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咕噜。”
老汉咳得脸色有些泛红，他拉着李青的手臂，眼神看向门外幽深的夜。
老汉：“我不是在训斥你。”
面前是磅礴的云海。
李青似乎察觉到小春的动作，他身子一僵，一动不动地站着。
“我不会害你。”
“老伯你怎么自己下床啦。”
“我……我早晚有一日，要先你而去……你这般心智，我又如何放得下心。”
屋子里，那老汉自己下了地，扶着床板，浑身抖如筛糠。
小春拍了拍胸口，又道：“老伯，我和李青要在外面盖一个新房子给你住，这个太旧了，不易于你养病。”
“我，我不会害你……”
什么意思？
……
她拉着李青来到外面，空中还散着浓浓的香味。
老汉感动得热泪盈眶，“这真是太麻烦了。”
小春想了想，又道：“那你是只……”
李青听见她的脚步，胸口发闷，他垂着头也向后退了一步，声音带着一丝苦涩。
藏神剑。
剩下老汉和李青两个人在屋子里。
猜了一会，都没有猜对，小春有些不耐烦了。
“快点快点，等下天就亮了。”
老汉：“我有点饿了。”
“……咕噜。”
小春小脚丫踹着地上的碎石头，“喂喂，你说话哦，到底是——”
她碰了碰啥蹲在床边的李青，小声道：“大块头，老伯怎么睡着啦。”
李青垂着大脑袋，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李青一动都没动，他周身的风也同他一样，平静安稳地在他身旁打转。可是她便是和_图_书觉得面前之人如此的危险，似有雷霆之力，让人不敢轻易犯难。
深山
李青脑袋耷拉了下去。
小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李青蹲在地上，“……咕噜。”
像之前他给小春展示的那两根手指一样，只不过，这次换成了他整个身体。若说当时的手指只是一支小小的翎羽，那这一次，李青则是彻底化成一柄冲天的风刃。
……
他目光深如沉渊，静默地凝望云海深处，面容难测。
风漩在李青身上一圈一圈地绕动向上，他的发丝衣摆被风带得轻轻飘在空中，风漩在他上空形成削尖的利剑，每一道风，每一个漩涡，都是那般的炽厉骇人。
“说话哦。”
“你之本真，早晚会被人察觉，到时……到时……”
李青：“……咕噜。”
小春站起来，“好了，肉汤我盛到碗里，等老伯醒了就喂他喝。现在我们抓紧时间打磨木头。”
李青没站起来。
小春将老汉半推半拉地按到床上，“你快歇着，要喝水的话叫人就好了。”
小春抱着手臂，自上而下地将李青打量一番。
李青低着头不说话。
李青脸色一白，“我不是妖怪。”
李青被她山猪鲤鱼木头棒子地猜了半天，人也有些低落了，他垂着头站在那，也不说话。
小春仿佛没听清楚一样，犹豫道：“你说……什么？”
“咳……咳咳！”老汉说了一些话，胸口又开始发闷，咳嗽起来。
“咳咳！”老汉哆哆嗦嗦地扶着小春的手和*图*书臂站直身子，“我……我想喝水……”
山林寂静了。
“……咕噜。”
“我热了肉汤，老伯你喝一些！”
小春噌地一下站起来：“我给你做饭！”
“唉。”小春叹了口气，她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李青的头，“怎么突然间就蔫起来了。”
在一座高耸荒芜的山崖上，有一道人影，面对着幽深的薄芒山，静静打坐。他一袭青衫，身无配饰，体姿廓然挺拔。
“咳咳！！！咳咳咳咳——！”
再抬眼，面前的人已经变了。
“哦哦，看来也不是。你别失望，我一定猜得到！”小春手托着下巴，细细地思索。“难道是头……”
老汉点点头。
先不管你会不会武功，有着一手徒手劈树的本事，我也不用为你以后担心了。
“咳……”小春干咳一声，试探道：“你不是人，那，那是啥？”
小春走过去，看到老汉躺在床上。
李青摇摇头。
“嗯？”小春奇怪道，“不是山畜？”
“我不是人。”
老汉又躺了回去。
小春把他拉到屋后。
“？”小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大块头，你怎么有气无力的。”
李青低声道：“她不会害我。”
李青站在地上，显得有些局促。
“哎，这样讲就见外了，大块……啊，李青和我是不打不相识，他现在是我的朋友，帮朋友是理所当然的。”
老汉：“你如何知晓。”
小春惊叫一声：“果然是妖怪吗！？”和*图*书
小春试探着，“难道不是‘只’？那你是条……”
李青低声缓道：“我不是人。”
小春：“不麻烦不麻烦。”
不是人？
“我……”李青沉沉开口，“我不会害你。”
……
……你就没有觉得，一个瞎了的傻子，能在没有别人的帮助下频繁地偷药，还能了无痕迹地逃走，这事有点不寻常么。
“咕噜……”
小春蹲到他面前，李青高得像座小山一样，将她全身都罩在里面。
冷
实在是太冷了。
“我不是山畜。”
其实说白了，李青也没怎么变，模样还是原来的模样，神情也是原来的神情。只是，在那高大朴实的身子周围，慢慢卷起了一圈一圈缓慢转动的风。
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能如此清晰地分析形势，小春简直都要崇拜自己了。
一转头，李青跟了过来。
“你……你到底是什么……”
老汉坐直身子，看着李青道：“你如何知晓。”
李青没听老汉说什么，他急切地抚平老汉干枯的背脊，咕噜咕噜地着急。
月色下，李青的脸似乎比平日苍白一些。也或许不是苍白，而是周身一股寒凉的气息让他看起来冰冷了。
李青缓缓站起身，小春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李青没说话。
“哎？睡着了？”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到底是啥！？”
小春去墙角，把水袋拿过来，小心翼翼地喂老汉喝水。
老汉瞧着李青，“我从前便告诉过你许多次，莫要在他和-图-书人面前显露本真，你一直记得牢靠，怎地这回突然变了。”
李青感觉到那只软软的小手在自己的头上转来转去，他缩了缩脖子。
“……喂，大块头，你到底是——”
小春：“算了，让他好好休息吧。”她拉着李青粗壮的胳膊，“走，我们到外面去。”
老汉说着说着，终于晕了过去。
李青摇摇头。
“？”
李青嘴巴嗫嚅了一下。
“咳！”小春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有些不好，她平静了一下情绪，对李青缓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唔，你是山怪么？”
小春：“哪里哪里，老伯不必道谢。”
比之前见到星河的时候更加冷了。
老汉干瘦的手指头挠了挠自己的下颌，随口道：“你觉得如何。”
小春浑身发颤地站在原地，眼瞧这惊人一幕，说不出，也动不了。
李青抬起头，朝向小春。
“咕噜……”
这时，小春做好饭，乐呵呵地跑进屋来。
“大块头，香不香？这是我从南源城的锦庄买来的肉干，熬汤简直没得说了！”
小春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老汉靠躺在床上，眯缝着眼睛看着小春离开的方向，看着看着自己还不住地晃头。
老汉指了指李青，又道：“那，那浑子偷了姑娘的药，姑娘还不计前嫌地帮助我们，老汉真是，真是愧对你了。”
蓦地，他缓缓睁开眼睛。
“大块头，你怎么了。”
我不用吃东西……这些东西对我无用。
“你和-图-书啊，尚不知人心之险恶，世路之无常。”
“唉，这年头，这般单纯善良的姑娘不好寻啊。”
就在小春问话问到一半的时候，屋子里传来震天动地的咳嗽声。
“唉。”老汉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你若一直都是这幅样子，将来可如何是好。”
小春后退一步，双腿发软。
李青静静地站着，面色低落，像个做错事的孩童。
小春被夸，脸上粉扑扑的，她开心地摇摇头。
老汉喝完水，脸色总算缓过一些，他看着小春，颤悠悠道：“姑娘，这些天……这些天多谢你了。”
整座薄芒山谷似乎都感染了这股冰冷的气息，发出低沉躁动的嗡鸣声。
李青呆呆地站着，什么都没说。
李青急忙走过去，帮老汉度气。
“我还以为你是头山猪精啥的。”
李青抬起头。
李青抬起头。
出乎意料的，听到这样奇特的话，小春脑中并没有乱成一片，而是十分有条理地将许多事情联系在一起。
小春猛地一回头，“老伯！”她听见咳嗽声，脑袋一空，身子就朝屋里跑。
小春忽然觉得，这样的李青有些陌生。
李青：“……”
小春一边走一边跳，开开心心地到外面烧柴火。
小春看着李青颓然的脸，张开口，才发现自己牙齿都在打颤。
就在话说一半的时候，小春忽然感觉周身一凉。
李青蹲在地上，头埋了起来，小春看不到他脸。
若不借力，谁也不可能一跃之下便是十几丈远。
老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