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西江月
第0797章 守寨子
“娘的！”
“杀啊！”
一声响，忽然一柄单刀飞来，击飞娄超手中的刀。
“杀啊！他们马上要败了！”
“啊！”
这更加让溃军坚信，真是那三千民壮回来了……
但接着，一座高高的瞭望台忽然缓缓倒塌下来……
劫掠乡镇、裹胁百姓。这是不打硬仗却能最快聚集人马的手段，义军起事之初就是这样滚雪球一般滚起来的。
那溃兵手中单刀顺势劈下，在杨六身前划开一道大口子，血溅了两人满脸。
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女人状若疯虎地扑上来，一拳轰然砸下！
此时，看着战况，娄超有种“果然不出我所料”之感……
前头有溃兵拦路，她抢过一柄单刀就杀，还引得一众民壮叫好不迭。
“唔，省了一颗子弹。是玉儿派你来保护我的？”王笑问道。
铁豹子率众迎击，双方战了半个时辰之后，民壮已有溃败之势。
再一转头，他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刚捡了一个便宜儿子……
“砰！”又是一声巨响。
“杀！”
“刺他们的脚！”大梁木后面，民壮们拿着尖头木棍毫不留情地就刺上去。
再加上他们本是互不统属，全是为了抢劫才聚在一起，此时听说大股的民壮队伍回来，更是军心大乱。
一根根大梁木横亘在道路上，使得溃兵的兵力优势施展不开，战斗又被拉长。
溃军的将官们不停呼喊着，指挥溃军一波又一波向民壮薄弱的防线撞了上去。
对面两轮火绳枪打过来，娄超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
“二壮，掩护俺！”
“杀光这些强盗……”
这次他没有笑，是在发号施令……
已有溃兵心生退意，提着刀就要转身……
……
“看来老子到手的儿子丢了……”
“杀国贼，绝不姑息！杀！”
娄超手下的兵也不是什么老营精锐，更擅长的还是抢劫，而不是打仗。以前他们对上官兵大多时候都在跑，等到东征也没打过几场真的硬战，往往兵临城下楚军就投降了。
这一战最初，那些泥腿子全凭一股血勇之气搏杀。便渐渐的，他们的战法像是改变了……
娄超眼看挡不及，只好挥刀去斩王笑的脖颈。
铁豹子恨恨向前眼看了一眼，调转马头往自己阵线里杀去。
他心知如果真是那三千民壮回来了，那这一战定是打不过。
接着，寨子中冲出一群女人，抱着酒坛用力砸在大梁木上，几个民壮冲上去，手中的火折子一点，大火顺着大梁木烧起来，阻挡着溃军的进攻。
巨大的杀喊声从北面响起。
“赤身肉搏也妄想拦住我们？可笑。”
铁豹子目光看去，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他一边调整着气息，一边摸出腰间那柄火铳，瞄着对面一个校官，扣动扳机……
娄超转头看去，见北面暂时还没有看到人影，只能看到烟灰滚滚，一时也不知有多少人。
他本来也没瞧得起关外https://www.hetushu.com.com的蛮夷，以为对方只会骑射，得知建奴只派了三千人来攻肃宁县，于是出城十里交战。
铁豹子一进一出，杀回己方阵线，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也满是伤痕。
他打探了情况，知道他们派了三千民壮去北面的曲阳县，于是定下计划偷袭这个寨子。
“兄弟们守住啊！铁柱，你回去带着寨子里的人撤……兄弟们，跟老子守住寨门！”
只见北面二十几骑向这边杀过来，身后人影绰绰。
民壮欢呼起来。
“嘭！”
寨子里都是这些民壮的家小，这仗再难打，民众们也只能咬着牙以血肉之躯扛住。
娄超目光看去，见瞭望台倒下的位置正好补住了刚才那些撤退的民壮的缺口。
“轰！”
他转头看去，只见那策马奔来的少年已追到不远处，手中的火铳正指着自己。
娄超一愣，心想这人疯了不成？
张嫂一脚就把对方踹晕了，跑到厨房找了把剪刀磨开了手上的绳索，她也算是脱困了。
铁豹子一棒势尽，抡起狼牙棒又砸向另一个溃兵。接着单人匹马突入重围，引得十余个溃兵向他杀去。
但她不甘心，她趁乱混在人群中，还是想要找机会继续完成娘娘交代的任务。
然而各个屋子都找遍了，她也没看到王笑的身影。
冲锋不成，铁豹子知道这一仗已经是败了。眼下只能退回去守着寨门，争取时间让寨子里的人撤离。
但娄超心想，自己有盔甲，中这一刀未必会死，这少年却是必死无疑。
“啊！”
杨六捂着自己胸前的伤口，眼见止不住血，干脆也不管了。他把地上的溃兵尸体向后一拖，用力拖进己方的阵线，直接就开始剥衣甲。
他以前打仗向来是一往无前，劈开对方的中军。但现在这些民壮不比他的山贼兄弟，有马有甲的人太少，不足以破开敌方的阵线。
战场上还是混乱不止，血色染在王笑的脸上，那双眼里迸出威严的神色。
娄超大惊，心道：“我命休矣！”
他心中大喜，转头向北看去，见山峦寂静，毫无动静，哪有诸葛老三？
“是少当家！是少当家！大家伙快跟上去……”
娄超本想撤，偏偏被这什么狗屁少当家追着，心头火起，眼中也是杀气迸发。
铁豹子大喝一声，连忙也向王笑那边扑去……
“当！”
杨六摔倒在地，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似乎想要扭过头再看一眼寨子。
接着，那溃兵单刀劈下，杨六持棍一挡，木屑纷飞之中，棍子断作两截。
“一！二！起！”
倒地之前，他手中的刀又是一劈，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
大家都是山贼出身，铁豹子混得就太差了。自己都领着穿甲的正规兵了，铁豹子还在和一群泥腿子玩，比山贼还不如。
战阵上一片惊呼。
娄超既吃惊于他们这种悍不畏死的战意，ｍ.ｈｅｔｕshu.ｃｏm•ｃｏｍ又鄙视他们只是一群泥腿子。
河间府的溃兵不少，娄超很快就聚集了三千溃兵，他不敢带着这些人打硬仗，于是重操旧业，干起了老本行。
一千余人不多，但对付山贼和小股溃兵也是够的。只是没想到今日竟然有三千余人的溃军来偷袭寨子。
王笑说罢，转头看向铁豹子。
对面一排溃兵持刀捅过来，杨六抬刀挡了一刀，眼见二壮要被砍中，他向前一冲，撞在那柄刀上。
要守着这片乐土，他们又组建了护民军，两万流民多是老弱，挑选民壮之后护民军队伍不过六千余人。
那扳机按也按不动。
“兄弟们！杀进去啊！只要杀进去，粮食、钱财、女人任取！杀光这些泥腿子！”
血从他胸前的伤口不断涌出，在皮甲下不停滴着，他拼了命的向前扑去，状若疯虎一般，手中单刀劈下、抬起，又劈下……
“二当家回来啦！大家伙，杀啊！”
铁豹子还在浴血奋战，闻言愣了一下。
“去死吧！”
“看到了吗？女人就在那里！冲上去！”溃军将军大喊起来。
“砰！”
民壮的反击也到了最激烈的程度。
寨子当中欢呼声不止，竟还有女人孩子也提着木棍冲了出来。
又是一声铳响，那边策马而来的白衣少年左手持铳，右手持着一把单刀，领着人毫不犹豫地撞向娄超的中军。
又是一声巨响，在推倒了一排溃军之后，大梁木重重砸在地上，把倒地的溃兵压得惨叫不止。
可惜，王笑一直在数百民壮之中指挥，实在没有机会。直到战到最后，王笑忽然策马冲了出去。
跑着跑着，娄超感到有破碎的盔甲弹在身后。
没想到局势急转直下，唐节战败、古北口被破、蓟镇被占、瑞军撤守山海关，紧接着，顺天府各地被攻占、京师被包围。
杨六胡乱把溃兵身上的衣甲穿戴上，捡起地上的单刀又扑了上去。
“铁豹子，看好你的蒙古婆娘，不然我砰了她。”
从在西卜坡开荒种地开始，铁豹子、孙知新收纳了不少流民，到如今人数已有近两万人。
“冲上去，他们靠这样守不住的！杀啊，粮食女人就在前面……”
张嫂很生气。
张嫂心中一惊，迈开大步便追。
溃兵们被大梁木推着，一时难以躲避，手中的单刀又够不到对面，登时又倒了许多人。
下一刻，一支火铳抵了上来。
“当”火光四溅，王笑一当斩下，娄超也是提刀挡住。
他此时正突入重围杀得性起，转头一看，忽见溃军一名将领正在杀向王笑。
“小子！休想走！”
但娄超还是想观望一下。
“这小子要逃！”
“啊！”
张嫂知道，这一战之后，自己的谎言肯定要被揭穿了。
终于，民壮中有三百多人转身逃了。
娄超手中的大刀已斩向王笑。
前提是天下的钱粮抢不完。
他们如果能打硬仗，也不会溃逃
httｐs://wｗｗ.ｈｅｔｕsｈu.cｏm.ｃｏm到这里。只见两排民壮分别抱起一根从瞭望台上拆下来的巨大梁木，吆喝着，向前冲起来。
随着他这声喊，一个民壮迅速补上他的位置，守住阵线。
他本以为天下平定，自己也是一个开国功臣，从此富贵平安世享清福。
混战之中，双方又战在一起……
他手下的兵士也不傻，马上就明白，这些楚朝官兵投靠建奴之后，反而比以前强得多。
她自己这一路过来也是受了不少伤，但依旧毫不犹豫就向王笑扑去……
抱着大梁木的两排民壮施出了全身力气，脸色涨得如猪肝一般通红。
没想到迎来的不是想象中连盔甲都没有的野蛮人，而是甲胄分明、队列齐整的八旗汉兵营。
随着这一声喊，溃军争先恐后向后撤去。
只见溃兵阵线已经压到了寨门附近，一群民壮凭据木制的寨墙负隅顽抗，显然撑也撑不了多久。
好在民壮也只有这十几匹马。
铁豹子这人，娄超也打听过。
“小子！”张嫂大怒。
总之不管投靠谁，手底下有兵最重要。封官许爵，兵才是他的筹码。
好不容易在溃兵中杀出一条血路，张嫂目光一看，只见王笑再领着十余骑与三十余个溃兵在乱阵中杀得难分难解。
这里原先不过一千多人就这么难打，再来三千民壮，那肯定是打不过的。
娄超正策马驻立在溃军中军，指挥着战线上的厮杀。
娄超大怒，转头一看，见北面还没看到人马，于是大喊道：“是疑兵！是他们的疑兵啊！继续冲，拦住他们！”
这竟是被逼得要同归于尽。
这次孙知新探到消息，有小股建奴在保定府一带劫掳粮草。于是他带着牛老二、诸葛老三率领三千民壮往曲阳县组织百姓撤离。
娄超本是河南箭眼山上的山贼头目，后来带着一众喽罗投靠唐中元，小立了一些战功，被封为平津将军，驻守河间府肃宁县一带。
战场各处，一个又一个人也倒了下去。
本来马上要被杀败的民壮却已变得难缠起来。
他与王笑拼了一刀，反手一刀将一个扑上来的民壮砍翻在地。
“娃和他娘……今年……吃……俺的……庄稼……”
好在这些年战乱下来，无主之地不少、太行山的荒地也可供开垦。给流民分了田地，大家也都还有热忱之心。
铁豹子只好再把那火铳插回腰间，抡起狼牙棒向前杀去。
“不是疑兵啊！不是疑兵……快跑啊，娄将军骗人的……”
……
他看这情况，觉得京城是守不住的。出路无非是那几条，一是投靠建奴，这阵子不少战败的瑞军也是这么选择的；二是到江南去投靠楚朝，以后要是混得好，大概能像江北四镇的将领那样。
他再傻也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人，真的是虢国公王笑。
“快！散开！”
“国难当头，你等不思守国，反而杀戮百姓，掳夺钱粮以填一己私欲。和图书如此国贼、不杀何以平众怒？随我杀国贼，绝不姑息！”
“大当家的！扛不住了……”
“杀了他们！”
如今他们势力范围已覆盖平山、灵寿、行唐三县之地，倚着太行山自给自足，有些乱世乐土的模样。
大家都是溃兵，也没有义务保护他。因此这种撤退过程中他暂时也只能指挥这三十余个亲兵卖命。
铁豹子硕大的手臂如同铁铸而成，手中狼牙棒不停翻飞，然而他再回头一看，只见自己已经是身陷重围，民壮的阵线已被溃军杀退了不少。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北面树林尘土飞扬。
这种口号给民壮带去了极大愤怒，他们一个个涨红了脸，咬着牙殊死抵抗，以血肉之躯拦着防线。
接着他慢慢发现，民壮的阵线似乎不一样了。
随着这声大吼，一众民壮满腔愤慨喷涌而出。
“杀啊！”
只要突进去，杀向寨子里的老弱妇孺，那些民壮的防线就会迅速瓦解，转头带着自己的妻子儿女逃跑。
“俺有甲了！跟俺杀啊！”
但马上就要得手，此时就退，未免让人不甘。
“杀光他们！”
娄超急忙领兵迎击。
一声巨响，灰土、木屑纷飞，惨叫声四起……
“守俺们的庄稼！”
又是一排尖头木棍刺过去。
寨子中士气大振，原本被压下去的防线迅速又反弹过来。
当年唐中元到处抢劫能迅速得到大批粮食钱产，他们开荒种地却是一锄头一锄头挣活路。别的不说，管理两万人，每天的纷争口角就能让人焦头烂额。
还在犹豫之间，忽见前方民壮当中有十几匹马奔驰而出，当先一人却是一名白衣少年，拍马便向自己这边冲来！
忽听后面有人喊道：“大当家的，少当家的来了，俺拦不住他……”
娄超身子一俯，只听“砰”的一声，前面一名亲卫应声而倒。
直到她赶到寨子前一看，王笑已在指挥着民壮守卫寨子。
换成别人，许是趁乱就逃回关外了。张嫂却一心要去找到王笑。
然而，这一瞬间，火铳并没有响。
血喷如柱，溅了杨六一脸，他大感振奋，又吼道：“乡亲们，守俺们的庄稼！”
铁豹子听从王笑的建议领三百余人从后面突围，绕到北面树林，扮成从曲阳县回来的民壮杀出来，果然吓退了溃兵。
那十几骑又是欢呼不止，纵马赶向娄超。
老三回来了？
“嘭！嘭！”大梁木撞在前排溃军的头上，径直横扫过去……
随着一巨响，前方战场上一员校将的头颅爆开！
痛呼声中，铁豹子纵马奔来，狼牙大棒斜斜砸下，“嘭”的打在那溃兵头上，砸得他头破血流。
……
“是孙先生他们回来了！”
“用力啊！你们后面就是你们的父母妻儿！加把劲！”有人大喊道。
突然！
溃兵右翼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当前一员大将手提一柄大刀已杀入阵中，手起刀落便是一颗人头掉落！
她只好奋力掷出刀，飞快赶heｔusｈｕ•coｍ•cｏm上去，轰然两拳砸在那溃兵将军面门！
两万人相比当年唐中元动不动就啸聚十几万人当然差了许多，但他们想要做的本就不是要聚众造反，而是保境安民。
她忽然知道王笑刚才为什么不开铳了。
下一刻，一柄火铳抵在她脑门上。
张嫂本来想直接捉走王笑，奈何才赶过来，便见一员溃兵将军手中刀要砍中王笑。
少当家还是三当家？
然而没想到的是，那些民壮竟是直接追了上来。
“大当家！回来啊……”
“撤！”娄超眼见军心不再，终于大喊道。
突然，对面也是一排单刀劈下，两柄单刀分别劈在杨六的脖子和腰上，他嘴里“咯咯”了两声，缓缓向地上倒去。
娄超丢盔卸甲逃到真定府一带，也开始考虑以后怎么办。
大木梁砸在溃军身上，毫不留情地把人的骨头砸碎。木头下的溃兵身子扭曲着，如同破布一般。
余下的三千民壮分散在西卜坡、平山县、灵寿县等地卫护，行唐县这边一共就一千余人，由铁豹子亲自坐镇。
下一刻，铁豹子飞马赶来，惊道：“快住手！你怎么敢这么对你娘……”
娄超大喜，认为马上就要突破寨门。
红白相间的液体溅了前方的溃兵一身，许多人愣了一下，又听到一阵杀喊声响起。
那棍子颇为粗大，棍尖削得尖尖的，杨六奋力一刺，刺在一名溃兵的皮甲上，却并不能刺透。
……
后来也听说东虏叩境，娄超一开始没当回事。想着有三殿下领兵守着长城，建奴叩境关自己屁事。
她本来被绑在屋子里，但铁豹子下令撤离的时候，自然有人解了她脚下的绳索要带他逃跑。
再然后，固安、永清、霸州、文安、任丘，各地失守的战报堪堪传来，八旗兵轰然杀向河间府。
一排长长的尖头木棍猛然刺出来，有的击在对着溃军的甲胄上，有的斜斜刺入溃军的脖颈当中。
“杀啊……”
娄超不管什么前提不前提，他盯上了太行山东面的这些人，因为他们种了不少庄稼。
“俺有甲，你们跟在我后面刺他们！”
那根梁木被横在路上，如一条门栓般挡着溃军前进的道路，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撞上来。
紧接着，下一根大梁木又推了过来……
“好！大嫂子厉害……”
娄超大怒，冷哼道：“雕虫小技，垂死挣扎。”
民壮又有人大呼起来，追着那十几匹马向溃军杀过来。
没想到王笑却是不退，欺身上前，又是一刀直刺娄超腹部。
“啊！”
……
溃军大惊，阵线又是一乱。
“该死……拦住他！”
战到现在，溃军离击溃防线就差最后的一步。
一时间好几排溃军被推倒在地。
“砰！”
“大嫂子好样的！”
于是，不等八旗骑兵冲锋，这些人就跑了。
但他的脸色也愈发苍白。
娄超大怒，指挥起溃兵返身杀向这十几骑。
一个名叫杨六的民壮喊道，他手中正拿着一根棍子挥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