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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红妆

作者:水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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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倾国红妆,问世间情为何物 第二十四章 识破身份

第四卷 倾国红妆,问世间情为何物

第二十四章 识破身份

风林一脸严肃,固执摇头,“哥哥让我带你走,我便只能照做!”在风林的心里,风赢比任何人都重要,从小对哥哥言听计从的他,虽然面对着生死的抉择,却仍旧做出了如此决定。他的心里其实比任何人都痛苦纠结,可是哥哥的话就是命令,他必须要听。
“风林,带她走!”
他的一句“晕倒”,令她脑中一片轰然,君卿夜此时肯定不是可能晕倒了,而是绝对晕倒了。思及此处,她的心已然要崩溃轰塌,泪如雨而落,竟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她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他,只因她的无能为力。她曾引以为傲的医术在死亡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她止不了他体内血液的流失,更阻不了阎罗的索命。
“放了他们!”君卿夜冷冷一笑,亦正眼也不看一下穆烨,没有请求、没有客套,只是一句“放了他们”。
“威胁,又是威胁,可是怎么办?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了,那些老东西不行,你们也不行。”穆烨一边说着狠话,一边缓缓朝她靠近。
如此危急关头他还想着这些,顿时让半月弯气结,本想骂他几句,可一想到本也是自己隐瞒在先,便无暇再责,只大吼道:“你小子发什么呆,过去帮忙啊!”
看着他疯狂的模样,半月弯突然觉得他真的很可怜。为了这个大土司之位,他不得不靠种蛊这种下作手段来控制反对他的大臣,而此时蛊母已钻入半月弯的体内,他没了制衡他们的东西,这高位也许再不能坐得那么安稳了。
“你反悔了?”
摇摇头,装傻充愣地说:“没想什么,只是在想这蛊母好可怕!”
风林道:“我也要。哥,你保护好月、月姐姐,我去把皇上带回来!”
含泪点头,半月弯哽咽,“夜,要活下来!”
半月弯也凝眉道:“居然还不放弃!”
闻言,风林大惊,“哥,你伤到哪儿了?”
下意识地后退,半月弯举起带伤的手,无声地警告,穆烨却残忍地大笑道:“美人儿,你终归是太单纯了,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了?我肯答应放你出来,为的就是引风赢现身,你以为区区一个蛊母就能让我受制于人么?可笑!”
静,四下静寂得只能听到此起彼落的呼吸声,没有人敢再上前一步,没有人敢再发出一点声音,他们看着君卿夜的眼神,如同看到索命的厉鬼一般恐惧。
“不用再争了,马上走,不要拖我后腿,这是军令。”风赢沉眸,又一次厉喝出声。
“哼!你是谁?”穆烨轻蔑地瞟了君卿夜一眼,却是鼻孔朝天,根本未将他放在眼里。他虽是南照的大土司,却并没有机会见到大周的皇帝,是以,根本不知来人的身份尊贵。
勒马而停,半月弯自马上迅速跃下,脸色惨淡地查看风赢的伤势。
墙内传来两人异口同声的应答声,一个说“你们快走”,一个说“别管我们”。
风赢道:“我要回去救皇上。”
在内围,君卿夜与风赢几乎没有任何花哨的剑式,只是招招索魂、一击毙命,甚至看不到他们如何出手,只听到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他们二人各执一剑,刺、挑、击、落,招招狠绝,剑无虚至,眼前只见剑光银闪,再一看便是剑至人亡。
穆烨冷笑一声,扳过她身子,残忍道:“你不也是做戏?为了得到蚀心蛊母,连身体也出卖的女人,凭什么以为我会看得上你?不过,你确实有迷人的本钱啊,差一点连我也要醉了!”
正待开口讥笑,她却在此时痛苦地举起右手,冷笑而语:“还是迟了一步啊,你的蛊母是我的了!”
“风林,保护皇上。”生死关头,他仅有的交代竟然还是这一点。他耿直了一世,临终前最想要延续下去的仍旧是忠诚,如此男子,君卿夜果然没有看走眼。
“别哭了,我没事,真的没事,只是太累了,想要好好睡一觉。好冷啊,好冷,是起风了吗?”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噌……一声奇异的剑吟在君卿夜重新挥剑的那一刻自鸣而出,立于一侧,半月弯只感觉一股破天裂地般的劲气,从君卿夜周身如海浪一般向四周奔涌而出。周围,长剑挥动的时候出现的那一道巨大亮光,让双眼下意识地一闭,却仍旧能感觉到白茫茫的一片。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真情流露”,穆烨看她的眼光突然变得异常温柔。
崩溃的风林自马上掉了下来,手脚已发软,只能爬行着来到了风赢的身边,“哥,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
顺天关位于大周与南照交界处,是返回大周的必经之路,只有顺利到达顺天关口,才能彻底摆脱穆烨的纠缠,深深明白这个道理的半月弯,不停地挥动马鞭,只恨不能让马儿飞起来才好。
风赢笑了,那样慈爱地伸手,像往常一般抚上风林的发顶,颤抖着抚摸。在他生命弥留之际,他最放心不下的弟弟,在这一刻没有让他失望。他终于还是闭上了眼,带着不舍与遗憾,带着期待来生的微笑,永远地闭上了眼。
话未说完,穆烨已飞身至风赢身后,趁其不备,手中利剑直直袭上他的脖颈。剑尖在离风赢不到半寸之时生生停住,竟是君卿夜又飞扑回来以剑抵剑,替风赢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
这一声足以震惊全场,望着他血红的双眸,半月弯泪中带笑,“夜,原来你还能认出我们!”难道是因为她想出的饮血自救之法起了效果,他居然在蛊发之时,思维还能如此清醒。
风林望着半月弯的脸,怔怔一愣,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你、你真是月大哥?”一直以为他的月大哥是如神般的男子,现在他却惊讶地发现,眼前站着一个绝色倾城的大美人,这又让他如何能淡定?
“放我走!”
恨意冲天间,她突然迷失了自我,她到底是谁?是否真的是他口中的迷https://www•hetushu.com.com蝶?还是另一个她所完全陌生的自己?从不想去挖掘真相的她,在经历了如此生死后,突然对自己的过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如在这个世上她还有至亲,是否也会因自己的消失而痛苦着?待一切风波都平息下去后,她似乎也该为自己寻找失落的过去?
如若不出意外,风赢应该会在穆府外接应她,但她亦深深明白,只要他们走出这个大门,穆烨定会派人一路追杀。但即便是这样,她仍信心满满,只要能让她出得了这个门,她相信他们一定能逃出生天。
“值了。”
“风林,你长大了,你会让我感到骄傲的,是吗?”
来不及感叹自己的罪行,来不及叹息一声,半月弯重新将君卿夜弄上了肩头。刚打算起步,风林却是抢奔而上拦住了她,从她肩上硬接过君卿夜,换至自己的肩头,认真道:“换我背吧,大哥、月姐姐,你们跟我来!”
半月弯的眼中却再涌泪雾,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这一切都没有白费。
君卿夜奋力挥出一剑,双足借力,点地而起,跃至空中,长剑如虹,舞出朵朵剑花,自上而下横扫一片。以剑支地,他喘息不止,身体也开始摇晃不停,她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他的蛊毒看着又要发作。
此时,一道剑气逼来,二人各跃出一大步,扭头而望,顿时面如土色。身后的君卿夜与风赢早已让穆府的侍卫围了个里三层又外三圈,远远看去,只能看到正中间的两人抡起的双剑如雨点冰霜,白光如雪。
闻言,风赢竟全无紧张之意,还有些兴奋地大叫着:“好啊,荣幸之至,今日我要杀个痛快。”
风林大哭着摇头,“我不要,那是你的责任,我是不会帮你的,不会。”
诡异的现场、骇人的画面,配合着穆烨狂乱的表情,这一刻,半月弯突然觉得特别有成就感,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终还是栽在了她的手上。
他俩哈哈大笑着,完全无视穆烨的存在,竟是生生将他晾到了一边。穆烨哪里受过这等闲气,顿时气黑了脸,大喝道:“给我上,不用留活口!”
来了,什么来了?刚一抬头,是风赢略含担忧的神色,在看清半月弯身上那宫女的衣饰之时,他眼中的暴怒之气激红了他的眼。
想得太入神,连穆烨的靠近亦未发觉,直到他贴紧了她的后背,自身后将她紧紧拥住,她才惊觉自己犯了多么大的错误。
几乎想也不想就再次伸手过去,哪怕真的让那蛊母咬掉半根手指,她也绝不害怕。
君卿夜眼中的澄明只有那么一瞬,浊气渐渐浓郁,半月弯的脸又一次苍白无血,只因她知道他又一次陷入了魔障。她飞身上前,拉起惊呆了的风赢和傻愣愣的风林,拼命向穆府外逃去。四下的羽林军许是因为惊吓过度,居然都忘记了追捕半月弯三人,他们不停地跑着,越来越快,越来越远。
“小伤,不必紧张。”言罢,风赢紧抿着嘴,只是扬鞭的手越发大力了。
风赢覆手于她脸上,轻轻地点头,“迷蝶,你……是为了我在哭吗?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终在强接三招后,险险落入他手,被紧紧扣住身子,半月弯的眉心重重拧起,疼得鼻头上都沁出了冷汗。穆烨见状,明显呆愣了一下,虽然钳制住她,他手下却并未发力,她的表情又为何如此?
他终于妥协了,在狠狠盯着她的脸僵持了一个时辰之后,他终于平静下来,冷冷道:“好,我放你走,但如若你不守住这个秘密,我会马上要了风赢的命。”
“他此时已入魔,无人能近其身,只要再撑上一时半刻,你们逃出更远,我自会寻他而去。”此时,半月弯已然平静下来,当时情势实在太过凶险,她那催蛊之法乃是逼不得已,因为此时已别无其他选择。
同样是笑,君卿夜的笑却是那般绝世风华,“那便试试看了。”语罢,他倏然转身,瞅了一眼半月弯后,又将眼光移回风赢身上,笑道:“风赢,看样子,今日咱们那双剑又要再次合作了。”
趁着人群慌乱之时,半月弯高声大喊:“风赢,你们快到我这里来,我还有一个火雷弹!”
此时,半月弯双眼木然,苍白地看着自己的掌心,竟是再也撑不住,瘫软在地。
她怎么可能只救君卿夜,而置他们的生死于不顾,双手下意识地紧握成拳,她的大脑运转如飞,恨不得马上想出对策。
君卿夜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血色的眸中唯有杀气,长剑上殷红的液体还残留着,一滴滴落地,在地面上印出一朵朵血色之花。眩晕的感觉一阵又一阵朝他袭来,让他时而清醒、时而迷茫,但此刻他却能明显地感觉到体内两股劲猛的正邪之势相互厮杀着,撕扯着他的神志,他已然没了自控的能力。一边好似让他停手,一边却催促着他再次出手,他仿佛陷入了无边的黑暗,看不清来路,也没得回头。他捂住头,痛呼一声,头疼欲裂,最终无法抵挡那眩晕的来袭,重重倒了下去。
穆烨愤而转面,“休想!”
半月弯笑了,越是痛得狠,便越是笑得狂。
这血腥骇人的一幕,就这么在眼前发生着,强忍着胃里翻涌的汁液,不让自己因恶心而干呕,但这惊魂的场面,却已深深刻入了半月弯的心。
“不,你疯了,你这个女人一定是疯了!”
他这个“而已”让她不由胆寒,到底是经历了多少可怕之事,才会如此平静地说出这样的话语?内心翻腾,情绪亦表现在了她的脸上,人不人、鬼不鬼,她绝不可以让君卿夜这么活下去。
风赢的手缓缓抬起,带着温热的血液轻抚上她的脸,他笑了,笑得那样满足。而半月弯的泪却是落得更急了,只是更加心疼他——风赢,你https://www.hetushu.com.com真是太傻、太傻了。
言罢,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策马扬鞭,用力抽向马儿,高喝一声:“驾!”
半月弯蹙了眉,没有理会他的出尔反尔,只说了一句:“大人请守信,否则也别怪我翻脸无情!”
泣不成声,风林重重点头,“会,会。”
“怎么?认得此物?看来你还真是训练有素呢!没错,这是石棉,是蛊母最喜欢的温床。我日日在此石床之上浇灌精血,这石床已是蛊母认定之物,离开它,蛊母只会狂性大发,最终力竭而亡。
越过风赢的身体,半月弯凝眸望向身后,不远处,那一身红衣墨发之人,不是穆烨又是谁。
仿佛老天都感应到了伤悲的气息,沥沥地下起雨来,雨水冲刷着地面上的一切,鲜血如河!
找了一处僻静之地,稍稍休息了一小会儿,风赢便提出要离开。都知道这里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安全,是以,很快他们便决定再度上路。只是在穆府时君卿夜本是备了四匹马,因君卿夜受伤不能自己骑,已然扔了一匹在穆府,又累死一匹,此时便只剩下两匹,只得二人同乘一骑。这回换风林带着君卿夜,月半弯则坐在风赢的身前。
抹去眼中泪滴,她对着风赢背影高喊:“风赢,帮我带他回来!”
一物突然自君卿夜的身上掉落在地,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打开,待看清里面之物时,不禁喜出望外——火雷弹!原来是火雷弹,君卿夜居然连这个也提前备下了,有了这个,还怕这门破不了?
如果她没有去找风赢带她出城,如果她没有同意他陪她一起去穆府,是否这一切都将是另一个结果?这一切她不得而知,但心痛的感觉却是那样真实,风赢不在了,那个像风一般的男子,在她的生命中过客一般匆匆,却在她心底留下了永远的印迹。
终于走出穆烨的房间,半月弯下意识地抚上了掌心的伤口,身后蓦地传来穆烨冰冷的声音,“来了!”
有了风林和半月弯的加入,局势已大为改观,虽仍旧有大批官兵加入,却无人能近身于前。
“可这穆府羽林军如此之多,皇上如何能杀得完?更何况,皇上现在说不定已经晕过去了。”风赢面有忧色,说到后面,竟已是哽咽不已。
一队羽林军鱼贯而入,手执铜盾将穆烨重重围入了正中心。
用力地点头,心甘情愿地当一回别人的替身,假装自己就是那个他曾心爱过的女子。
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直到君卿夜与半月弯同骑的那匹马儿力竭而亡,他们才终于停了下来。回头望一眼来时之路,哪里还有追兵的影子,早已让他们甩开了不知道多少里,君卿夜带来的马匹果真是宝马,以一顶十。
风林闻言,怔愣半晌,表情竟是一派迷茫。
穆烨与他的羽林军看着血泊之中的君卿夜,完全被震慑住了一般,只是傻傻地看着他,不知道下一步他会如何出手,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人会不会是自己,有几个胆小的甚至已然吓得尿湿了裤子。
“风林,带她走!”
白衣、墨发、桃花美目弯弯如月,飘飘然站立于正殿之巅,足下轻点,君卿夜身形如鹤临空而下,恰好落于半月弯与风赢之前。
听着鬼哭狼嚎般的凄厉叫喊声,半月弯不由紧抿起嘴,如此毛骨悚然的骇人之声,本只会出现在战场,而今却因她而起,也因她而生。
“闭嘴,你这个禽兽!”风赢已被彻底激怒,显然是相信了穆烨的话,不过此情此景,他相信也正常。
半月弯二话不说,跟着他就跑,跑了大约一百步,已看见不远处的四匹良驹,她再一次惊喜地落下泪来,笑道:“风林,是你们准备的吗?终于有救了!”
身后的喊杀声又传了过来,三人再度相视一笑,风驰电掣般疾驰而去。
想要止住风赢后背喷涌而出的大量血水,可是心脉断了,如何能接?他拖着重伤的身体跑了那么远,几乎流尽了全身的血液。半月弯颤抖的双手,哆嗦着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能不停摇晃着他的身体,“风赢,风赢你起来,起来啊!你不要吓我,快起来啊。”捶打着他的身体,半月弯泣不成声,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已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记得心痛的撕裂,悔恨与心痛交织在一起令她痛不欲生,“风赢,风赢……”
半月弯终于冷静了下来,他说的亦是事实,不是她没有打听过蛊母的习性,只因根本无从打听。不过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只要她能再冷漠一点,不用问,他也会说。
“好!”想也不用想,她立时应道。
此时,安静了许久的穆烨终于大喝一声,“羽林军,上,给我将那天上的妖女射下来,射中一箭赏银千两。”
她的过分安静果然起了作用,他终于忍不住又开口了,“这脾气真拗啊,我喜欢!不过,看样子你也是不知道了。你以为我为何从不设防在此?你以为蛊母是随便什么人便能靠近的?你再好好看看那床吧,是不是以为是云丝被?”
亮光消失,君卿夜整个人又仿佛平静了下来,只有那双目中的赤红提醒着众人,他与平常有异。他左手的手指轻轻摩擦过长剑的剑脊,而周围一切都如原样,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风林,咱们不能走,得去帮帮他们!”
风赢跑到半月弯跟前,慎重地将君卿夜扔到了她的肩上,面色僵硬道:“背不动的话,拖也要把皇上拖走,我和风林断后,你快走!”
风赢眼看情势不妙,忽然大叫道:“带他走,我来断后。”
穆烨一出手,便把半月弯震退几步,招式扩展,变幻出漫天掌影,掌掌凛冽,劲气鼓扬,以雷打电击的霸道威势,朝半月弯狂卷而去。
“反悔?错了美人儿,我从来就没有打算放你走。”言罢,穆烨伸出大手又指了指风赢,“而他www.hetushu.com.com,更不可能放过!你以为有了蛊母便能要挟我了?我只要将你扒皮、抽筋、割肉、放血,便可以将蛊母自你体内取出,到时候我又何愁没有筹码呢?”穆烨的话,字字句句残忍血腥,但此法听来确实可行——他再一次耍了她。而半月弯也终于意识到,此时他们似乎再没了谈判的筹码。
风林仍在大哭着,大雨瓢泼,却掩不去他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凄凄切切,撕心裂肺。那种失去至亲的痛,像是潜藏在半月弯内心深处的毒,慢慢地被诱发而滋长着,仿佛她曾经历过如此痛苦。
惨白的双唇微微弯起,风赢试图对她微笑,但即便是那么简单的动作,似乎也变成了他的难题。终于,那笑容定格在那里,他的身子无力地脱离了马背,带着轻松的安然滚落在地。
在那厮杀之中扬起的尘土内,半月弯寻找着那两张熟悉的脸,终于她看到了,一个肃冷冰寒,一个血气方刚,他们拼上毕生所学,全力截住了追过来的羽林军。她眸间泪意又盛,转首贴上君卿夜冰冷的脸,激动道:“夜,我带你走!”背着昏迷的君卿夜,她纵身跃下高墙,隔着墙运气狂喊:“风赢、风林,我们出来了,你们快撤!”
“外界传说,解血蛊之道要蛊母尸灰是么?错,大错特错!不是尸灰,解药是活蛊生吞,两相在体内厮杀,最终两败俱伤而死,蛊死,毒方可解。除非你将这石棉床一起带走,否则想带走活蛊,犹如自断生路!听了这些,你现在还敢伸手过去么?”
紧贴她耳边,穆烨用那万年寒冰般的声音轻轻道:“依我看,你是在想如何带走这小东西吧?”
而穆烨却再一次挡住了她伸过去的手,“不想清楚再动手吗?你以为蚀心蛊母是这么容易取走的?难道你来之前,没有人告诉你蛊母的生存习性么?”
而她却重重点头,冷冷道:“是又如何?”
此时,整个穆府已是人山人海,就算君卿夜他们武功再高强,以如此打法,终会力竭被擒。风赢和半月弯他们被擒倒也罢了,可君卿夜乃是大周皇帝,若是真的死于穆府,那天下便真是要大乱了。人在绝境,唯有选择置之死地而后生,半月弯终于明白了他的选择是多么的无奈,但即便是这样,她又如何能下得了手?
眼见前方情势不利,半月弯已是懒得再解释,只怒气冲冲道:“要走你自己走,反正我是绝对不会走的,你若是不想再见到你哥的话,马上就走。”
半月弯不知道谁是迷蝶,也不想问为何会如此唤她,只是拼命地点着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此时此刻只要他高兴,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傻小子,你已经不小了,这个时候可以不听你哥的话的。”
风狂啸而过,两匹负荷过重的宝马撒腿狂奔,蹄间尘土飞溅而起,扬起阵阵灰烟。
见半月弯与风林返回,君卿夜面露忧色,手下未停,却冲风林吼道:“回来干什么?带她走。”
她终于明白了谁是迷蝶,就是那个他说过的宫女么?那个长得和她很像的女子。这一刻,半月弯的心仿佛被撕裂成两半,恨不得自己真的就是那个宫女,至少有她陪他走过这最后一程,他也不至于太遗憾。
几乎在同时,她想通了一切,也在瞬间下定了决心,粲然一笑,她一字一顿,“你、输、了!”抬起右脚,用力踢向穆烨的裤裆之处。
她是懂,可她却不愿如此,他做了那么多的努力,而今若是破功,只会对身体损伤更严重。半月弯猛地摇头,不肯下手,“不行。”
风赢重重摇头,又将她塞回风林的怀里,“不行,还是我去,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去了只有死!”
无法回头再看一眼,只因身后箭雨阵阵,只能拼命地向着那高墙急速奔行。终于离她仅有丈余了,她飞身而起,定身于高墙之上。急旋身子,手中银针漫天花雨般尽数射向身后的追兵。前排的追兵防备不及,突然中针,群群倒地,后排始料不及,被前面人绊倒,顿时混乱成一片,踩踏之间,死伤无数。
仿佛有所感应,穆烨亦抬眸望来,朝她邪邪一笑,他的手中赫然是一张被撑得饱满的长弓。隔着太远的距离,她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却能看懂他的嘴形,他说:“死定了!”
风林此时也颇有点君令有所不受的感觉,只字未言,便闷头加入了二人之中,与他俩并肩作战。
有他们三人强攻,半月弯则是选择了迂回之法,飞身于屋檐墙头,手中银针挥击如撒,竟是当成暗器来用。飞出的银针,针如长眼,直直刺入对方穴位,不会致命,但足以让其在短时间之内手脚麻痹。
风林还要争辩,却被半月弯伸手阻止。他们都是这么率真的性情中人,他们都愿意为对方而死,而她现在也终于明白,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让他们再无后顾之忧。人多有时候可能是好事,有时候却也会坏事,正如此时一般,只有让他们无所顾忌,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你威胁我?”穆烨咬牙。
其实他很明白,在这以寡敌众的穆府,只要他们涌了上来,他便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单枪匹马地带着昏迷的君卿夜冲出重围。但他也要赌上这么一回,赌他们不敢追来,也赌他们不懂那个邪门的蛊术,更赌上的是自己的性命。
穆烨将唇贴近半月弯的耳垂,轻轻吹了一口气,她敏感得浑身一个激灵,紧张得汗毛都立了起来。想推开他,又不能出手,只能强忍着不适,勉强忍受着他的轻薄。而穆烨却突然笑了,笑得张扬而危险。
怔愣原地,脑中一片空白,如此一来,这蛊母即便是得了也是死蛊,那还要来何用?可是他说的话也许只是在吓她,为了阻止她带走,刻意这么说的也不一定,如若蛊母尸灰不能做解药,为何书中又会提到呢和图书?”
“如此待客之道,无怪乎大器不成!”突然,一道清朗男声于头顶飘来,半月弯下意识地回头,却在看清来人面目之时心神俱震。
“风赢,相信我,我没有。”不得不出声解释,只因狂怒中的风赢,若因怒火而一时恋战,她和他便再无机会离开此地。闻言,风赢果真住了手,疑惑地盯着半月弯的眼睛,她重重点头,“带我离开!”此时此地于他而言,或许再没有什么比直接要求更有效果。
风赢几乎是在同时赶到了那里,他飞身扑下,伸手接住君卿夜,再一转身,便将君卿夜背了起来。看着还呆愣着不知道出手的羽林军,头也不回地向前冲去,边跑边喊:“不怕死的就上来吧!”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紧接着闷雷阵阵,疯狂的雨点自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顷刻间,天地已白茫茫一片。
风林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大哥”,便骇然看到马股之上鲜红的一片,红得那么刺眼。那一箭自背后穿心而过,几乎穿透了风赢的身体,半月弯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他,在临近顺天关才肯倒下。
此时,君卿夜狰狞着赤红的双眼,大喝道:“走!”
言罢,穆烨强行将半月弯的手按在那看似柔软的粉床之上,手心一阵暖流涌动,而触感竟然是松脆,半月弯脑中瞬间掠过一物,“难道这是传说中的石棉?”
就在那朱红色的大门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时,风赢突然停了下来,面色紧张地说:“不行,皇上有危险,我们如何能逃?”
朗朗一笑,如春风拂面,似乎瞬间荡平她心湖微波。十指微张,银针乍现,素手翻转间,针针打入君卿夜周身几大要穴。他忍痛仰天,一声长啸出喉,刹那间已双目赤红,如血如火。
传说中石棉的温度与人体的热度相近,深得虫鸟鱼兽的喜爱,但只有极少数的地方能看到石棉。那么这样说来,可否假设一下,蛊虫之所以离不开石棉,并不是因为石棉本身,而是因为那个热度呢?假若能找到取代石棉的东西的话,是否也是可能带走蛊母的?至于他提到的血,那更好解决,谁身上还没有几两血么?灵光一闪,半月弯脑中蓦地清明,也许还有一个办法是最快最有效的,但真的可以一试吗?
决定离开穆烨的房间时,半月弯特意找了一件干净的衣裳换下,虽是穆府下人的式样,但也比她一身是血地出现在风赢面前好,她暂时还不想让风赢知道她是如何引蛊上身。
“中蛊之人原来是你?”这一声惊异出自穆烨之口,他在看清君卿夜身手之时已然有了担忧,再看君卿夜被以针催力,狂性大发,已知大事不妙,他骇然道:“来人,保护我。”
他在一边喋喋不休,而她的大脑已经在飞快地运转了,如果那个方法真的可行的话,她应该怎么做……
半月弯用泪水泛滥的双眼,模糊地看了他们一眼,心中哽咽,却已无法再用言语表达。毫不迟疑地转身,扬臂点足,运气而起,踏尘而去。有些人、有些话,真的不用多说,心知便可。假若将时间浪费在这里,遗憾只会更多,所以正如她之前想到的一般,保护好自己,便是对他们最大的安慰了。
穆烨终于清醒了,他的追兵疯狂而至,除了逃,他们早已没有第二个选择。
半月弯仰天悲哭,“风赢……”
一听这话,风林也急了,他怎么可能会弃风赢于不顾呢,涨红了脸,血气方刚的少年终咬唇道:“好,我们回去。”
寻了一处安全地儿放下背上的君卿夜,半月弯迅速点燃了火药,用力地掷向穆府的大门,然后猛地趴下身子,将君卿夜紧紧护在身下。只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尘土四溅,朱漆的大门吱呀呀晃动着,裂开了一道缝,再然后,轰隆隆又一声,左边的半扇门轰然倒地,又是一地尘烟。
“想要离开?哼!自不量力!”穆烨的话语,再一次自背后响起。
半月弯妖娆一笑,美艳不可方物,“如若你想让外人知道蛊母已失的话,大可如此!”
偷眼望去,那蛊母似乎睡着了一般再无动静,这样凶残而可怕的蚀心蛊母,要如何才能接近,如何才能得手?
许是未料到她还敢出手,大惊之下,他只能险险避开。定位身形之后,他五指张开,欺身而上,她瞬时转身,轻轻绕了两个圈,未绾的青丝在空中舞出一个圆。
终于,穆烨受不了她的冷漠,野蛮地抓住她胸前的衣衫吼道:“说话!”
“哥,我可不是三脚猫的功夫。”
“风赢,我没事!”
半月弯张大了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直知道君卿夜与风赢身手了得,但如此狠绝的剑法,根本难以想象。思绪飘飞间,他们二人身前已倒下一圈又一圈的侍卫。
“……”她说不出话来,泣不成声之余,只是狠命地抱紧了他因失血过多而逐渐冰凉的身体,他背后的血水流得越来越慢了,她知道他的血已然要流尽。颤抖着双手,不知何处安放,她声声悲泣,“风赢,对不起!对不起!”
实力悬殊之下,半月弯节节败退,又无趁手兵器助她一臂之力,强撑之下便倍感吃力。看出她的力不从心,穆烨邪气一笑,招式变幻,双掌如闪电翻飞,竟是直直袭来。半月弯眼明手快,接招而上。
转首回眸,君卿夜风华一笑,望向半月弯的眸光坚毅,“月儿,快下手!”
此时,君卿夜愤然挥掌,扫开围在身边的一排侍卫,猛地跳将了出来,大喝一声:“月儿,金针扎穴!你懂的!”
被穆烨运劲震退的刹那,半月弯便知大事不好。穆烨根基之厚实到出人意料,如此功力十足,自己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会赔上性命。无计可施下,唯有靠真本领拼死一搏,方可保命。猛撞入对方掌影之中,以攻对攻,半月弯竟是选择了两败俱伤的打法,铿锵对决,一和*图*书时间杀气横空。
穆烨闻言,却是仰天大笑起来,笑罢之后,放出狠话,“一个也别想走,别说他们,便是你,今日我也绝不会放过。”
远远地,当风赢看到还在原地等候的半月弯和风林时,暴喝出声,“快离开这里!”
许是猜中了她的心思,穆烨冷冷一笑,“不要以为我在骗你,我没有必要骗你,因为你根本就带不走蛊母,不说活的,便是死的也不行!”
“没事,擦到而已。”
他痴望着她的脸,微笑着摇头,“没用的,你比我更清楚,来不及了,是吗?”
冷冷地对视,却是巅峰的对决,在他眼中,她再不是他昨日所见的媚姬,只是一个另有所图的奸细,而他在她眼中,亦成了冷面邪君。
身负二人,马儿跑得越来越慢,就在半月弯几近绝望之时,顺天关庄严的城楼,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她惊喜地大叫出声:“到了!”扭头想要与风赢和风林分享喜悦,却也终于看清风赢毫无血色的脸,她颤抖着双唇,紧张道:“风赢,你怎么了?”
半月弯突然感觉身子一轻,瞬即落入一人之手,不用回头也不须确认,正是风林小子。
意识到自己泛滥的同情心,她不着痕迹地别开了脸,指着那蛊母问道:“这个小东西有这么厉害?”
“迷蝶,迷蝶……”风赢虚弱的声音在她耳边悄然响起,她猛地抬起了头,“风赢,你醒了,你醒了?”
闻言,君卿夜与风赢相视一笑,同时叫道:
声落、尘扬,满是残渣的地面上突然爬起来两个人,摸不清方向般奋力向她奔来。他们身后,那些还能动弹的羽林军,也慢慢开始爬起。半月弯迅速点燃了手中另一个火雷弹,足尖点地腾空而起,运气于掌心,用力掷向那群还没有完全调整好状态的羽林军。又是一声巨响,那些不及闪避的羽林军,在还没能反应过来之时已然化为灰烬!
穆烨的追兵近了,更近了,风赢和风林边退边打,已然逼近了大门。
安抚的话语才出口,便听得身后传来穆烨的干笑声,“什么叫没事?是说陪了我一夜没事?还是说……”
风赢窝在她怀中,轻轻地笑着,嘴里不停地咳出血水。她心痛地拭去他嘴上的红色,身体亦忍不住开始颤抖。他虚弱地开口,“答应我,帮我照顾好风林。”她已说不出话,只是拼命地点头,他笑了,笑得苍白而无力,他说:“迷蝶,来生,让我……先……先遇到你!”
风赢叹息般说着,她却拼命摇头,扶起他的身子靠在她的怀内,“风赢,你撑着点,我们马上就进城了,我用最好的药,没事的,你没事的!”
如若不出意外,风赢早该逃了出去,想杀他,除非穆烨能灭了大周,而这似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吓呆了的风林,只是坐在马上轻喃:“怎么会这样,我们明明都逃了出来啊!明明离那城门只有几步之遥了。”
穆烨一把抢过半月弯的手,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掌心的血洞,他狂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你这么牺牲?它会要了你的命的,你不知道吗?”
半月弯久不言语,穆烨却狂笑了起来,“怎么?怕了么?聪明人就应该知道要怕。”
穆烨发了疯般狂砸着室内的东西,每一次都想将手中之物掷于半月弯的身上,但碍于怕伤到蛊母,他始终没有下手,最终只能压抑地跪地低吼着。
刚要起步,突然一声清啸传入耳中,风赢大叫一声:“不好。”
一阵微风吹来,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离君卿夜最近的数十名羽林军,竟然在那微风中开始瑟瑟发抖。惊讶的双眼还来不及眨眼,便恐怖地见到无数的残肢断臂四下飞落,数十名羽林军,就这么在人们眼前变成了无数的碎肉。
身后箭矢如雨,穆烨也似乎与他们较上了劲,明知离顺天关越来越近,却仍是不肯掉头回去。人与马都已到了极限,但半月弯明白,除非能望见顺天关的城门,否则她仍不能松懈。
半月弯此时无暇去分析自己是否是穆烨对手,只想险中求胜,伺机带走蛊母。刹那之间,她的脑中闪过无数办法,最终也只能以静制动,等候对方靠近之时全力一搏,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她的泪再一次汹涌而至,“不许胡说,来得及的,我一定能治好你的,一定能。”
本以为风赢已出了穆府,没想到他还是留了下来,虽知他是太担心自己的安危,但此刻,他的冲动也许真的要坏事了。
“也说不上什么厉害,不过是中蛊之人必然见血如见命,活得人不人、鬼不鬼而已!”
眼睁睁地看到那蛊母张大了嘴,痛快地吮吸着新鲜的血液,再然后扭着肥胖的身子,用力挤入了她的掌心,而后竟是顺着手臂而上,生生钻入了她的身体。
一声闷哼传来,虽轻如蚊吟,却躲不过半月弯的灵耳,她紧张地问:“风赢,没事吧?”
如遭雷击,她瞬间警觉,他果然看出来了,穆府的穆烨果然不好对付。她没有动弹,仍是任他抱着,用清冷之声道:“所以昨日一切都是做戏?你看出我的意图,想将我当成猎物一般玩弄于股掌之中么?”
此言一出,那些新涌入的官兵顿时搭弓于腕,箭箭直朝半月弯射去。她左闪右避,虽无一箭能伤到她,但耗时一长,她明显感觉到力不从心。
半月弯已分不清哭出来的泪水有几多,此时此刻除了哭泣,她亦不知还能做什么。
她的冷静沉着终于激怒了他,他用力扯住她的手臂,拖至那蛊母跟前,厉吼:“你不是想得到它吗?动手吧,它就在你眼前。”
“大哥,大哥,你不要死,不要死啊,风林不想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大哥……”风林号嚎大哭,大雨中已分不清他脸上的泪与水,但他痛苦的表情像是一根尖利而无形的刺,狠狠地戳入了半月弯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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