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你想说什么。”
在贺涵之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梅茹转过身，她朝自己的房间走过去。
李青摇摇头。
“真是活不了了。”小春伸出手，扶着李青的胳膊，“来，你搭着我的手，慢点来。”
李青翻过身，面朝着小春。
走到途中时，她顿了一刻。梅茹没有回头，她只是站在原地，问了贺涵之一句话——
“傻子……”小春看着李青，轻轻道：“你好像是个了不得的妖精哦。”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贺涵之淡淡道：“你这问题好生奇怪。”
小春脖子塌下来，她张着嘴巴愣愣地看着梅茹。梅茹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有气进没气出，你这是要死了么？”
“我看到了。”
世上最热的，是人心。
李青：“咕噜噜。”
谁知李青刚迈出一步就缩回来了，他躲在门后面不肯出去。小春奇怪道：“怎么啦，怎么不动了。”
李青爬起来，坐在小春身边，他人高马大，把小春整个圈了起来。李青的气色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不少，但是脸上仍有些苍白。
在夜里，李青的身体恢复的比白日快了许多。对他来说，夜是完美而永恒的屏障。
“不知道？”小春痛心疾首道，“你自己原身什么模样也不知道？”
那时烈阳刚刚化人入世，这样的问题让它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小春不懂了，她好似应该问梅茹一些事情，但她又觉得梅茹好像什么都知道。
梅茹一把将小春揽了过来，小春脸贴在梅茹软热的胸脯上，蹭地一下红了。梅茹轻声细语道：“你可别将阿姊同那元神不全的蠢货放一起比较，我可是会生气的。”
小春穿好鞋子下床，李青摸着床边也跟着下来了。他脚刚踩到地上的时候打了个晃，差点又栽回去，幸好小春即使拉住了他。
梅茹转过眼，看着小春，在那静默的一瞬，小春似乎看到她眼中热烈的华韵和_图_书，梅茹抿着嘴，弯弯的薄唇显得更加红艳。
梅茹：“……”
小春心里一紧，她抬眼看着梅茹，“你……”
梅茹依旧望着屋内的两人，她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好似回想起什么一样，眼神变得有些温柔。她忽然说了一句话……
静了片刻，梅茹缓缓开口：“你想做什么。”
梅茹平静地听完他说的话。贺涵之缓缓直起身，他看见梅茹的目光中带着深远的悲伤。
小春下意识地问她：“你知道什么？”
小春一语不发地把梅茹迎了进来，然后关好门，回到床边。李青凑过来要拉小春，被小春一脚踹到一边。
梅茹：“争夺是所有人的权利，没有人可以阻止你去做你想做的。但是……”梅茹静了静，又道，“如果你不能改变争夺的结果，你最起码可以选择争夺的方式。”
小春：“大块头，你……”她想了想，然后道，“你的原身，是那柄剑么？”
梅茹在幽深的阴影处弯起嘴角，贺涵之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欲说又止的深意。
小春扭过头，看见梅茹笑眯眯地站在她身后，她捧着一个托盘，里面有一碟梅子片。
“元神不全？什么叫元神不全？”
“哈哈哈。”梅茹见小春上当了，高兴地大笑起来。小春酸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手指哆嗦地指着梅茹，“你……你太坏了！”
梅茹走过来，歪着头看了看躲在门后的李青，笑道：“没关系，等过几天就没事了。”
“这哪有甜啊！！酸死了！！”
小春脸上带着难掩的笑意，她伸手掐了掐李青的脸。
翌日，小春和李青睡到晌午才醒过来，清涛院的众弟子们商量好了一样，都没有去打扰他们。
将心，比心……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
百载岁月，三千阳气尽归吾身，何者敢挑战于我。
“咕噜噜……”和*图*书李青百不乐意地去一旁蹲着。
梅茹：“……”
“你……”
“……”梅茹松开她，小春坐直身子，又问了一遍。梅茹皱着眉头，道：“你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我是剑气之事。”
“……”小春拍他手掌，“我刚刚画的那个，你有记忆么？”
“他还有些虚弱，承不住日光。”
李青意识模糊，他开始有些本能地抗拒，但是随着小春的一字一句间,他渐渐放松身体，躺在床上。李青的手拉着小春的衣裳,一直都不肯松开。
贺涵之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
梅茹：“我看到了，大家伙那时的变化，我都看到了。”
梅茹拉着脸，“不说！”
小春一拍床板，道：“你说！”
小春眨眨眼。
李青低下头，“我不知道。”
梅茹嬉笑道：“瞧你，逗逗你而已，这么认真作甚。”
“咕噜噜。”
“小春，阿姊也是剑气。”
你真的觉得，世上最热的是烈阳么。
小春泄气地坐在一边。“算了算了，反正你什么都想不起来。”
李青愣了一会，闷声道：“不知道……”
其他人都还没有回来。整间清涛院里只有小春和李青两个人,李青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身边。小春从没有见过李青虚弱时候的模样，她抚摸着李青的脸颊，心叹原来他也有这样脆弱的一刻，这让她心生怜惜。
小春：“你，你昨天，是不是……”
同样，世上最冷的……也是人心。
直到现在，直到那人的尸骨都化成了粉末，她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你瞧了有一阵了。”
梅茹摇摇头，她迈开步伐，离开了。
不，这世上最热的，是人心。
李青脸上泛白，低着头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小春也慢慢睡着了。
一阵夜风吹进屋内，靠着门口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梅茹：和_图_书“说什么。”
“你觉得怎么样了。”
小春：“啊……”
咦？
小春枕着自己的手臂，轻声道：“大块头，你醒了？”
“乖，你不用担心，姐姐知道的。”
小春叫道：“你别害人了——！”
李青：“咕噜……”
小春：“怎么有气无力的，来，下来，咱们去外面看看。”
梅茹将梅子片摆放好，煞有介事道：“可能大家口味不同，等下我拿给小磕巴他们尝尝。”
一句话，赋了百载春秋卷。
“你昨儿个可真差点吓死我了。”
外面已近晌午，太阳高高悬挂在天际，初秋时节，天高气爽。
小春想了想，道：“我这个人，好像人缘剑缘都不错……”
梅茹转头看了一眼李青，道：“将心比心了，其实不难猜。”
贺涵之挑眉，“哦？”
李青迷迷糊糊，就这小春的手指头晃了晃脑袋。小春知道，他已然忘记了昨晚的事情。李青这边一忘了事，小春可没有，她清清楚楚地记得，昨日李青的癫狂，她记得每一个细节，甚至是李青额头上那个淡淡的苍白印记。
梅茹看着他，慢慢摇了摇头。“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小春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李青乱蓬蓬的大脑袋，她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就像做梦一样。
梅茹回头的时候，刚好看见小春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神里全是不解与疑问。梅茹淡淡一笑，对小春道：“好妹妹，咱们进屋再说。”
“哎呦呦，怎么回事。”
“你道太阴之气是世间至寒之物么。”
梅茹抬手，轻轻刮了刮小春的脸蛋。
贺涵之转头看她。
小春安置好他以后,自己躺在他的身边。
小春搀扶着李青，领他到了屋外。
小春：“……”
……
小春一下子扑到梅茹的身边，她紧紧拉着梅茹的手。“姐姐，好姐姐，你同别人说了么？！”
“……”
梅茹掰着手指头细数道：“我知和图书道李青是什么，知道他想要什么，也知道他想做什么。”
画好一遍之后，小春抬眼看李青，李青一脸痴呆模样，什么表示都没有。
“你先躺下……”
小春摆摆手，道：“不说那个，你先说李青元神不全是怎么回事，要怎样才能给他弄好？”
“你去墙角蹲着！”
心里的那份难以言明的不舍让她回到李青的身边。
梅茹笑了，她看着小春，眼波含情。“阿姊可比这傻大个厉害多了，你怕不怕。”
梅茹看着眼瞅就贴在自己脸上的小春，摇头道：“我没说。”
梅茹没有回头，贺涵之靠着通廊的木柱上，他没有看梅茹，而是望着通廊外的远山。
“我自然知道。”贺涵之缓缓弯下腰，贴着梅茹的耳边，轻轻道，“但是，你也要知道，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我离开的时候曾以为这一生都没有机会了，但是我找到他了，他的强大和冰冷让我发狂……如果我得到他，那我就能向所有人证明，他们的决定是错误的。”
梅茹抱着手臂，静静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两个人。风带起她的发丝和裙摆，梅茹的眼在夜里，显得有些冰冷。
小春看了一眼李青，后者正在墙角抠土块玩。她摇摇头，道：“剑气都犯傻，我不怕。”
小春：“你好像比我知道的多。”
小春果断抓住了她话中的重点。
小春坐了起来，她低头认真地看着李青。“那你的原身是什么……”小春想起昨天李青变化的模样，那冰冷光滑的身体，坚硬得不像是人。
“所以，才想要做人。”
静了一会，小春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何会知道……知道李青的事情。”
贺涵之：“太阴属月，凝天地寒凉，在这世上它自然是最冷的。”
李青蒙着眼，小春不知道他有没有醒过来。不过过了一会之后，李青的手动了一下，他拉着小春的手，头朝着她的方向。
贺涵之和*图*书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梅茹转身，缓步来到贺涵之面前，她抬头看着贺涵之，目光清澈而明亮。
李青头很晕，他身子一难过心里就跟着委屈起来，站在那好生可怜。
回到房间的路上，梅茹细细地数着自己的脚步。她一共走了二十一步，每一步的踏出，都好像踩在柔软又虚幻的回忆上。在回忆里，曾经有人问了同样的问题——
那人眉目清秀，就算炽热之气灼伤了身子，依旧笑得风轻云淡。
梅茹笑着看着这一切，她坐在床上，一手捻起一片梅子，放到嘴里。“唔，酸酸甜甜，我喜欢。妹妹你也尝一个。”她递给小春一片，小春接过来放到嘴里，然后浑身一抖，噗地一下吐了出来。
“那你记不记得这个图案。”小春爬起来，把李青的手掌摊开，在他手里勾画了昨日李青额头上显现出来的那个圆形的图案，那道图案上有一个小小的勾痕，小春记得一清二楚。
李青摇摇头。
时光仿佛静止，除了轻柔的风，和李青微弱的喘息，小春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天地间好似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样。
“……”
小春：“……”
他挑起烈阳的发角，淡笑道：
贺涵之凝眉道：“你想说什么。”
梅茹奇怪地看着她，道：“怎么，吴生附体了？”
小春扶着李青的肩膀,声音轻缓又温柔。
小春松了一口气，可没喘息完，她又开始紧张起来。“你，你不觉得奇怪么……”
小春：“……”
梅茹理所当然道：“我当然比你知道的多！”
“你说什么？”
小春没有走,她留下来了。
梅茹又摇摇头，“有什么奇怪的，只是一时受了刺|激，压抑不在自己的本性了而已。”
她太累了,累得除了躺在床上以外什么都不想做。小春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她睁着眼睛，透着眼帘上迷蒙的雾气看着外面的天。门依旧没有关上，小春能清楚地看到无边无尽的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