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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作者:云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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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织成双宫茧自缚

第十七章 织成双宫茧自缚

杨焕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从开始到现在,他和吕品之间,好像做决定的都是他。但实际上,他可以选择的也只有接受和不接受而已,真正的选择,吕品早有决断。
是僵持吗?明明是一步一步地看着他越走越远。
杨焕又开始赌气,他素来是惯于登鼻子上脸的,拽过吕品往床板上压,却像是跟人决斗似的,死死摁住她。吕品也未反抗,只是挑个稍微舒服的姿势靠着,望着斑驳的天花板叹了口气:“连这么小一间房也快要不是我的了。”杨焕一发怔,好像初春化开的雪水流进来,凉凉的浸在心上,他手上才松开些,又歪过身子,斜倚在床上搂着她。他慢慢又动手动脚起来,见吕品没拦他,越发大胆起来,悉悉嗦嗦地从她羽绒服里开始探索,跟左边的荷包蛋说“空帮哇”,又贴到右边说“long time no see,小了点”。吕品恼起来,他又连忙笑道:“没事没事,多按摩就好了。”
杨焕仿佛在这一瞬间,读懂了吕品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可吕品不要,她情愿双手双脚没命地游。
“他做marketing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他负责的也主要是什么技术方面的合作,很少去那种场所,”吕品不自觉地帮杨焕辩护,“再说……我觉得他又不像那种人。”
袁圆这才没继续开玩笑,表情认真起来,良久叹道:“喜儿,你们俩也拉拉扯扯这么多年了,要不——你就从了他吧,赶紧领证变成杨吕氏算了。我看吧……这个年代,要说让一个男人在你身上花这么十来年的工夫,也够本了,”她好像是想起自己的什么事来,有点感怀身世的意味,“不是人人都有这份耐性的。”
“关你什么事?”
好像又回到十七八岁的少年时代,做了件什么稍稍出众的事,就巴巴地拿到她面前来,又故意装作很不值一提的模样,其实心里在暗暗期待她的夸奖或惊叹。
连吕品回学校退老师宿舍他都要跟着,理由是火车是慢车,年前年后治安不好,索性他开车送吕品回去。一路上杨焕很是得意,只觉春风吹来春花俏,娘子儿子都快有了,直到吕品指好路开到教师宿舍,拿钥匙开了门,杨焕才觉得忽然从梦境回到现实,望着残破一角又被纸糊上的玻璃脱口而出:“靠,这就是咱们国家给科研工作者的待遇呀?”
所以对没花过大气力而得来的东西,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唷唷唷,现在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啊?”
“你以为呢?你也不看看如今杨焕混的什么圈子做的什么行当,他要是老老实实在公司做技术倒也罢了,偏偏他做marketing的,天天都在那种风月场里混,你不花,你不花自然有人抢着想帮你花!”
“没没没,你洗你洗,我没事。”
室内空气因沉默而变得稀薄,刮得人脸上凉凉的,吕品的声音仍极冷静:“三年五年吧。”
“男人?”
她承认这一刻她的思想和身体都同等地思念杨焕。
又可能是年代隔得太久远,吕品记不太清原来她和杨焕相处的那些点滴,究竟是怎样来又怎样去。但显然现在的杨焕比过去的他让人受用多了,原来他常为踢球或各式各样的小事,撒丫子就不见踪影,现在却一日三刻地短信给她问这问那,问要吃什么,问周https://www•hetushu•com•com末做什么,问晚上一个人无不无聊。当然,面子上照顾到了,实质上还是多迁就杨焕的时间,因为他现在实在是忙,头几次在外面吃饭他都刻意关掉手机,后来慢慢的就很难安静吃完一整顿饭,好在吕品也有心理准备,况且不论如何杨焕现在比过去是进步太多,她也就不介意多在时间和地点上迁就他了。
吕品姿势也未变,说:“我能有什么打算?”
“嗯?”
“原来说是半年的,中途出了点事耽搁了。不过也不是直接去西昌,大概要先在总控中心待一段。”
是鸿沟吗?明明他们又有着千丝万缕斩之不断的联系;
就像吕品高中时参加的种种全国竞赛一样,她数学物理成绩都不错,也下了苦工,所以拿到一等奖二等奖,也都觉得理所当然;反而生物一科向来不是强项,偶尔通过初试,左左右右地不肯相信,复试果然刷下来,她居然舒下一口气,说当真不是学生物的料。
杨焕摸摸床板又怪叫:“这么薄的被子?”
然而她不知道怎样去面对他们曾经……那不知该如何形容的七八年时光。
……
“干嘛呢,发春啊?”
吕品慌忙抢过来往箱子里塞,形迹可疑,杨焕越发好奇,拉拉扯扯地一定要看。吕品拉下脸来,杨焕脸拉得更长:“谁送的?”
当时杨焕只觉整个人都要垮下去,他也不经常回家,老妈天天念叨,然而在他来说,这解决起来也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只要老妈肯点头,他在北京买套房子接她过来也是可以的,可对吕品来说,哪里有什么血肉至亲,哪里有什么骨肉相连?
回房稍作清理后准备洗澡睡觉,一只脚刚进浴室,手机又响起来,杨焕的:“在干嘛?”
想到这里他连声音都抖了起来:“那你有什么打算?”
杨焕哦了一声,慢慢又笑起来:“你说民航的飞机……卖不卖年票?”
吕品想问她那你觉得高工是有这份耐性的人吗?这个念头也仅限于转转而已,吕品没说话,和袁圆并肩坐在床上,两个月前她们晚上也常常这样坐着,那时候吕品每天都在担心前途问题,一步一个坑,不知道明天坑挖在哪里……她叹了口气,低声咕哝道:“我跟你说过没有,景总工之前让我考虑去西昌的事。”
见她又沉默下来,杨焕连忙拉起她的手,嘻嘻笑道:“我一不指望世界和平,二不期待朝韩统一,”酒壮色胆,说着他就攥着吕品的手往自己胸口摸,“1000件事里我干好这一件就行了!”
若要说这世界上真有什么东西是由得吕品选择的,大约也只有——大约也只有他杨焕了。
吕品没开腔,杨焕又问:“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
杨焕面上神色变幻,目光在她身上一掠,良久才低声笑:“有钱买火车票,也没钱给红包,不想让你知道,我混得这么惨。”
那一刻她无端想到自己和杨焕,也许就是这样的双宫茧。
也许该说是一张密密织织的网,今年一丝,明年一缕,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织成双宫茧自缚。
现在……别的不好说,吕品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杨焕开了口,杨妈妈只怕立刻就要把帮他们带孩子提上日程。那……吕品不敢想下去。
“什么隔音效果!隔壁的狗男女在干嘛?”
“没暖气和图书?”
“人妖!”
袁圆张着嘴半天没合上,好在她脑子向来转得快,想来也是,真要做到景总工那个层次,若只为招一个国内一抓一把的研究员,实在没有必要动这样大的干戈去帮她调动人事关系。若说真是一见投缘,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投缘有很多种,以上对下的这种投缘,那都是要下付出代价的。
杨焕的声音很轻,柔柔地拂过耳际,吕品不自觉低下头,问:“今年……你真不回家了?”
吕品咬着唇不说话,杨焕过半晌才悟过来,连忙解释道:“我前面说的都是真的。”
连小小一间夏不透凉冬不保暖的教师宿舍,吕品也这样留恋,他这么一个大活人,吕品又怎可能真正舍得?
吕品被袁圆这种架势吓了一跳,扶额怯怯道:“没这么严重吧?”
光从杨焕那声音,吕品就能听出他现在脸上的色相,才翻个白眼,就听到杨焕异乎寻常的深沉声音:“吕品,我爱你。”
这一回杨焕极尽温柔,一路缓缓地摩挲过来,像是特意为了弥补上回的粗鲁和冒犯,格外的小心翼翼。手探下去,又觉得这次的地点也不合宜,硬邦邦的床板,垫絮薄得像没有,还泛潮。杨焕心里想着等回北京可得好好想想买房的事,别的不提,怎么也得买一QUEEN SIZE的床,才能弥补这两回地点的不合适。然而尽管这时机地点都不那么恰当,他又舍不得松开手去,只好两人都赖在床上。空气寒凉,杨焕却从中又嗅到淡淡的绵羊奶味道,迷醉其中时听吕品低声道:“这个项目完了,我可能要去西昌。”
“洗澡,”吕品微嗔,“冻死啦,有事等会儿再说。”
他又摆出那副“爷现在发达了”,“爷现在不差钱”的臭屁脸,吕品暗暗把千钧的大石卸下来,居然没吵也没闹,真是奇哉怪也!
这小半生走过来,看到的只有吕品在不断地放手,放弃这样,放弃那样——很多东西看起来是她自己到手不要的,但实际想想,又有什么东西,是真正由得她的?
其实这所学校原来分给吕品的宿舍并不算太差,只是年久失修,捯饬捯饬也能整顿成一间不错的小房。不过那时候吕品怎么也不肯接受一辈子留在这种地方的命运,哪来的心情装修整饬?再加上杨焕那副挑剔劲儿,聒噪得吕品实在受不了,没好气问:“你要不干脆出去,等我清好了你再进来成不?”
吕品一把拍他到空床上坐下:“被学生踢球砸破的,我准备报修的,结果又去了北京。”
他胸腔里跳动的心,远不如他的神情镇定,然而吕品并未有任何表示,只是微垂着头冲他莞尔一笑,他便又担心自己是否急切了些。
也是她无意识说出的那句话,让杨焕放弃左静江所教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九字真言。死缠烂打也好,软磨硬泡也好,被夏致远嘲笑丢脸也无所谓,他只想让她知道,总有一条船,总有一个港湾,在身后等着她。
“本来好好的,你要是这么一说,干妈还不得以为……”她别别扭扭的,不好意思把那几个字说出来,杨焕却极之干脆:“有什么呀?有了媳妇忘了娘那不是千古至理名言嘛!你觉得我妈这点觉悟都没有?”
吕品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觉得这么快就公告天下总有些不妥,杨焕的话问得看似轻松,hetushu.com.com其实是在暗示对她瞻前顾后的不满。
杨焕张张嘴,想说要是你肯跟我回家也成,又怕今天话说得太多弄巧成拙就不好,生生忍住,佯咳两声:“又不是第一次不回家过年了,我妈不会伤心的。”
有一年去杭州开会的时候,参观丝绸博物馆,讲解人员说,一只蚕吐丝造一个茧,这样的茧可用来缫丝;也有一些茧,是两只蚕互相缠绕织就,这样的茧就叫做双宫茧,因为丝头混乱无法缫丝,只能列入次茧的行列。
“墙上怎么还渗水?”
那意思就是把皮球踢给他了。
她不回家过年,不是因为她放弃了母亲,而是母亲在很多年前就放弃了她。
扭开花洒,热水以千军万马之势砸到头顶上。吕品抱着肩,任凭微凉而僵硬的身体在热水中舒展、泛红,再慢慢地变得不像自己的身体。
“此人已死有事请烧纸!”
“上一次是……”吕品掰着手指头数,杨焕抢先道,“就前年嘛。”
杨焕腾地坐起来:“三年五年!”他简直不敢相信,又重复一遍,“三年五年?吕品你——”他嗓子已提起来,脾气还没发,看到吕品那双略显得茫然又朦胧的眼睛,又生生地咽下去。
杨焕长吐口气,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贵人?就好比他们拉风投一样,看起来是别人给钱你烧,其实是趁你病要你命,等你烧钱烧出名堂来,那身家性命也早有大半捏在别人手里了。
一只蚕吐丝造一个茧,这样的茧可用来缫丝;也有一些茧,是两只蚕互相缠绕织就,这样的茧就叫做双宫茧,因为丝头混乱无法缫丝,只能列入次茧的行列。
然而杨焕并不是为自己难过。
杨焕不以为意地笑笑:“开玩笑呗,又没谁当真。”
“那你怎么没回来?”
很多事当年不明白,难道现在也不明白?原来他可以一边在心里骂这个女人真是瞎了狗眼连他这样举世无双的好男人都要甩,一边接受寝室兄弟们对他审美观一夜提升的庆祝,难道现在,难道现在他还会为了那可笑的面子,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因为他一不小心算了算,原来他们分开的这些年间,两个人的见面,也仅仅八次而已。
“不是,”吕品面色颇为难,犹疑半晌后才开口:“这几天吧……我们每天逛的地方,都从中关村那个I DO店附近打晃,我怀疑他是不是有那个意思了……”
吕品哭笑不得,倒不是她想藏着掖着,而是她心底总担心让杨妈妈失望。要是让杨焕失望,她还能偶尔安慰自己说谁让你喜欢我呢,喜欢我就得受着;可杨妈妈不同,杨妈妈是看着她长大,真心实意想她好的。况且杨妈妈是保守的人,觉得她和自己儿子有过那种关系,那就和结婚是一样的了。后来平白无故的分手,吕品没解释究竟为什么,杨妈妈更认定是自己儿子心太野,觉得这件事上亏欠了吕品,对杨焕带回来的其他女孩更是横鼻子竖眼睛看哪哪不顺眼,对吕品的终身大事也越发关心。
现在再看到这眼神,不止是心寒,甚至连胆都寒起来。
吕品的脸红得像电磁炉里的辣汤,到杨焕送她回去的路上她还微微嗔怪:“乱说什么呢,你看他们个个都盯着我……盯着我……那儿看,好像我们已经怎么了一样。”
送到酒店门口,又像原来在梧园的女生宿舍门口那样难舍难离m.hetushu.com.com。吕品从他掌心抽出手来,他在她额上轻轻印上一吻,夜色里他的双眸晶亮如月下寒潭,晃动的都是自己的影子。
十几道目光极一致地射向吕品的肚子。
当然也不用问去西昌的事情,杨焕见过吕品在S市天文台的宿舍,虽不豪华倒也别致,再看看这里,知识分子下乡似的。一定是吕品得罪了什么人,杨焕心里琢磨,让她在天文台没有立足之地。至于去西昌,杨焕不知道做航天的是不是一定要到前线,但听袁圆和高工的闲谈,大约是说吕品得遇贵人,赶上大好的良机,能一展长才。
可这种话对杨焕来说没用,他如今一副我有钱我就是大爷我就要促进消费拉动内需的模样。等袁圆过年回来,吕品才跟她抱怨,不料反被袁圆教育:“不花白不花!男人挣钱干什么用的?你不花,你不花你想让他给谁花去?我告诉你男人就这么点贱,你花得越多,等于是他在你身上投入得越多,他越想从你身上捞回本,就会越重视你——你看看你以前,他为啥那么放心把你往家里一搁就四处玩?还不是因为对你太放心你对他索取得太少!”
“不是忙,”杨焕微微一哂,“是没钱。”
杨焕侧头过来看吕品,顺着她侧脸的弧度,恰看到路边宾馆门口的梅花,妍妍地开起来。杨焕心里欢欣起来,低声笑道:“花开了。”
杨焕当时只觉得心一空。
因为这选择的机会从不曾有过,所以得来时显得更不真切,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恐是一场破碎虚空的梦。
仔细算算又何尝不是呢,现代人天天叫着工作忙,血肉至亲便被摆在最后,一年也不过过年时见一次,真要数起来——竟叫人心寒,骨肉相连的人,这一世的缘分,竟然也只用双手双脚就能算完了。
“以前学校梅园的花也这个时候开。”
“那年开发的几个小游戏都不挣钱,接外包做,第一个项目做到一半,管J2EE架构的哥们跳槽——也没办法,人要的是一份稳定的工作养家糊口讨老婆。为了不赔违约金,咬着牙挖来一个高薪的,为了赶日子还得帮他付违约金,最后项目做完了,算下来居然一份钱没挣到。指望第二个项目做下来有钱衣锦还乡,结果他妈的被坑了,交了货不给钱……”杨焕提起来仍满脸不爽,“八哥他家小宁子把在老家的房子卖了让我们给员工发工资和年终奖,那房子要是放到现在都翻两番了。我们发完工资五个人只剩下一千六,八哥和左神说他们就不要了,让我们三买火车票回家。”
杨焕声音越发深沉:“没,明天又上班,我心情很抑郁,先抒发一下情绪,乖,你去洗吧去洗吧。”
袁圆不解地盯着她,半晌后倒抽口凉气问:“喜儿,你觉悟也太高了吧?”
一伙人都被他恶心到不行,纷纷做外焦里嫩风中凌乱状,夏致远倒吸口长气:“你丫怎么天天拿肉麻当有趣呐?”
吕品尖起眼睛,斜觑着她:“不然你以为我能怎么办?”
吕品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杨焕又满不在乎地说:“嗯,淡季飞机票打折都很厉害……嗯,你看现在不是流行什么半糖夫妻么,就是周一到周五工作忙,周末才住一起的那种,我工作时间很灵活的,再干两年就可以进入退休状态靠年终分红过日子……算起来……每个月来回一两次,其实也很便和-图-书宜!”
“干妈说你工作忙。”
“没钱?”
“吕品!”
他半跪在床沿,替吕品整好内衣、秋衣、毛衣和羽绒服,又在她鼻尖额上轻吻两下,抵着她的额问:“那这个项目什么时候完?”
“你嫉妒呗!”杨焕一拍桌子,“我决定,本年度年度目标,房子车子娘子儿子,一步到位!”
吕品好笑地摇摇头,杨焕握着她的手,在她掌心里轻挠,一直挠到她心里去。或许是今时今日已小小的功成名就,所以往日那些狼狈凄切的窘境,都变成荣归英雄身上的伤疤。他急不可耐地想让她知道,让她知道她面前的男人,是经历过低谷和失败,经历过岁月和沧桑,经历过失去,所以更珍惜拥有,更珍惜那些失而复得的幸福。
北京的冬夜,路上已静下来,连风声都显得柔和。
年后吕品的假比法定假日多出几天,便在各种老北京特色的地方走动走动,又被杨焕带着去798玩,她欣赏不来那些所谓的后现代艺术,杨焕倒是有兴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也就陪他乱逛逛。新年前后又是商场的疯狂打折期,杨焕因为好几年没在女人身上花着钱,如今终于有机会了,得着劲儿要给吕品买东西。今天换手机,明天买手表,吕品心想手机不过是打电话发短信,手表也就是看个时间,动物园三十块的表对她来说就足够了,有什么必要非得花上万块钱买个不知道怎么用的石英表挂手腕上呢?
袁圆没给她支任何招,杨焕如今的热情高涨是人都看在眼里的,他简直恨不得今天上床明天领证后天就生个儿子出来,把吕品全方位多角度立体三维地绑住。他大概是觉察出来,一旦吕品铁了心要跟他分手,那是十辆大奔也拉不回来的,所以拼命地要给自己加重砝码,每天临睡前都还要回味思量一下今天吕品的态度——那感觉就跟葛朗台每天晚上睡觉前要抱着箱子把钱数一遍才能安睡是一样一样一样的。
新年是在北京过的,托雪灾交通恶化的福,很容易向包子娘亲交代过去,倒是杨焕那边,吕品花了好大劲才说服杨焕暂时别跟杨妈妈公开他俩的事。杨焕满心不乐意:“让我妈高兴高兴呗,怎么了?”
原来分手也是这样,他接受是分,不接受也是分,区别不过是外人眼里怎么看而已。
杨焕赶紧收声,乖乖地跟在她身后帮她打包,吕品的行李并不多,两床被子,几件衣服,还有些零碎日常用品就直接扔掉。忽看到一个包装盒,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杨焕使劲摇摇,吕品连忙夺过来,责难地盯他两眼。杨焕伸手就拆,是个钢化玻璃模型:“好漂亮,哪儿买的?”
不等吕品回答,电话就在他的大笑声中啪嗒地挂了,吕品站在浴室门口哭笑不得,这人怎么就这么爱玩呢?
杨焕噌的就醒过来,忍着火问:“去多久?”
他原来竟以为一辈子是很长的事!
他气极生苦,有些不明白吕品,明明在大海里泅游得如此辛苦,为什么还要拒绝比她的双臂可靠得多的航船?这样的眼神,前些天他也见过,那还是在袁圆妈妈做手术的时候,他陪着她在医院,手术时间很长,煎熬的不是病人。大约等的时间过长,他看到她很疲倦地往椅背上一靠,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其实我算了算,将来我能见到我妈的次数,双手双脚就能数完了。”
他难过是为吕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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