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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重生之旅

作者: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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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话 昆阳古潭 四

第六话 昆阳古潭

凉风吹得脸颊发凉,安清夜紧紧扣着弥川的手,神色中竟也带着一丝淡淡的悲悯。
“放心,我在他的车子上布下了蛛丝咒。”安清夜神秘地笑了笑,仿佛车上自带导航,从容地在黑漆漆的路上拐来拐去。
卫行蹲在潭边,他的双手伸在潭水里不知摁着什么东西,一动不动。
吕宽离去后,王宇对着铜镜理了理衣冠,这才出门。
然而当指尖触到水面的刹那,她一直抱着的漆木盒却像疯了一样开始抖动,其中蕴含的能量极强,几乎令她难以呼吸。
王莽脸白微须,身量亦是修长,他上下打量着自己的长子,声音有些冷淡:“交代你的事可曾做完?”
那人踌躇了片刻,即刻屈服了,指着现场的两人:“是……王大人……和他的妻舅吕大人。”
术士小心地点燃了七盏灯,以特别的方式摆放在角落里。灯光衬得他们脸色青白,有些诡异得恐怖。
也不知过了多久,卫行终于将他儿子从水中提了出来。小家伙已经冻得浑身青紫,卫行却只是细细地观察着他的手指,最后松了口气,用毛毯将儿子裹了起来。
卫行惨然一笑:“不错,这就是我家祖上的过往。卫零,也就是王宇公的儿子,为了破除王莽的禁血咒,以血破血……”
安清夜跳下车,拉开后车座的门,扔了一件薄毯在弥川身上:“下来的时候披着,冷。”
十多年过去了,王宇的父亲王莽飞黄腾达,早已成了天下最具实权的人物。那时王宇本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哪怕是尚公主也未尝不可。可是向来温顺的年轻人只在这件事上顶撞了父亲,坚持要娶吕家领养的女儿为妻。
安清夜一把将她拉住,示意她不要冲动,而卫行已经看到了他们,笑得有些勉强:“你们……别过来。”
安清夜重新捧起那个木盒,端详锁孔的形状。
“小姑娘,我问你,一个普通人若要长生不老,可有什么办法?”
吕焉一一回答了,到了最后,才有些担心地望着丈夫问:“今日见到父亲了吗?”
公元二年,太傅王莽欲将汉平帝母族卫氏封至中山国,其子王宇苦劝,王莽不纳。王宇及其妻舅以血酒洒家宅,以此为“异象”,劝说王莽。后王莽察觉,鸩杀亲子,并借机牵连卫氏一族,诛杀豪门大户若干,一时间朝野震动,人人皆谓“太傅大义灭亲”。
王宇唇角的笑意像是秋月一般明净,他拉着妻子坐下,轻轻抚着她凸起的腹部。
顿时,像是什么东西重重击打在了胸口,弥川呼吸一滞,半个身子就不由自主地往水面栽下去。
弥川仔细想了想,斟酌回答:“繁衍后代,让血统一直传下去。”
屋子里一片冷寂,良久,王莽抬起头:“你所说的灵咒……当真能灵验?”
“怎么啦?”弥川从他的肩上望出去,看见了前边和图书的山谷全貌。
这潭水?
王宇一直等到父亲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庭院。
从议事厅到卧房需穿过一个长长的回廊,王宇不经意地撞上了刚刚从宫中回来的父亲,朝中炙手可热的太傅王莽。
弥川疑惑地俯下身,伸手拨了拨那澄澈的水面。
“什么是禁血咒?”弥川问道。
“阿宁怎么了?”弥川依旧是一头雾水。
翌日,太傅王莽家宅之外忽然出现了大片斑驳的血迹,腥臭冲天。太傅大怒,整个长安城震动,一时间人仰马翻。太傅长子王宇趁机进言,只说天降异象,外戚卫氏一族迁中山一事理当暂缓。
那一晚,是吕焉最后一次见到王宇。
“父亲。”王宇恭敬地行了一礼。
弥川看得热血上涌,不顾一切地从安清夜身后冲了出去:“喂,你在干什么?”
青龙潭蒸腾起来,像是有人打碎了这面银色的镜子,袅袅而起的巨大云团,直直扑向了昆阳城。
“谁指使你往我家宅墙上泼血的?”王莽眯了眯眼睛,声音中蕴含着无限威严。
是年九月,起义军攻破长安,斩杀王莽,其首级被历代王室所存,后不知所踪。
“宇儿……毕竟是我的儿子啊!”
“女儿也好。”他慢慢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脸颊上,闭上了眼睛。
“呵,不错。这是普通人的做法。但是王莽选择了最残酷的一种,他将儿子的血脉吞噬,以确保自己长生不死。”卫行顿了顿,叹道,“为了破除这法术,卫零公以自身为献,用了云坏如山的法阵,大破王莽军队,封印了王莽的魂魄。但是我们卫家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们的血液作为封印的力量,必须鲜活且绵延不绝,代代相传。作为反噬的后果,我们不能受伤。但凡破了一个伤口,血液就很难止住。历代的卫家人,为此死去的不计其数。”
“今天吃了些什么?午觉可歇了吗?”他们之间的对话总是这般寻常的开头,仿佛说了很多年,却从不会厌倦。
“大公子,眼下局势一日坏似一日,你万万不可再和太傅顶撞了。”长须的中年男子低声嘱咐道。
安清夜低头看了一眼,抿出一丝冰凉的笑:“呵,是啊。”
“除非回到咒语的发起地青龙潭,这冰冷的潭水能够止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们的居所始终不能远离这里的原因。近两千年过去了,我们身上的枷锁却未打开,我的儿子……我不想他过着和我一样的生活。我的祖父告诉我,只有打开这个盒子,卫家的禁咒才能解开,可是我们尝试过很多办法,都没有成功……”
吕焉怔怔地看着丈夫——她在很小的时候,第一次在皇宫里见到了他。那时,他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少年,秉性温和,长得俊秀,最得当时太后的宠爱。那次因抱着自https://m.hetushu.com.com己的宫女的一个疏忽,她一不小心滑到了御花园的池塘里。盛夏的水泛着淡淡的腥臭,上下翻腾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有一根长长的树枝递到了自己面前。那个少年用尽全力将自己拉了上来,然后……她觉得害怕,扑在他身上,哭得几乎晕过去。
是夜,王宇之妻吕焉得人相助,从牢中脱困,自此再无踪影。
他坐在潮湿阴暗的地牢中,神情凝肃却又带着文人雅士曲水流觞时的高雅。看到妻子走近的时候,王宇站起来,微微皱着眉道:“你怎么来了?”
胜券在握的王莽军突然见到了云头坠落、陨星横飞的场景,一时军心大乱。刘秀带着援军自南而来,里外夹击,王莽军溃不成军。
可是卫行丝毫不为所动,依旧狠心地将小男孩压回了冰凉的潭水中。
安清夜很没好气:“我绕着盘山公路上来的时候,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蓦然间,一个古怪而大胆的想法跃入脑中,他喃喃地说:“我可能猜到钥匙是什么了。”
“宇儿,你认不认?”王莽声音中透露着一丝疲惫,沉声问道。
战事进行到末期,寡不敌众的起义军已经节节败退,而王莽军占领昆阳后,扼住了战略要塞,再往南攻克南阳指日可待。即将尘埃落定那一刻,起义军中的年轻将领刘秀秘密带来了一对母子,将他们安置在了昆阳城左近的青龙潭谷底。
王宇轻轻抹去妻子流下的泪滴,低声说:“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是夜,潭水平静无波。那女子望向北方,夜风带起了她的满头白发,昔日红颜早已不在。她低声问:“我再问你一遍,这件事……你不后悔?”
她忍着泪,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还是温暖而干燥的,就像他时时能保护自己一样,充满着安全感。
成婚至今,三年了,他待她,始终如一。
身体被冰凉的感觉缠绕包围的时候,弥川忽然看到了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男人,他穿着深蓝色长袍,发黑如墨,笑容温暖而清浅,那双眸子……是温和的琥珀色泽。
他看着长子扑倒的那一幕,眸色中闪过一丝悲凉,旋即却被更强大的一种情绪取代了。这个末世枭雄神色淡漠地对术士说:“开始吧。”
王莽有些意外,只是多年的政治生涯让他养成的隐忍习惯,使他并未在这一刻将怒火冲着长子发作出来,他只是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径直离开了。
“要下去吗?”弥川回头问,目光最后落在安清夜的手上,“欸?你的戒指又亮了。”
卫行双目有些无神,只是抱紧了怀中已经昏睡过去的孩子,摇了摇头。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她破涕为笑。
他一脸正经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脸颊却红了。
牢役开始催促,她只能看着他喝下www.hetushu.com.com一杯,就不得不眷眷不舍地离开了。走出大门的时候,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地牢中光线晦暗,青年却有着温和的琥珀眸色,淡淡地看着她,如同一汪明净的水,包容宽和。可是片刻之后,那湖水突起波澜,他脸色变得古怪而狰狞,旋即倒地不起。
“云坏如山,坠于营头,其下覆军杀将,血流千里。”
“夫君!”吕焉大骇。那杯酒!
安清夜和弥川这才走上前。弥川伸手探了探小家伙微弱的呼吸,又将自己的薄毯披在了他身上。这时她才注意到阿宁的衣服被扔在一旁,上边血迹斑斑,很是可怖。
二十一年过去了,那名术士早已衰老,如今是满头白发,王莽却始终如同当年一般,形貌毫无变化。他紧紧盯着术士,问道:“如何?”
弥川早就睡着了,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立刻清醒了:“你开了快三个小时?”
“适才见了。”王宇沉默了片刻,琥珀色的眼眸中满是温柔,“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家被迁徙去中山国的。”
年轻人立得挺直:“他改制至今,闹得民怨沸腾,这些皆是父亲当年不愿看到的。母亲,我们必须阻止他。”他顿了顿,神色平静无畏,“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我想这才是卫行死缠烂打,让我们过来的原因。”安清夜慢慢地说,“他的儿子像是得了怪病。”
“阿——嚏!”弥川揉揉鼻子,“睡着了啊!”
山路隐藏在荒草中,安清夜走在前边带路。山顶的寒夜让弥川心底有些发毛,尤其是安清夜的戒指发出的幽幽亮光,像是磷火,泛着淡淡的绿色。
她的声音末了已经有些酸涩,王宇听了心中愈发怜惜。他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道:“阿焉,你出生在卫家,因卫吕两家世代交好,吕澄无后,便将你送入了吕家抚养,改姓吕。可卫家……始终是你的娘家。再说,卫家也是陛下生母的本家,于公于私,我都不会看着他们被贬去中山的。”
术士躬身磕头:“陛下,有人以血破血,正在压制当年的禁血咒!”
“万无一失,确保太傅您能坐拥天下,享万世春秋。”
也不知开了多久,途经了好几个灯火通明的小城,安清夜终于停了下来,叫醒弥川:“到了。”
而千里之外,王莽忽然觉得胸口一闷,仿佛有人重重击打在后背上——他并未传唤御医,却急急传召术士至跟前。
“你还有着身孕,怎么能来这里呢?”他轻声责怪她,又微笑道,“赶紧回去吧。等父亲生完气了,我就能出来了——最好他能一怒之下将我贬到别处去,这样我就带着你和儿子远离这里。”
“父亲!这样做,人心必失啊!父亲!”
一长串的咒语之后,原本扑倒在地的王宇的尸首渐渐干瘪萎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而王莽站在旁边,神hetushu.com.com色痛苦坚忍。直到子夜之后,术士才收声,哑声说:“子嗣之血,当可长生——法术已成,恭喜大人,自此魂魄千年不灭。”
妻子吕焉正在灯下绣一双虎头鞋。他爱看她柔静的侧脸,舒缓的呼吸,以及松松落下的长发,于是未让侍女通传,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她发现,转过身来轻声问:“回来啦?”
父亲特意嘱咐自己带来的那杯酒……
因为听到了妹妹的名字,吕宽怔了怔,良久才说:“阿焉并不想你为她冒险。你若真想要护她,还是莫要同太傅作对的好。”
在他们前边是一条通往山下峡谷的小道。
后来太后狠狠地责罚了那个小宫女,转而抱起自己问:“阿焉,要怎么谢谢小哥哥?”
王宇用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声响,过了片刻,他停下动作,望向吕宽:“总之,后日父亲就会颁布命令,将卫氏一族迁到中山国,并下令他们不可再回到长安。无论如何,妻舅要替我想个主意,哪怕不能劝父亲回心转意,总要拖上一拖。”
她不顾一切地往回奔去,然而早有准备的侍卫已经拦住了她,声音冷酷:“罪妇王吕氏,太傅有令,因汝有孕,待生产之后,再行定罪。”
“现在去哪里找卫行和阿宁啊?”弥川看着安清夜笃定地开着车,有些发愁。
“什么?!当时你不是告诉我说此咒无人可破吗?!千秋万载,灵魂不灭?”王莽大怒。
“你要把你儿子淹死吗?”弥川一时间动弹不得,只能大喊,“喂,放开他!”
“这……这些血?”她没有看到孩子身上有如此大的创伤啊!
“这……这是哪里?”弥川一下车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克制不住地开始发抖。她打开手机定位,那个小红箭头显示她正身处焦作云台山的深处,一个叫青龙潭的地方。
“孩子,不用你死去。只是我们卫家的后代……会因这个法阵而受到诅咒罢了。”女人闭了闭眼,“当日那老贼杀了你父亲,启用禁血咒,为的是千秋万代,灵魂永不衰竭——如今,我们不过是以血还血罢了。”
“就是这个伤口。”卫行苦笑着举起孩子被冻得青紫的手,无奈道,“只有这潭水能让他止血。”
王莽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兴奋而诡异的光芒,终于点了点头。
“父亲,陛下的生母出身于卫氏,卫氏不可动啊!”
“别冲动。”安清夜摁住她的肩膀,低声地说,“他似乎是在给他儿子治伤。”
王莽闭了闭眼睛,那张净白的脸上忽然起了一层令人不安的红色:“竖子!还如此执迷不悟!”
王莽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不辨喜怒,只是拍了拍手。立刻有侍卫扭送着一个马夫模样的男人出来,那人环顾一圈,扑通一声跪下:“太傅饶命!”
“王莽是个激进的改革者,没有任何统治者愿意见到他的存在和_图_书。想不到他竟是以这样的方式消失的。”安清夜叹了口气,转而问道,“那么,这个盒子里,藏的究竟是什么?”
王宇和吕宽见状脸色煞白,踉跄着倒退了半步,却不否认。
“父亲他是没想明白。”年轻公子坐在案边,俊秀斯文的脸上带着些许愁容,“天下是汉家的,即便他此刻权势熏天,总也有一日……陛下亲政了……唉,况且此事关乎阿焉,我断不能袖手旁观。”
“陛下,您的魂魄依旧永不会灭——只是,您的子嗣似乎以血还血,找到了一种封印的方法。”术士苦笑道,“这种封印法术反噬极大……我不知道他们竟会如此决绝。”
儿子的声音渐渐远去了,身边却有一个阴沉的声音靠近,低声地说:“太傅,还在犹豫吗?”
被安清夜从冰水里捞起来后,弥川过了好久才缓过来。她不停地打着喷嚏,断断续续地将自己“见到的历史”讲完,然后抬头问卫行:“是这样吗?”
“为父亲报仇,虽死不悔。”年轻人穿着玄色长袍,同样有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和坚定温润的表情。
水哗的一声,掀起一朵小小的水花,一个黑色的脑袋猛然间跃了出来,哭叫着:“爸爸,我冻死了!”
月亮此刻已经从云层中钻了出来,清清淡淡地挂在半空中,山底下是一潭白净得像是和田玉的水,映着漫天星月之辉,两相透亮。许是为眼前的美景所惊,弥川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可是当她踮起脚尖看清了全貌的时候,她却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小阿焉奶声奶气地说:“我嫁给你好不好?”
“父亲命我草拟的旨意,还是有些不妥。”王宇微微躬身,声音不卑不亢。
他细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光芒,一挥手道:“通通带下去!”
“不,夫君。”阿焉有些着急,打断了他的话,“父亲这样的人,他打定的主意如何肯更改?你千万不要一时意气,反倒害了自己。至于卫家……虽说是我娘家,但是迁到中山国,总也不会……亏待他们的。”
二十一年之后,昆阳大战。
话虽如此,但是安清夜不急不躁,直到吃过晚饭,才若无其事地带着林弥川出门,对阿姨说:“我们出去散散步。”
“还要走多久?”弥川刚开口问,安清夜忽然停下了脚步,不知看到了什么,背影显得十分僵硬。
“可是为了这千秋万代,这万世苍生……太傅,当下决断啊!”
卫行感激地冲安清夜笑了笑,转头看着在潭水里浮浮沉沉的阿宁,眼中滑过一丝不忍之色,但他终是硬下心肠,依旧将他摁在水中,不许他浮起来。
而史实的背后,却是在那一晚,王莽带着术士来到了监牢。
片刻的温存之后,吕焉想起了什么,从自己带进来的竹篮里取出了一小壶酒:“夫君,地牢湿寒,我带了些酒给你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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