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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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突然响起，我探身拿过来接听。
她笑道：“许姐姐，我已经利用了你，如果连这个都不写，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总之请你务必收好。”
当然，这比之前忘记我的生日，过后补来一条明显由秘书经手买的丝巾要体贴得多。
“空着啊，没有人住，是不是漏水了？”
我含糊地微微点头。
午后阳光被薄薄的窗纱过滤得柔和朦胧，在地板上投下斑驳光影，安宁而静谧。印象中，我只在很久以前和夏芸在少女时代这样躺着长谈过，时间过得多么快，我已经是疲惫的中年人，隔着肚子望不到自己的脚尖，等待一个孩子的降生，对未来充满疑虑。
小孩子们的分分合合，不知怎么的让我嘴角含笑，也许只在这个年纪，有着青春丰沛的精力与激|情，怎么折腾都不会伤筋动骨，到了我这年龄，哪里经得住。“这么说你并不怪他？”
我们都有些疲倦了，迷迷糊糊睡着。
物业工作人员和一名警官迎上来：“许女士，你总算来了，快看看，认识那个女人吗？”
我带着慈航开车过去，沈阳路公寓本来就位于市区热闹地段，现在楼下果然围了大批路人，全都保持着仰头向上看的姿势，不少人举手机拍摄着，几名警察维持着秩序，消防车停在楼下，另有电视台记者扛摄像机在采访，一名路人近乎兴奋地说：“对对，是我最先看到她的。”
我倒是很想知道何原平过去的生活：“什么时候的事？”
她点头答应。
“我们从来没有相互许诺过什么，我也不觉得他喜欢我。”
我无言以对。
“我是沈阳路公寓物业管理处工作人员，小刘。”
“我知道。不用你说，我现在确实对自己的婚姻也没什么信心了，不过我最好的朋友生活在新西
和*图*书兰，她的婚姻很好，家庭幸福。所以没什么东西是绝对的。”她哈哈大笑：“我更想像你一样，到三十岁以后还是标准美女。”
“我爸爸结过一次婚，是张爷爷介绍的，只维持了不到两年。”
“是有人擅自闯进你那边房子而且要在那里跳楼吗？这也太奇怪了。”
吃过甜品后，我们靠到沙发上聊天，慈航问我：“呃，看来你们和好了。”
她有一会儿没说话。
我看着她，她仍是一张清水面孔，但头发被绾成了一个小小的发髻，以前略为杂乱浓密的眉毛修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衬得单薄细长的眼睛生动起来，鼻尖沁出一点晶莹汗珠，皮肤细腻光洁。更重要的是，整个面孔都焕发出一种纯净的神采。这样一个女孩子，居然老怀疑自己不好看。
慈航也惊醒了，疑惑地问：“喂，慢点，你动作不要这么生猛。出了什么事？”
那是俞咏文。
她侧头想想：“也许吧。不管怎么说，看到他和来福住在原来的家里，我就开心了，觉得做的一切是值得的。谢谢你，许姐姐。”
完了，我彻底跟不上小孩子的思路了。
他甚至还执意抽时间陪我去做了一次产检。
是啊，怀孕确实是个不可思议的过程。我亲身经历着，也觉得神奇。
我拉着她出门，去车库的路上告诉她刚接到的电话内容。
“太复杂了。所以我宁愿以后守着我爸爸，生活简单一点多好。”
“怪他？”慈航瞪大眼睛，“我没觉得他有什么对不住我。”
“搬是搬回去了，不过——”她皱眉，“他似乎很疑惑。我为了哄过他，特意按和服装公司签的合同格式做了一份假合同给他看，他看上去还是将信将疑，而且一点也不开心。”
看到一走m•ｈｅｔｕshu.ｃｏｍ.ｃom廊的孕妇，他眉头跳动一下，但控制得很好，再没流露任何吃惊或者烦躁表情，拿到B超照片，也仔细看了好一会儿。但我看得出，他对孩子依旧没有兴趣。
我问自己，我能否做到与他修复关系？
这一个多月里，亚欧减少了出差与加班，在家的时间大大增加，在我生日那天，他为我预订了颇有情调的餐厅共进晚餐，说来也巧，在餐厅入口处正好碰上卢湛夫妇，寒暄之后各自入座，过了不一会儿，我收到李佳茵发来的短信，说她在洗手间等我，我只得过去。她问：“你们和好了？”
我抚肚子：“你可真会安慰人，我这样子，离什么标准都相去太远了。”
“不要说我觉得安定的吸引力不大，周锐这种人，太贪玩，再过十年字典里也不会有安定这个词的。”
“许姐姐，你什么时候生孩子？”
我苦笑：“算是吧。”
“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看着你就想叹气，年轻真好。”
他走后，我拿冰镇果汁给她：“快喝点，看你一头汗。”
“他当然是喜欢你的。”
“我想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哦，小刘你好，我目前不在那边。”
“大概就是见了面会心跳加快，不见面就会想念，想永远跟他在一起吧。”
回到座位，我面前多了一个蒂芙尼的首饰盒子，亚欧说：“打开看看。”
“永远在一起的意思是结婚吗？那我可不想，我只想以后跟爸爸生活在一起，根本不想结婚。我理解的喜欢，就是想亲近他，得到他的身体。”
“那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
他急急地说：“麻烦你赶紧过来一下，你家临街窗台坐着一个女人，看情况似乎是想自杀，楼下现在有很多人围观。我们已经报警，警察和和_图_书消防员都来了，上楼叫门，无人应答，又不敢擅自撞门惊扰了她。”
“预产期是九月下旬。”
我只得接过来，问她：“你爸爸搬回去了吗？”
我告诉她，前天我怀孕满三十二周，开始休假，除了在家与客户进行邮件联络、修改同事写的工作方案，偶尔才会去公司。她问我与亚欧的近况，我只得回答一切还好。
我只好请她过来。过了半个小时，她来按门铃，亚欧给她开门，打了招呼便告辞去了机场：“我要赶飞机，慈航，你陪可可好好聊聊。”
她张一张嘴，竟然破天荒脸红了，有点支支吾吾地说：“这个，反正……就不是周锐那种。”仿佛为了摆脱尴尬，她摆一摆头，说，“其实我也不知道真正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的。”
“也许他更希望照顾你，而不是由你来照顾他，不免会有些感伤。”
“都可以，不过，”我摸着肚子笑道，“上次检查才知道，跟我想的一样，是女儿。”
承诺书上不仅签了她的名字，甚至还按了鲜红的手印，我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说了根本不必写这个东西，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坚持。”
她并不纠结细节，耸耸肩表示了解，简单地说：“也好。”
我一怔，禁不住哈哈大笑出来。她也笑：“这话是不是太直白太无耻了？”
我吓得一下站了起来：“我马上过来。”
何慈航给我打电话，说要送已经过户的房产证复印件和她写的承诺书给我，我不安地说：“我并没要求你写这个东西。”
只见8楼我家客厅窗台上坐着一个女人，长发，红裙，两条腿搭在外面，修长笔直。我看不清面目，但马上意识到我一路上猜得没错。
她从包里一样样掏东西出来给我：“这是房产证复印件，这是土ｈttｐs://m.ｈｅtushu.cｏｍ.coｍ地证复印件，我没想到手续这么复杂，这段时间又必须去拍画册，拖了一个多月才完成过户。这张是我写的放弃继承权承诺书，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们可以去做一个公证。”
她笑了：“许医生是不是跟你说看到周锐移情别恋了？”
“拍摄进行得顺利吗？”
我得不到答案。一想到这个问题，我就觉得惆怅，只能安慰自己：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他很关心你，我还笑他，说他居然也能看出别人的感情状态了，简直可喜可贺。”
是一只手镯，他替我戴上，折射出晶莹的光泽，十分漂亮。
李佳茵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叹一口气：“我最恨男人出轨，将心比心，这一口气实在太难咽下，可是为了孩子着想，他肯回头，也只好适当给台阶让他下，不要闹僵。”
“那你家房子里住着谁？”
“以你们夫妻的基因，一定很漂亮。”
“好歹在暑假结束前拍完了。天天被摄影师骂得灰头土脸，已经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皮厚得让自己都佩服了。”她笑，“许姐姐，你好像是认识的人中唯一不质疑我去拍时装画册这件事的。”
我叹气，不知道有什么“好”可言，可能在十九岁女孩子眼里，我这个年龄理所当然会为家庭妥协，没有任何悬念可言。
“你别这么想。婚姻维持不下去的原因很多，感情再好的夫妻，也会无数次觉得疲惫。让人走进婚姻的大部分原因是爱情，但维系婚姻走到后来的，绝对不只是爱情。日常生活对于激|情就是一种消耗，必须补充进去亲情、责任、相互的信任和依赖。如果没这些东西，真的很难一直到老。”
“不过毕竟你们都还小，也许不想早早安定下来。”
时值盛夏，午后阳光炽热，光线明亮耀眼，抬头看去m•hetusｈｕ.ｃom.ｃｏｍ，几乎睁不开眼睛。
做到这一步，对他来讲，已经是勉为其难了。
我心乱如麻：“先过去看看再说。”
“二十年前吧，他捡回我之后，两个人就离婚了。也许那女人不喜欢我，否则他那么好相处的人，没理由跟他离婚啊。”
“许女士，请问你在家吗？”
“今天太阳真毒，我从摄影棚一出来差点热晕。”
“别傻了，许可，孩子生下来，你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哪还有空修复夫妻关系。趁着现在把他搞定，让他再也不动别的念头才是上策。”
“我早说了，你是特别的。”
“好吧，那就是我对他没有恋爱的感觉。我喜欢的人不是他那样的。”
小姨打来电话：“可可，看天气预报，你那边又是一轮高温，我总记得你出生那年的夏天，真是我平生经历的最可怕的天气。你可千万别随便出门，孕妇中暑不是好玩的。”
我疑惑地反问：“您是哪位？”
她试着用指尖触一下我的肚子，我被她那个小心翼翼的姿势逗乐：“不是易碎品，不用怕。”
“设计师也这样说，可我横看竖看，也没搞明白特别在哪里，简直疑惑是不是你们眼光格外不同。”
“你与周锐怎么了？”
“不，你够坦白，而且也没错。再纯洁的爱情，其实也包含着亲近的欲望。至于婚姻，”我想一想，“不过是从法律上保证两个相爱的人共同面对家庭的责任，你这个年龄，对成家没想象也是正常的。”
“哎，许姐姐，我不是有意要来给你说丧气话的。”
“我认为我所做的也是值得的，不用跟我客气。慈航，没什么事的话，就在这里吃了晚饭再回去，现在外面太热了。”
“但这是我答应写的，许姐姐，请务必收下。”
她摇头：“真不可思议。”
表面上看，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