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林凡胆战心惊地逃出了村子，并在路途中捡到了还在襁褓中被人遗弃的林乔。从此之后，她们姐妹俩相依为命，并在经历过穷困、抛弃、戏弄，以及疾病等世间冷暖之后，依旧在这个孤独的世界里一点一点地寻觅生存的希望。

“嘿嘿。”许亦傻笑，“对了，南乔，这几天正好我有空，明天我去看看你吧。话说我还没看过你拍戏的样子呢，好奇得很。”

“陆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