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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青春仓皇结

作者: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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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只是一段恶作剧

第四章 只是一段恶作剧

陈小山起初是对连生很不屑一顾的,她甚至在别的男生面前,含沙射影地讽刺连生,说他滑冰技术拙劣,却自以为很美地在全校女孩子面前卖弄招摇。又说他文字粗糙,连一封情书,都写得青涩无比,还好意思在学校文学社里挂职。
我终于在这一句里,知道,连生,他的心,已经无可救药地,被散漫不羁的陈小山,给虏去了。
那日她下楼去帮妈妈买调味品,走到拐角处,看见几个男生骑着车子飞奔过来,骑到她身边的时候,车子当然刹不住了。手中的东西,被撞出去老远,幸亏人没有受伤,几个肇事者只吐一下舌头,丢下句对不起,便推了车子就走。若蓝听见其中一个得意炫耀道:知道么,这就是寒沐喜欢的那个丑小鸭,上学期全校娱乐新闻的头条人物呢。若蓝原本是弯腰去捡拾东西的,可是眼泪,却在蹲下身去的那一刻,哗地流了满脸。
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喜欢上逆着人行道走路的。没有了连生的陪伴,我便在那些陌生的面容里,寻找我想要的温暖。北方的冬天,已是彻骨地冷,我背着硕大的书包,如一只蚂蚁,在雪地上茫然地爬行。我希望会有一个如连生一样阳光的男生,迎面走来,哪怕,他并不喜欢与我同行,可是,能够大声地冲我说一声“嗨”,我的心底,也会倏忽明亮起来的吧。
我在陈小山转到我们班之前,一直都是喜欢规规矩矩地顺着人行道走路的。
若蓝的心事。
寒沐在信里,说,若蓝,我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便再也无法阻止,有些伤害,一旦刻下,也真的是无法消除;可我还是想要努力,将曾给你带来的伤痕,一点点地祛除,哪怕,你再也不肯将我原谅。不管结果会是怎样,我想我都会记得你给过我的那份情谊,它们在我心里,犹如你画下的漫画,除非人为地毁掉,再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将它们带走……若蓝,我依然报了文科,因为,我始终坚信一份真纯的友情,即便是有人故意地给它洒上墨汁,可它还是会如往昔一样,芳香无比……
我以为连生会在我的劝说里,如往昔一样,拍拍我的脑袋,赞一声“聪明”,便重新做回自信的自己。可是,这一次,他却暴躁地冲我吼道:你有什么资格说她?!先看看你自己吧,不漂亮,还罗嗦,有哪个男生会喜欢跟你搭话?!
这样小小的关心,若蓝却是将它们像贝壳一样,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除了父母,再没有人,能像寒沐这样,呵护着她的敏感和自尊。尽管她在寒沐面前,从没有主动敞开过自己,但他还是明白她不肯示人的卑微,明白她朴素洁白的花儿内里,也有着不可忽视的清香。
有许多次,遇到寒沐充满了歉意的视线,若蓝都不知为什么,一低头躲了开去。她知道和_图_书寒沐想要说些什么,但她也知道,无论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她唯一渴求的东西,早已在流言里,破碎掉了。
半年后,陈小山去了艺体班,她很快地又有了新的朋友,将对她忠贞无贰的连生,懒懒地晾到一边,便像厌弃一件她穿腻了的衣服一样,将他给淡忘了。连生原本还锲而不舍地伴在她的左右,后来不知陈小山给他说了一句什么话,他突然地就止了步,转身要来找寻被他扔掉一年多的那段时光。
那日汪晓菡又来找寒沐帮忙,无意中提及绘画的同学病了,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做。寒沐脱口而出:让若蓝做吧。汪晓菡怀疑地看了一眼安心做功课的若蓝,没说话,但眼中的轻视,还是看得清晰。
夏日的风,正携了花香,徐徐地吹过来,路灯,在夜幕里,愈加地亮了。若蓝抬头,看见一弯皎洁的月亮,已经升上夜空,几粒星子,明珠一样远远近近地散落着,若蓝知道,此刻的三叶草,正在柔软的梦中。明晨醒来,它们依然是她,最眷恋的花儿……
一路走来,被所有人宠爱且从没有受过什么打击的连生,在这样闲闲的嘲弄里,像一只开了口的气球,噗地一声,便瘪下来,没了先前丝毫的锐气与张扬。我看了难过,便安慰连生,说,陈小山有什么好呢,学习不好,人缘也差,连老师都不尊敬,如此张狂的女生,何必跟她计较呢。
当然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连生,他说他最讨厌标新立异的女孩子,所以,如果我还想继续像初中时那样,跟在他的后面,尾巴一样甩来甩去的话,那就最好不要打扮得太过另类啦。而且,个性也要更温顺一些哦,因为,你实在是算不上漂亮,如果能够温柔安静一点,会有第二个男生喜欢跟你玩,也说不定呢。
刚来的时候,正是春天,水杉的新叶从远处看过去,像是一层朦胧的雾气,浮在半空里,将人的视线,都浸湿了。花草也开始苏醒,在温暖的风里,迫不及待地伸个懒腰,便争抢着开始舒枝展叶。
这样的跟屁虫,我每每都做到完美无缺,让连生挑不出任何的毛病。也为继续跟他“戎马生涯”,并肩作战,树下良好的口碑。所以,当我央求连生与我考同一所高中时,他歪头想了片刻,便用笔敲敲我的脑袋,表示“恩准”。本以为,我又可以在众多女孩子的艳羡里,背着大大的书包,晃荡在连生的后面,听他唱歌,看他滑冰,伴他逃课,做他最忠实的粉丝。甚至在有喜欢他的女孩子写来情书的时候,模仿他的笔迹,代写一封无情的回绝信,让她们知道后,连嫉妒的力气,都没有。
但怎么能回得去呢?即便是连生记得回到从前的路,但是那终点处,已没有了我。我再不会傻兮兮地守在那里,等迷途的他返回。我也不会https://m•hetushu.com.com在他刻薄的言语里,假装听过即忘。更不会任他这样疏忽地,轻慢一份真情。因为,我再不是那个漫无目的走路的女孩,每一点的快乐,我都会细细珍藏;同样,每一次的伤害,亦会在我的心里,留下或深或浅的印痕。而连生给我的自尊,所带来的疼痛,任是他如何地弥补,都已无法挽回。那条鲜明的伤疤,再无法让我们的心,畅通无阻,息息相通。
暑假快要结束的某个傍晚,妈妈将一封信递给了若蓝。她一口气跑到校园的水杉林里,这才小心地将信打开来。信,是寒沐写来的,那样明朗俊逸的字体,她只看一眼,便猜得出。
他这样地将我冷落,并没有抱怨,因为,我在心里,是那么地依恋连生;我们的这份友情,连生可以视而不见,可是,我却知道,它已如水杉一样地葱绿挺拔。
可是,这样风光的时代,却是在陈小山推门进我们教室的那一刻,便结束了。
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对连生“言听计从”的。他让我帮他背着书包,自己却鱼一样在人群里穿来梭去,片刻便不见了踪影,只害得我怕他找不到我,站在原地等到路灯次第亮起,风也鬼一样呼啸而起。他不喜欢背英语课文,我便每次都在老师提问到他的时候,以英语课代表的身份,信誓旦旦地向老师保证,我已经私下里听他背过了,就不必麻烦老师再浪费时间啦。他周末的时候,喜欢出去打两个小时的游戏,我便听从他的命令,站在他家楼下高声喊他去上“补习班”,借此骗过他的父母。
这样的打击,我早已经习惯。我记得第一次见到连生的时候,他就这样当着许多人的面朝我嚷:嗨,林诗诗,幸亏你不是美少女,否则我会因为坐在你旁边,导致成绩飞速下滑呢。周围人哄堂大笑,但我却是飞红了脸,只因为,那么帅的连生,竟然主动过来与我打招呼,要知道,好多女孩子看他着了旱冰鞋,飞快地擦着她们的裙角滑过,都会兴奋地高声尖叫呢。
若蓝尤其喜欢的是三叶草,在地上密实安静地生长着,只有等到初夏,才开始在那叶下,羞涩地绽出一朵朵的小花。若蓝总觉得它们像是隐秘的心事,藏在少女的心里,只有风吹的时候,才现出白色娇羞的花朵。
这样的自信,在我有一天,无意中看到连生的笔袋里,被揉皱了的那张纸条时,才轰然地倒塌。那张纸条上,是陈小山轻飘飘的一行字,写着:连生,如果你想与我做朋友,那么,先和你身边的那个丑丫头,断绝联系吧;因为,我不喜欢这样了无生趣的女孩子。
其实除了寒沐,并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她。老师们只知道她是一个新转来的学生,学号是66,成绩如她的人,丝毫不引人注目。即便是班主任,对她的了解,也只限于这些https://www.hetushu.com.com。周围的同学,都各自有了自己的群体,没有必要为了这样一个毫不出众的女孩,打破原有的和谐。
陈小山并不是那种惹人怜惜疼爱的女孩子,她的美,带着一丝丝的野,像那山林里一闪而过的小溪,或者旷野里倔强而生的一株山茶花。她从不会主动搭理任何人,但恰恰是这样的淡漠,还有漫不经心,吸引了很多的男生。当然,也包括从不对任何女孩子着迷疯狂的连生。
而男生们在最初好奇的观望之后,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可以拿来做话题的新闻,便自动转移了视线。这样的冷落,若蓝却是喜欢的,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张扬的女孩,别人只消淡漠的一瞥,便足已让她的心底,泛起涟漪,所以能够像从前一样,做一株平凡的三叶草,倒恰恰是她在转学后,最渴盼的状态。
汪晓菡依然来找寒沐,原本从没有注意过若蓝的她,每次在临走时,都会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骄傲地瞥一眼若蓝。这样的一瞥,深深地刺痛着若蓝,但她还是在寒沐歉疚的视线里,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若蓝最终在志愿表上,郑重选择了文科。将表格交上去之后,远离流言的暑假便开始了。若蓝很少像以前那样,为了找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即便是暑假,也背了书包去学校。妈妈问起,她只含糊说想待在家里。她以为这样躲在家里,就能够逃避学校带给自己的阴影,可一个星期后,她才发现错了。
没有人能够真正明白,三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但流言,还是像春天的柳絮,肆无忌惮地充溢了每一寸空间。甚至有人很八卦地关注起若蓝的出身,且最终调查出,若蓝的妈妈,在市场上卖菜,她的爸爸,则是槐阴路上的环卫工人。若蓝一直想要尽力掩饰的一切,就这样因了寒沐的一个收藏,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一切都来得很是突然。
这样的尴尬,不过是几天,便消失得了无痕迹。
我背着连生,模仿他的笔迹,给陈小山写了一个短的纸条,问她,如何才能让连生,成为她最信赖的朋友呢?陈小山并没有回复,却在一次放学的路上,坏笑着拦住连生,说,想让我相信你的诚意,好啊,那就按这张纸条上说的去做啦。连生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张纸条,脸上的喜悦,突然便淡下去了。
寒沐也似乎为了守护一种什么东西,刻意地与若蓝保持着距离。甚至两个人在路上碰到了,都会将视线游移开,假装没有看见,默默走开去。即便是在英文课上,老师让同桌之间合作编写一个对话,也常常是某个人,写好了,再抄一份给另外一个。
有许多次,我都想拦住连生,问他,为什么几年的情谊,还抵不过陈小山几个月若即若离的魅力呢?但连生每次都是烦乱地一转身,便飞快地将我甩掉了。连和-图-书生是连续几届的短跑冠军,他不刻意,都会将我远远地落下,更不必说,他对我厌倦,想要把我当一块难堪的桌布,丢到永不会让他瞅见的角落里去了。
若蓝向来是个尊敬老师的学生,但她还是会在老师看过来的时候,随手在纸条上画个正襟危坐的小人,传给寒沐。寒沐从没有对若蓝说过谢谢,但他有自己的方式,譬如在课间去买饮料喝的时候,顺手将一块巧克力给她捎回来,而且每次都说是人家给的赠品;譬如知道若蓝喜欢某本杂志,最新的一期来的时候,他必定会第一个买了来,借给她看;譬如每次小考结束的时候,如果若蓝考得不好,他总会千方百计地讲笑话,直讲到若蓝的感伤云一样散去为止。
但寒沐的关心,还是让她有种无所适从的慌张。她记得刚刚转学来的时候,老师指着班里的三个空位,让她挑选。她还没有想好,一旁的寒沐便站起来,笑道:老师,就让若蓝做我的同桌吧。周围男生都在他的热情里坏笑,寒沐却并不搭理他们的嘻笑,照例带了问询和关心,静静等待若蓝的答复。
陈小山的到来,像一股有力的旋风,哗地一下子便将连生,从我的身边,席卷了去。我甚至都来不及告诉连生,放学的时候,如果他没有时间等我,那回家后记得给我在Q上留言,他就不耐烦地一转身,追赶陈小山去了。
暑假过后,学校就要分文理班了。若蓝知道寒沐与自己一样,是喜欢文科的,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此后的两年里,他们将依然是同班同学。可这一场席卷来的流言蜚语,却让若蓝在填报志愿的时候,犹豫了许久。她很想问问寒沐,是否依然会报文科,她也很想问问那个隐忍了许久的自己,是否会迎着风言风语,旁若无人地走自己的路。她会记住寒沐给过她的每一点温暖,可她也无法忘记那些至今都无法愈合的伤痕。
那天晚自习后,若蓝在长长的走廊上,有好几次,都感觉支撑不下去了。有几个男生,正朝她指指点点,其中一个,在她走过时,故意嘻笑说道,看,漫画公主来了呢。教室里也有人在窃窃私语,若蓝隐约地听见有一个女生,正反复地说着她与寒沐的名字。她的心,终于被一种剧烈的疼痛,笼罩住了。
再没有人来关注若蓝这样一个衣着素朴神情安静的女孩,而这,正是若蓝最想要的。她就这样,在这个校园里,扎下根来。她喜欢在清晨早起半个小时,拿了书,在水杉林的石凳上,不出声地读。
我不知道陈小山的纸条里,到底写了什么;我也不清楚,为什么陈小山突然就丢了先前的鄙薄,将一份若有若无的热情,给了连生了呢?但我却清晰地明白,连生对我的冷淡,像那窗外栏杆上的冰凌,是凉到内核里去了的。
而若蓝,平生第一次,鼓足了勇气,在外人的关注里,和图书将书包放在寒沐的一旁。她听见书包轻轻接触到桌面的瞬间,有人在背后起哄。但她还是红了脸,低声对寒沐说了声谢谢。
终于知道,只不过是因为陈小山不喜欢我,所以,连生,也心甘情愿地为了这份新的情谊,而将我丢掉。我在他的心里,原来真的像他开玩笑时说的那样,是可有可无的。可是,那些一起骑单车回家的美好,那些我帮他逃过的一次次喝斥,那些难过时我陪他落泪的温情,那些没有一个人能明白的疯狂,那些我视若珍宝的往昔,连生,他怎么能够如此轻易地,就给忘记?
可有些人,还是误解了他们。譬如,汪晓菡。
我和连生,终于不能回到那最初的起点。陈小山,这个高傲无比的女孩子,她让连生远离我,不过是一时兴起的一个恶作剧,除了想以此证明自己的魅力,她并没有对连生,产生过丝毫的好感。
我主动跟老师要求,将位子调到靠窗的一个角落里去。在那里,我可以看到连生,他在课下的间隙里,寸步不离地跟在陈小山的身后;就像以前,我曾那样缠着他一样。他还很傻地唱歌给她听,而后在陈小山的一抹浅淡的笑意里,乐不可支。那个被许多女孩子爱慕着的连生,他在陈小山的一笑一颦里,终于连特立独行的自己,也给丢掉了。
一直到暑假来临,若蓝都没有主动地给寒沐说过一句话。
而寒沐,就在这时,将一沓厚厚的纸条拿了出来。若蓝看着汪晓菡漫不经心地翻着那些纸条,神色,在哗哗的响声里,终于像那纸上的某个小人,僵硬住了。汪晓菡并没有将那些栩栩如生的漫画看完,便讽刺道:收集了不少啊,足够办画展了呢。若蓝本想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阳台上看风景,可还没有站起来,眼泪,便哗一下涌出来。
寒沐的成绩,算不上太好,但他还是因为温和的脾性,和一手帅气的钢笔字,赢得了一些女孩子的青睐。而汪晓菡,便是那缤纷的花儿里,最高傲的一朵。她是班里的文娱委员,时常会找寒沐帮忙办壁报。不管每次如何地忙,寒沐都会欣然答应下来。有时候他还会在课上,偷偷地翻找资料。
若蓝对新的校园,喜欢极了。
可是青春,能经得起多少次的恶作剧?那些已经形成的伤痕,像一棵梧桐的年轮,一次次地刻下,便成了我们依恋也怅惘的过往。而少年,就在这旋转开来的痕迹里,慢慢成长。
如果是周末,没有人过来打扰,她还会快乐地背上一首宋词。偶尔,她会遇到寒沐,他们的视线,在夏日清晨的阳光里,清爽相遇,彼此并不说什么,但若蓝,还是在那一刻,微微红了脸。
每每站在一旁,看得长了,若蓝便感觉自己化成其中的一朵,隐在万叶丛中,悄无声息地看着那些从身旁走过的人。这样的隐匿,让她变得安静淡然,再不必因为外人的关注,而慌乱无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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