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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流光

作者:千岁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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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非生即死

第三十八章 非生即死

女帝借口身染疾病,一连多日不曾上朝。福王裕王抢着御前侍疾,日日在宫中明争暗斗。连日下来政务积压,奏折堆满了龙案,女帝出乎意料地传召了伤势才愈的梁王进宫,与他一番长谈,态度可谓是亲切和蔼,可惜梁王受不住这样的恩宠,当场吓晕了过去,最后还劳累女帝最亲信的女官送他回去,并带着一道旨意,大意是说有郭老将军保举,梁王仁爱有才,可堪重用,特命他尽快熟悉政务,每日皆要到清阳殿处理这些政务。
不知为何,薇宁听到风首领的名字便想皱眉,她很不喜欢这个人。
看着他苦苦思索的样子,薇宁笑得很快意:“侯爷还没想到吗?看来你早已经忘了自己有个侄女。叔父,我是薇娘啊!”
“你以为我早就死了,是不是?我偏偏没有死,这些年一直记挂着二叔你,去年你南下的时候,我总算见着你了。不过二叔却没认出我来,真是可笑!铺桥修路无骨骸,杀人放火金腰带,你得意了这么久,出卖至亲换来的荣华富贵,这些年可曾有过悔意?”薇宁说到最后,声音反倒轻了起来。
那一夜过后,薇宁将精力投放到内卫旧档的查找,她如今身份不同,谢吉安开始让她真正接触到内卫事务,这不啻于给了她一个绝佳的机会,迫不及待地去翻查所有有关于沙马营的密档。
刘司正今日出宫的机会难得,因着内卫查得严,她几经周折才与会中人联络上,匆匆与川老见了一面才赶来见薇宁。
“诸位大人请起,陛下念韦相年事已高,特命我等给几位送些茶水锦垫,免得老大人们受罪。”
薇宁点点头,挥手离去。
昭明女帝似乎病得极重,已无暇顾及那些闲散在琼台凤阁的女官,连大臣们也不见,只让女官江含嫣代为宣出一道道旨意。从宫中传出的流言更多,有的说女帝患上了一种怪病,头发一夜之间全白,面容枯瘦,不管白天黑夜都将寝宫内遮得严严实实,不能看到一点阳光。又有人说陛下从城中找来无数英俊少年,夜夜笙歌,已不知朝政为何。太医院对女帝的身体状况讳莫如深,连还在养伤的静王亦被惊动,萧颂几次入宫,却都被拦在了寝宫门外。
她意有所指,薇宁淡笑着面对,仿佛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确实是有事,陛下在查当日贡院有位学子暴死一事,似乎有了些线索,接下来几日,宫里会有人来找诸位问话,咱们同窗时间虽然不长,但情谊却在,我既然知道了,少不得要来通知大家一声,好叫你们有个准备。”
“这是为何,你不是说……叶大人,你大人有大量,千万莫同风影兄弟一般计较。”
“不了,已经见过陛下,我还有些事要做。”
薇宁眼睛直直盯着韦燕苒道:“究竟事实如何,还要看宫里查的结果,我只知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今日在场的人都是从贡院里走出来的,功名难得,定要爱惜羽毛,千万不要因为隐瞒此事,被人当是同谋便好。”
到底是谁呢?其他如石致远的生父傅长源、陆仪廷等人的记录都在,为何单单抹去了周子敬的名字?
如果要做个了断,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薇宁一言不发站着。
她一一回了礼,勾起唇角轻笑:“各位好,我奉旨入宫面圣,特意来看看诸位。”
“那又怎么样?”
如今封长卿已非初入禁军的一般武官,而是得到上级赏识,做了武卫官。他笑着道:“叶大人,真巧。”
“我想不想嫁是一回事,可是生生被人给搅和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你们陷我和封家于不义,这却罢了,我成亲,你们不和我商量一声就乱杀人,又算哪门子的合作?我觉得没有再合作下去的必要。”
十月十一,以韦相为首的几名老臣来到正阳门外,不等守门的禁卫将他们拦下,便一字排开跪倒在地。老大人们的花白胡须在秋风里上下翻飞,半刻功夫便不支倒地的两人,却只等来了两名女史。
“都说是我背叛出卖忠义之士,那是大哥没给我机会做个好人,我看到他那副装模作样就够了,神神秘秘,以为别人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哼,当年我去找过他,真心想为和*图*书朝廷为先皇尽忠,可是他极其冷漠地说不需要,凭什么我不能被重用?”
韦相气得脸色发青,拒不接受此等好意。其间也有些门生官员前去劝慰他们不要如此,但去者不是被喝退,便是被说服留下来与他们一起跪着。
“不错,是我,靖安侯没有想到吧。”迷雾渐渐退去,月光清清楚楚照在薇宁的脸上,看到他如同见鬼一般的表情,她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琼台凤阁里种栽着许多时令花草,架子上堆了里里外外好几层,透过花窗可以看到女官们不认生地玩在一处,一点也没发觉她的到来。倒是这里的宫侍恭身迎道:“见过叶大人。”
韦燕苒眼神闪烁着问道:“叶大人是不好意思,找借口不来吧?”
薇宁没有躲闪,任他扯下面纱,周丛嘉惊呼一声,象是忽然没了支撑,松开了握着剑的手,退后几步叫道:“是你!”
薇宁客客气气地将她请入府,摒退众人,然后便一声不吭,只是低着头喝茶。
薇宁慢慢收回长剑,抹去溅在脸上的鲜血,看着他瘫倒在地上。
“一派胡言,只因为你嫉妒父亲,所以你害死他,还要杀我和宁姨,难道这也是父亲逼你的吗?”
几位重臣面面相觑,不怕与皇帝对着干,就怕当皇帝的那一位耍无赖,立储立储,若是当机立断定了是谁也好,可是大家意见不一,互相拆台,倒叫女帝看笑话了,她这是以退为进,反倒拿捏住所有人。
薇宁闻言一笑:“比起寡廉鲜耻,我又怎么比得上靖安侯你呢,想当初风度翩翩的小周郎,今日落得这般狼狈,看到你如今的样子,我心中实在是痛快。”
也许是被她脸上的那抹哀色打动,薇宁思忖了片刻道:“如果你真的想离开这里,我可以帮你。”
“说是病死,其实那会儿谁不知道被人打死的。”
“没错,我坏事做尽,简直没天良,哈哈哈,你动手吧!”周丛嘉往前走了两步,扭曲的脸上全是狠厉:“你和我一样,流着的都是周家的血,下手不会容情,那就给我个痛快!”
“正因为我是人,所以我受不了,凭什么大家都称赞我那位兄长?我做得再好,在你们眼里都只有周子敬一个人,周丛嘉算什么?为了避开他,我拼着这条命想靠军功上位,到最后也不得那郭老匹夫的眼,人人都看不见我的好处,为什么还要为他们活着。世间不公,我只有为自己争上一争!”
“就是啊,我亲眼看到有人拖着她去了后巷。”
薇宁一剑削去他的头冠,继续道:“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模样,妖妇不疼你了,你没有了靠山,很好!”
第二日,靖安侯周丛嘉被人发现死在奉都城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府衙的官差不敢怠慢,连忙上报,可是眼下女帝称病,满城兵力都为了追查叛逆忙碌,靖安侯之死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最后议得的结果竟是按寻常命案官司办理。
多少女子之心碎,对薇宁这样幸运的女子艳羡不已,后来听说成亲当日婚约取消,众人嗟叹遗憾有之,幸灾乐祸有之,韦燕苒自然属于后者。所以当看到门外施施然走进来的薇宁,脸色变得奇差无比。
万般无奈之下,女帝拖着病体接见了几位重臣,唉声叹气地道:“你们要朕立储,朕答应了,可你们却议不出个结果。你们说梁王该回来,他是柴家男儿,朕也恩准了,可如今又是朕的过错,早知为君不易,不曾想这般不易。”
说罢招来一队小宫婢,给几位大臣送上茶水,每人面前摆了副锦垫。
薇宁随意地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打量着里面的的情形,转头对上一双带着恶意的眼眸。看到韦燕苒她便想起一个人,当日在贡院,容若兰被韦燕苒指使的人拉去顶缸,竟然死在贡院,若是她没死,今日这十六名女官中一定有她。
薇宁的到来使得室内气氛一阵沉闷,似乎大家都忘记如何说话,但是礼节仍在,纷纷上前问好:“叶大人。”
他隐隐有种感觉,自己认得这个人,但是不及多想,上前欲将薇宁制服,她出手如电,周丛嘉虽已近中年,可是当过将军的他身手不弱。在军营中中呆过的人善刀,左劈和图书右划颇是勇猛。薇宁是女子,剑风也不凌厉,她咬牙硬拼到最后,还是被他痛击在地,周丛嘉心中一喜,趁此上前两步,刚要用刀尖挑破她的面纱,薇宁却扬手挥出三柄柳叶镖,周丛嘉歪头轻易避过,却不料她这是虚招,装作不支倒下,柳腰一拧斜窜出去,长剑已刺过去,周丛嘉变招也算快的,但胸前仍被划出一道重重的伤痕,紧跟着又挨了一掌,打得他吐出一大口血:“居然用这种手段,不觉得无耻吗?”
薇宁继续说道:“你可以到江南去,南边的风气比北边好得多,那里有许多书院,我听说女科开考后,许多地方都开了女子书院,你大可去任教习,总好过留在京城。”
等到薇宁正式入宫往琼台凤阁任职之时,朝中局势已经突变。
对容若兰,薇宁一直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太好强,若兰若男,是否她想当男儿呢?至于她的性子为何如此好强,薇宁一直没有问过,但到底是欣赏她的,即便到后来容若兰选择与韦燕苒之流交好,那也是她出人头地的心思在作祟。只是没想到,下场竟是那般凄惨。
这回轮到刘司正吃惊了:“什么?”
“风首领是冲动了些,可是他也是为了复兴大业。”
“难不成你们长青会还有苦衷?”薇宁放下茶盏,正视着她,满脸地不悦。
“你是说……他们要反?”薇宁站起来,摇摇头又坐下来:“不可能,肃王手里没兵,要反也等不到今日,即便有长青会支持,那也是不够的。”
乍听到薇娘的名字,周丛嘉有些语无伦次:“不可能,不可能,难道你是……不,你不是她,不,不会的,薇娘早已死了!”
“且不说长青会的人容不得我随意来去,单是是宫中记了名的女官身份就让我吃不消,若是现在走了,将来也会被找到,生生世世逃不脱。”她不知道这条路要走这么久,原以为长青会只要一两年就可以光复崇安,那个称了帝的女人被永世毁灭,哪知一呆就是十年,她钟爱的男子如果还活着怕是已经认不出来她了,她却还留着手上的那只手镯。
薇宁冷冷一笑,嘶哑着声音道:“你猜。”
周子敬站称身形,强自镇定地问道:“你是谁?”
“你莫要怪川老,他也不容易。”
即使这些薇宁早已猜到,但是真相说出来,仍然叫她难过。
屋外空寂无声,月光黯淡地照着大地,周丛嘉心头阵阵发冷,有种穷途末路的悲哀。
刘司正一脸感激:“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话音刚落,一柄长剑透胸而过,他癫狂的模样凝结在脸上,不敢置信地道:“你真……的下……手……”
刘司正微微苦笑,她久居宫中,自然听说过肃王的事,明知此人非是明君,但是却不得不听从会中长老的意见。她有些感叹地道:“长青会建会十年,许多人都已不再记得崇安盛世荣光,再等下去,怕是自个儿的心先散了。风首领怕夜长梦多,而川老,竟然也被说动了,所以才会急着和肃王合作,他们简直连一天也等不了了。”
可惜了石富娘,哥哥不见了,长青会和肃王哪一方都不会善待她。薇宁摇摇头,不耻地道:“怎么,长青会改立肃王了?此人善变狡狯,不是个好主子。”
“这里最是僻静,就算动起手来也不会有人知道,你不觉得这里是个好地方吗?”
“为什么?”周丛嘉扬头狂笑两声,“还能力了什么,功名利禄,娇妻美妾,这一切都是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我喜欢柔儿,可她偏偏眼中只有大哥,直到她昏迷前最后一刻,还记挂着你和你爹。”
刘司正张了半天的口,却不知怎么说才好。“叶大人,我知道如今再说什么也不可能了,你要骂便骂吧。”
刘司正一愣,她没想到薇宁会做出这样的承诺,但她在皇宫里呆的时间远比她在宫外的时间长,一时之间难以下定决心离开这里。
“石致远不知所踪,倒是他的妹子石富娘没被看管起来,想来他不会撇下妹子不管,总是会现身的,另外……肃王殿下每次都要找她过去服侍。”刘司正也觉得长青会有些事做得太过,却不好说得太透www.hetushu•com•com
薇宁并不知道这个情况,头一晚她早早上床,养足精神起床,崭新的官袍穿在身上,确实有那么一些不同。她抬头挺胸走入宫门的时候竟外地看到封长卿,忙上前打招呼。
“我与阁下有何仇怨,你为何要这样做!”周丛嘉连忙阻止了她继续挥下来的剑势,慌忙间想的不是呼救,而是寻根问底。
薇宁淡淡一笑,早在见过川老之后她就想通,与长青会打交道就是如此,没什么好气的。
她张嘴便叫,话音刚出口又连忙改过来:“封……武卫大人!”
薇宁远远地现出身形,引着他慢慢追上去,一路左拐右绕来到了周府旧宅。
“我为什么要骂,你们做得很好,我很满意。”
相对于听外面的闲言碎语,看别人异样的眼光,薇宁更愿意呆在家里不出门,但是女帝的话不能不听,若再考虑下去,只怕江山和情义她哪个也得不到。
他似乎消瘦了不少,一身白衣银甲的禁军服饰,清晨的阳光下格外清俊。
人心浮动已成必然之势,甚至有人大胆质疑,昏聩无力的皇帝陛下已被近身女官江含嫣囚禁在寝宫,如今的旨意全都是伪诏!
薇宁也不勉强她,“如果你改主意了,就来找我。”
还?他用什么偿还欠下的仇和怨!当年将宁柔逼成了活死人,如今又杀了慧娘,她们只不过是弱女子,只不过挡了他的路,碍了他的事而已,这个人该千刀万剐!薇宁提剑步步紧逼:“好二叔,你怎么就那么狠的心,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只有有一件事很奇怪,她想找的周子敬的记录也是一星半点也无,而其他十几位在沙马营大火中丧生的人死前以及死后都有记录,包括他们的家人名姓,以及后来如何追杀,何年何月缉杀于何地,都有记录。薇宁记得当年她和宁柔也被追杀过,她到江南初的两年,一直有人不曾放松过对她的追查,可是内卫的档案里却什么也没有找到,似乎有人刻意将周子敬的一切给抹去了。
“阁下为何将我引到这里?”
很久没听到“小周郎”三个字了,一时间旧事浮上心头,周丛嘉差点忘了自己命不久矣。
一时之间薇宁身边热闹起来,她斜着眼看了韦燕苒一眼,发现她脸色不好,刚刚她说的容若兰一事,确有此事,女帝虽然并不在意一个小学子的死,可也容不得有人对女科之事插手,韦相所为令她很不满。
韦燕苒立即色变,闭上嘴不说话。其他几位女官都走过去,七嘴八舌地道:“是不是查容若兰的事?真可怜,我过了好几日才知道她那天死在贡院里。”
月色中她的笑显得那么诡异,周丛嘉忽然想起远在江南时初见她的情形,昏暗的房中她越众而出,毫不惧怕权势侃侃而谈,之后入京借势声名鹊起,一步步走上金殿。血流过多让他唇色发白,天边的微现白光,他抖着唇,忽然脑中有道影像飞速闪过,似乎悟到些什么,但是太快了,他没有抓住,到底是什么呢?
当夜她收拾整齐,悄悄潜入了靖安侯府,府里上上下下一片寂静,敢留在府中的下人不多了,夜晚看起来象一座死府,薇宁如入无人之地。找了一大圈,才在书房找到了周丛嘉,曾经意气风发的靖安侯象是变了个人,薇宁差点没认出来。
她的身后传来一阵躁动,回首一看,却是女帝乘了宫撵亲临。虽然出来这一趟对她现如今的身体来说十艰难,但她必须亲自出来安抚自己的臣子,顺便告昭天下,她还活得好好的。
她倒没说假话,女帝那边还等着要再见她一面。女官们闻言纷纷好奇地问道:“奉旨入宫?叶大人您不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吗?”
“都是大哥逼我的,是他一步步把我逼成这副模样。我敬佩陛下,她是女中英豪,她能看到我周丛嘉有多出色,世人眼中永远不及周子敬的我,终于有人赏识了,我为什么不投靠她?人生在世,得一知己足已,我也想报效朝廷,甚至可以抛头颅洒热血,希望有朝一日尽自己才能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可是我最后得到了什么!”
消息传出,朝中臣子本就各立门派,暗地里又涌起一股女子误国的声潮,和_图_书不少人觉得女帝统治江山十载,如今气数已尽,该早日立下储君,退位让贤,连带着新晋的女官们也无法安然自处,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这时候的刘司正仿佛又是在学馆关切照顾她的刘司正,薇宁软下口吻道:“我会的,你放心。”
一向养尊处优的他,现在却形容枯瘦,渐见老态。他盯着微弱的烛光,口中喃喃自语,不知道说些什么。突然,他被外头的响动刻意弄出些响动惊到,蓦然抬头,惊恐地举起横在膝上的长刀,眼中杀伐之意升腾,跃出书房喝道:“什么人?”
“那是自然。对了叶大人,咱们入宫这些日子,就只见过一次陛下真容,你一定见过很多次吧。”
“我当年没听你义父的话,留在宫里为他们打探消息,如今想走也走不了了。”
琼台凤阁本是宫中女官研习之地,之前女帝曾从奉都城召了几名才情兼备的女子入宫,留他们在琼台凤阁与宫中女官一同研习,故而这里对韦燕苒来说并不陌生。十六名入选女官,初到琼台凤阁的只有十五位,女官之首为何没有前去,其他人清清楚楚,因为那个备受瞩目的女子要嫁给小静王。
她说得话让刘司正很是心动,痴痴地想了会儿还是道:“我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见过太多兴衰荣辱,能出宫自然是好,如果走不脱也是我的命。”
这些奏折自然也摆在初入清阳殿的梁王面前,他哭哭啼啼地长跪在女帝寝宫外,求女帝收回旨意,他绝对无意争做储君,其他哥哥弟弟无一不比她出色,这位子他坐不了。
自从踏入这片荒宅,周丛嘉就止不住心惊肉跳,他如何不记得这里是周府的宅院,当初他大哥与宁柔、薇娘居住在此,也是他曾经盼望着能强占了的地方。世事就是如此,曾经最渴望得到的东西,说不定几时便全都忘了,他建府时将这里的东西搬了个七七八八,好好一座宅院已成荒宅。
可也难说,从前的长青会已经是胆大包天,如今又加上个肃王,胆子只会更大,他们团练私军不正是为了这一日吗?
江含嫣远远地站在正阳门内,打量着那些一脸忠义死谏的臣子们,她一点也不同情他们,而那些茶水锦垫便是她为他们准备的。这些人有的曾经与她的父亲一殿为臣,也曾把臂阔谈,可是她的父亲死了,这些人却还活着,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人不过是一群寡廉鲜耻的伪君子!
薇宁脸色骤变:“免了,我已想得清楚,咱们到底不是一路人,往后能不见面就不要见面了。”
“看来我不该问,你真的不是人!”
“真的?叶姑娘你深明大义,我们却……川老觉得很对不起你,接而连三给你添乱,他让我替他说声对不住,日后但凡有所差遣,定当义不容辞!”刘司正放下心事,笑着向她承诺。
“人活着就是为了争这一口气。薇娘,你记不记得,以前我还在这里住的时候,待你也不差啊,你是我们周家的宝贝,当年二叔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难道你都忘了?”
身处禁宫,有些话不便说出口,他只得郑重地道:“往后有什么事,记得到这里找我。”
薇宁算是听明白了,刘司正这次来是想挽救双方已然破裂的合作,可她对什么复兴大业根本不感兴趣,当下挑眉道:“冲动?我倒觉得他是针对我,兴许我什么时候得罪过风首领也未可知。还有,你们又是如何处置石致远了?”
刘司正亦只是猜测,她是宫中女官,出入很不方便,只能从川老等人的言语中捕捉到这些。末了一笑道:“我今日请缨前来,是想提醒你,虽然你说了不会和长青会再合作下去,可是我想川老不会舍得放弃你,你要……小心些。”
岂料他看了她半晌,终于镇定下来,道:“我从来不后悔自己曾做过什么事!就算你是薇娘的鬼魂来讨命,我也不怕,我欠你的,拿命还就是!”
正阳门前韦相带头一闹,虽然逼得女帝露面,但是所有人都看到一个事实,那便是女帝的身子确实令人堪忧,她没有理会老臣们情真意切的哀泣,只勉强支撑着露了会儿面便乘宫撵回了寝宫。
出宫之前,她与刘司正不期而遇,薇宁虽然与长青m•hetushu•com.com会交恶,却感激她曾经对自己的关怀,正想打个招呼,却见她微微摇头,擦肩而过时,一个纸团不易察觉地弹了过来,薇宁稍抬了下手,让纸团恰好飞进了她的袖口。刚一上马车,她便迫不及待打开纸团,正是刘司正的笔迹,上面写着她无意中知道风首领背着川老与靖安侯多次密谈,具体说了什么她却不知道,但是靖安侯落得如此田地全是薇宁的指使,明摆着有仇,而风首领的个性狭隘,虽不致于将她出卖,但肯定不怀好意。
“难道为了这些,就可以抛弃嫡亲的兄长,逼死亲侄女?你还是不是人?”
刘司正想到当年,心中万般感慨,放弃了出宫的机会,为了心中的念想,留在宫里虚度韶华,谁也不知道她心中的苦楚。
后来薇宁也猜到了给自己下毒的人是容若兰,可毕竟她没有死,心中对她的恨意不是太强烈,也从没想过要报复。
秘档记载期限出乎意料的早,甚至在昭明女帝未曾登基前便已经有了,可是找不到任何关于沙马营一事的记载。也许那件事太过隐秘,不允许被记载下来,金库兵符的秘密只有国师与女帝知晓。想一想,这十年来陆仪廷一直由国师那边关押,萧颂执掌内卫多年,一直都不知道有陆仪廷的存在。
薇宁虽然不知道她有怎样的故事,但她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在长青会里呆下去,一句话不由脱口而出:“我不信,如果一个人真的想走,怎么会走不了?”
这些日子,先是应试,又拜国师为父,继而定婚成婚退婚,与肃王、长青会的几番周转,还要时刻提防国师,薇宁已经忽略周丛嘉很久。她瞬间有了决断,此人不可再活。
薇宁嗤笑一声,笑他此时的狼狈,更是笑他的无知:“无怨无仇?周丛嘉,你的记性好像不大好,忘了自己曾经逼死了多少人?说实话,我现在并不想杀了你,因为看着你死不如看着你生不如死!”
说着她挥出道道剑影,在他身上划出无数血痕,周丛嘉痛得蜷缩成一团,倒能忍得住一声不吭。趁着薇宁力弱调息,他终于蓄积了些力气扑上去,竟是弃了手中的刀,单手握住薇宁的剑刃,顾不得鲜血直流,另一只手如鹰爪般抓向她的脸,想扯下她面上的黑布:“我要看看,你究竟是谁!”
封长卿看着沐浴在晨光里的薇宁,庆幸自己早来了片刻。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禁军呆着,外面的情形也是不大清楚,只知道成亲当日出了些事故,亲事最终没成。当知道是萧颂提出的退婚,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松了口气,只是苦于无法自由出入宫禁,几次想去瞧一瞧也没法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梁王顿时成了众矢之的,参他的奏章如同雪片般飞入宫门,以韦相为首的文臣极力反对女帝这一决定,甚至言词激烈指责她拿家国要事如儿戏。武将们也在埋怨郭老将军,为何会推举这么窝囊的一个皇子,难道柴家无人了吗?甚至有人说女帝刻意此举,就算将来肯将皇位传给梁王,也是看准了梁王无能,柴氏江山注定长久不了。
“说起来我要谢谢长青会,若不是他们,我不是真得嫁给小静王了吗,那往后还不得被人看得死紧,还怎么做事,大业未成,我不能嫁过去。”
接下来几日,薇宁足不出门,呆在自己家中,每日看书做学问,也不管外面有多少流言蜚语。闻听她搬离国师府,不少人登门拜访,大多想上门来看看她被人退婚后过得如何,她概不见客。可是有一个人却不得不见,就是打着宫里的旗号来的刘司正。
十六名女官未入六部先入宫,到了凤台琼阁自然以她们为尊,据说已大致定下日后谁人会去哪一部做事,只有薇宁,身为女官之首,却一直没有露面,也就没有真正定下来。韦燕苒最近还算安份,不再做排挤其他女官的事,甚至放低身段同女官们交好,再加上她曾在御前侍奉过,俨然成了女官之首,在她心里,自然是薇宁回来得越晚越好,最好她自惭形秽永远也不要回来。
她含笑道:“是啊,真巧。”
一股夜风盘旋在院中,呜呜咽咽久久不去,她站了良久,缓缓道:“你没说错,我流的是周家的血,下手不会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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