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话 钱塘铁券
二
“具美是钱镠的字，可见此块铁券真的是他所刻铸，放在今天，其确实价值不菲。”安清夜掂了掂，沉吟道。
“王妃收到信后一路赶回至赭山湾边，被巨龙掀起的巨浪所吞噬，再也没回来啊。”老人叹了口气，“钱王悲恸之下，这才怒射海潮，将龙魂封印。只是法阵的威力虽大，龙魂却并未被消灭。如今千余年过去，我钱氏子孙却无能，一直未曾完成先祖的心愿，湮灭龙魂。如今法阵力量渐弱，巨龙一旦破海重出，后果将不堪设想……”
若是文人雅士，写出这样的话语并不稀奇，语句甚至还能婉转明媚十倍百倍，然而偏偏是钱镠——以帝王之身，后宫佳丽如云，只对王妃这般眷恋不舍，且这位吴越王英武权重，戎马倥偬间，情愫如此，更让人动容。
“又是龙魂？”弥川倒吸一口凉气，“你的先祖钱王和这龙魂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惜用这样强大的法阵将之镇压，且死后还念念不忘？”
安清夜肃然道：“那么，你找到我hｔtps://ｍ.ｈｅtusｈu•cｏｍ.com们，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她口袋里的小淘仔自然无比明了主人的心意，冲着安清夜吱吱地叫了几声，示意自己坚决反对。这小家伙因为上一次假扮成巨龙不甚成功，记恨至今，仍有阴影。
弥川闻言打了个寒噤，她看着《钱塘观潮图》，那幅画面刹那间活泛起来，巨浪仿佛迎面而来——这幅景象，似曾相识。
吴越王钱镠因思念回家探亲的王妃，修书一封，却并不直言思念之情，只婉转道：乡陌间的小花都开了，你也可以慢慢地回来了。
老人不置可否，微微点了点头，转向安清夜：“这次请你们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安清夜抬眸，望向老先生，缓缓地说：“老先生，如果我猜得没错，当年三千强弩射海潮，是钱王布下的法阵，借以除去水患，而法阵所在地，便是你所提到的观潮地。”
“吴越王与王妃修书之时正当春季，同年八月十八，钱塘江边发生了一件惊天hetushu.com.com动地的大事。”老先生顿了顿，目光望向安清夜。
老人也不再卖关子，展开地图，只见杭州湾如同一朵小小的喇叭花，他指着其中某处说：“这里，便是当年钱王射海潮之处，也是观潮的最佳之处——赭山湾！”
许是想不到弥川说了这一句，老先生沉默了片刻，终是淡然道：“那你知道那位王妃最后回去了吗？”
安清夜低头沉思着看着古画，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过了片刻，他唇角一勾，望向老人：“中国山水画向来意态冲淡闲雅，这画倒真有几分古怪啊。”他顿了顿，指着画中岸堤说，“浪潮这样汹涌高耸，为什么河堤如此矮小？而且为什么岸边之人都面色平静，毫不惧怕呢？除非……”
老人的神情蓦然激动起来：“不错。”
“为什么？”
“啊？”
“自然是回去了。”弥川对那段历史如数家珍，“当时吴越王为了让王妃路途上更舒适些，专程为她修了归程，沿途还修建和-图-书了栏杆呢。”
“魂瓶取走了云梦泽的龙魂玉石，将来我们若想重新封印它，必得有威力相当的宝物——所以，这钱塘江龙魂玉石，我们非拿不可！”
老人展开一幅图卷，是明代士人钱策所绘的《钱塘观潮图》。画中的钱塘潮冲起数百丈之高，其迫人之势，望之可怖。
弥川讶然，她一直以为这桩典故不过是先人为了宣扬钱王功业刻意渲染的呢。
这是自古繁华的钱塘吴越之地，最动人、最温柔的话语。
云梦泽赤龙之威弥川是见识过的，上次能逃脱已是侥幸，这一次……她可不想再去面对那种天地之威了。
“此物共有两块。当年三千强弩射海潮的时候，龙魂被封，钱王以铁券一块射入海中，宣召天地，以示其威。而这一块，他本想在彻底湮灭龙魂后再投入水中，祭奠王妃，未想……终其一生，也没有机会。”
年轻人轻轻抚着自己的戒指，悠悠地说道：“三千强弩射海潮。”
老人望向窗外密密落下的秋雨，神情渐渐平静下和-图-书来，缓缓道：“三千强弩射海潮，这件事确实发生过，如今看来，你们可有什么疑问吗？”
“弥川，这个龙魂，我们必须找到。”安清夜却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坚定，毫无回转的余地。
“铁券？”安清夜接过来，只觉触手坚硬冰凉，却见那铁券不过手机大小，阳面早已锈蚀不堪，而阴面则刻着“具美留字”四个字。
“天地之间，龙魂本就不止一个。云梦泽能有，钱塘江也可能有。加上这里潮水浩大，本就是龙魂隐藏之兆。”安清夜揉了揉眉心，径直说出了她心中所想，“你在害怕？”
安清夜星眸中光芒闪动，语气却依然平静：“老先生请说。”
“除非他们知道这个浪潮绝不会冲击到岸上。”弥川接口道，“为什么呢？这不合常理呀，即便是今天，每年钱塘海潮都会卷走不少人呢。”
“三千强弩射海潮”的典故弥川也曾听过，当年钱塘大潮导致水患不断，民不聊生，人人都以为是水神发怒，唯有吴越王钱镠凛然不惧，调集三千强兵https://m.hetushu.com.com，以弩箭射向大潮，将水害镇压了下去。
老先生眸中光亮闪动，神色激越起来：“先祖吴越王钱镠曾留下祖训，要求后代子孙必要消灭赭山湾被困之龙魂。”
“安清夜，怎么这里还有龙魂？”弥川缩了缩肩膀，吞咽下了后半句话。
“可是射潮之后，水患的确平息了下来，小姑娘，这又是为什么？巧合吗？”
钱老先生打断了她的思绪，郑重地从怀中掏出一块黑黝黝的事物递给安清夜：“年轻人，你们若替我完成了心愿，我钱氏家族收藏的文物，两位可以任取。至于这铁券，请两位在湮灭龙魂后，将其投入水中，告慰钱氏先祖。”
“有啊。”弥川脱口而出，“一般民众若敬鬼神还情有可原，可是吴越王少年英，豪雄才大略，怎么会真的调集弓箭手强射海潮呢？如果是防水患，就应该修筑堤防才对啊。”
老人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弥川说：“小姑娘，你也觉得‘陌上花开’这个故事动人吧？可你是否知道，钱王修书之后，王妃却再也未回到他身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