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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城

作者:王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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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请假呢?是借口吧?一定是去玩了。我知道现在你们这个年纪的人爱玩。确实,大学生活很好很丰富,但也要有个度。我上大学那会儿跟你们一样爱玩,但我从不旷课。”常琳用切身经历说服他。
……
另文豪震惊的是整个过程只有第一项和唱国歌的时候有点不整齐以外,其他竟然一切都好。第一项是献花篮,大家忍不住小声议论是谁赞助的,虽然是临时组成的队伍,但他们彼此都很默契地得出一个结论:不是学校。
文豪萎靡不振,在后头默默的跟着队伍,在和潜伏在身体里的残余睡意作斗争。
文豪忍住这股冲动,在心中真诚地希望她可以永远保持着这样一颗纯真的心,不要被世俗打扰。
“没事了,那……再见。”文豪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这句话,将电话挂掉。眼泪再一次滑落,他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有人说有一种爱叫做放手,文豪不信这个,他认为只是因为无法拥有,所以才有一种爱的方式叫放手。
“嗯。”杨子君轻声回复道。
……
冯春建看了心有余悸,对周围人说:“幸亏我今天去上课了!唉,以后可不敢再逃课了。”
“是我自己提的。”文豪面无表情地说。
总说不出,
“为什么?”梁书记问。
队伍有组织无纪律的游走在大街上,三五成群地说笑着。大约走了二十分钟,队伍在碧沙岗西门处停下。文豪吃了一惊,想烈士陵园怎么如此之近。随即前方来了一个男生告诉大家在此搭车前往。搭车是自费,不少人骂学校抠门,那么多校车停在学校也不舍得给学生用一辆。
这句如此准确又一针见血的问题让文豪意识到不对,小心地探问:“什么……什么意思?”
他想,自己该把这件事告诉杨子君,还能博她一笑,让她欠自己“一被子”情。
文豪被她的纯真善良所撼动,站在旁边没有说话,此刻真想给她一个拥抱。只是,她越是这样完美,自己心里也愈加觉得遥远。继而脑海中又唱起了王杰的《我是真的爱上你》:
张辰语笑的有些将就,说:“嗯,有一点。”
“那你咋不退?”白立伟笑着问他。
哪知张辰语听了不笑反而更严肃,他心下更狐疑了,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活泼点好不好?”
只能偷偷看着你,
“你饿吗?要不去吃点东西再回去吧。”文豪舍不得两人世界这么快就结束。
文豪不敢跑去,只能装作不经意和她相遇。
文豪看她笑的有些勉强,以为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于是把丢被子的事告诉她,先博她一笑。
车来。一群人以车门为中心点,围城一个扇形,硬把自己的身体往里塞。外国人耿直,所以排队是直线;中国人圆滑,故而排队呈圆形。前面一个人刚把脚踏上去,后面就伸出几只手抓住车门上的手柄,做好第一时间补上去的准备,像战场中的旗手。更有甚者又抓把手又把脚放上去,意在告诉周围的人他要上去。很多人说现如今大学生的素质高,那他一定没有见过大学生挤公交。其实这对女性们来说是一个福音,每天坚持挤公交,身材一定变苗条。
吃过午饭文豪美美的睡了一觉,直到晚上七点才悠悠醒来。醒时脸上还有微笑,可见他做了一个好梦。的确,梦中他和杨子君已是恋人关系,在一个不知名却异常美丽的地方谈情说爱。
前面的队伍已在陵园门口集合,文豪和杨子君做短暂的分别——去各自性别的队伍。众人嘻嘻哈哈说个不停,由于来时已将所有的话题聊完,没什么可说,于是都在探讨门口停的车哪辆最值钱,以及车主来此的目的是发自内心还是例行公事。
却不敢告诉你,
星期六早上七点半队伍在学校门口集合。文豪昨晚一个人在宿舍睡,身心不宁,翻身无数。折腾到凌晨才心疲睡去。他虽然是无神论者,不相信有牛鬼蛇神,但他还是怕鬼。这并不矛盾。正因为他不相信有鬼,所以会更加害怕自己从不相信的东西突然出现。
常琳听不见他的心声,又说:“我记得——你去年好像受过处分吧?”

“嗯,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文豪没心思考虑她话中的逻辑性,只是别有用意的重复这句话。想自己一直试图走近她的内心,到最后却只是她朋友中的一员。暗恋了半年多,期望了半年多,如今愿望终于落空,身心打击巨大,难以估量。譬如种了一年的庄稼,却在即将收获的那天遭遇到了灾害。如今心上人还帮自己牵线,真是讽刺。
“嗯。”
你有一双深情地眼睛,
纪念碑前一名中年男子在慷慨激昂的演说,让大家铭记历史,勿忘国耻。到中原工程大学表达哀思时,组织者在队伍旁边沉声对众人说:“大家别紧张,沉住气,我们按程序来。”
“嗯,去看望一下革命烈士们。”
文豪垂着脑袋使劲的点点头。常琳也无可奈何,从抽屉里翻出两份退学申请书给他,依次在上面签了名字。
“怎么了?”文豪看她的表情https://www.hetushu.com.com有些严肃,也有些伤感。
常琳有些尴尬,毕竟大学里旷课再正常不过,但书记知道就另当别论了。好比贪污,老百姓知道无妨,但纪委知道的话性质就不同了。常琳也不想文豪因为这件小事再记过一次,毕竟再给处分会让这事发生质的改变。但为一个陌生的学生向上级撒谎又不太实际,心里的矛盾致使她说话也打结:“哦……这个……他——”
申义鹏在一旁默不作声,没有走的意思,似乎还有话没说完。悲伤使人格外敏锐,文豪沉声问:“还有事?”
“你看。”杨子君指着面前的墓碑轻声说。
电话那头是沉默,文豪也不做声,一齐静默。
文豪在心里夸她乖巧懂事,和她站在一起看窗外风景。
刚下车,对面不远处有两个人物雕像,有人用粉笔在其身上写着“XX,我爱你,生生世世”。文豪对此深恶痛绝,不明白如今的人素质怎么这么低,爱意不表达出来就像憋着一口痰一样不舒服。他想上前擦掉,但怕别人说他装蒜,只能作罢。
纪念碑前已经有几个队伍在等待,有警校、公司和别的高校。他们准备充分,统一服装,还有旗帜。可见他们对缅怀烈士的重视程度。相比之下,中原工程学院的队伍显得寒酸不少。
文豪楞在原地,脑袋里一片空白,仿佛与列车相撞时的瞬间,任过往的人和他撞肩。
“嗯……今天学生会的人来点名了,你没到,名单上交给了辅导员……她让你去一趟办公室。”连说两个噩耗,申义鹏也不好意思,但班长的主要任务就是负责传达领导的话。
“没事,我一会就去。”
你的美丽,总是让我躲不过去
文豪深吸口气,谨慎地调整好自己的语气,缓缓说:“你……我……你吃过饭了吗?”
文豪暗自吃惊,想难不成她和自己心灵相通?昨晚睡的不安稳她感应到了?
“那个……刚才听我张辰语说,你……谈恋爱了。”
从来不敢奢求的我,
文豪花了一点时间消化这句颇有内容的话,隐隐感觉有种不好的预感,谨慎地问:“什么意思?谁啊?”
“这种人就是人渣!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杨子君怎么能相信他?”文豪愤怒地说道。说完马上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但也想不出什么补救方法,便没有说什么,反正张辰语知道自己痛恨这种东西,会认为自己是因为讨厌这种关系而发的火。
文豪没走,因为他报名了假期去烈士陵园祭奠烈士。他自和《青年瞭望》划分界限以来,心情压抑,也想借这次机会去外面散散心。其实不光是他,所有报名之人极少是抱着“缅怀烈士”的想法去的,都当是春游。
张辰语深吸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然后露出一个残缺的笑,看着文豪说:“我最好的朋友谈恋爱了,以后就没空陪我了,我怎么活泼的起来啊?”
这次打击可谓是文豪自出生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他一连旷了两天的课,没有出过宿舍楼大门。幸好同层有一间宿舍违反校规在宿舍里开了间小超市,在服务广大夜猫子的同时,也得以让文豪的小命维持。
文豪想讥笑自己,哽咽却从喉咙里钻出来。稍微稳定一下,谎说是家庭原因。
“我也对子君这么说的,但她心软,说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张辰语无奈地说。
张辰语哽咽着说:“我知道你喜欢子君。”
“不会吧!这么严重?”申义鹏惊呼道。他作为噩耗的传达者,心里觉得对不住文豪。
不巧,假期两天正好和星期天重合,后者自然顶替了前者的作用。众学生纷纷为一年一度清明节打抱不平,为了使清明不被星期天霸占,大多数人给自己提前放假——周五早上上课时人只剩一半,任课老师没说什么。剩下的人见老师如此开明,以为下午时设计课老师也不会去计较,于是上午放学后也纷纷离去。到下午上课时全班只剩十人。设计老师可以因为自己有事给学生放假,但绝不允许学生给自己放假,放言要扣旷课者期末成绩。剩下的十名学生暗自庆幸逃过一劫。
连续的震惊让他做不出表情,更不明白张辰语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可以意识到里面藏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文豪忍不住质问她:“什么意思?为什么?!”
这一路他都是眼帘下垂,生怕看见认识的人。而周围的人没有多看他一眼,学校还是老样子:学生们两三成群说说笑笑;情侣们勾肩搭背嘻嘻闹闹;校门口门卫老大爷悠闲地听着广播;超市门前几个人在打扑克,桌布下几张钱伸着舌头;手机店门口的音响依然在响,广告语和刚入学时放的一模一样;路人来来往往,车辆行驶如织……和当初来到大学时的场景没有多大变化。文豪顿时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渺小,没有一点归属感和存在感。看着别人的笑脸,想这世界上有那么多幸福的人,为何偏偏自己是不幸中的一个?
见识过退学申请书后,众人都散去继续打游戏。
文豪在心里默默祈求,祝这里的一切都能好好的。或许,是因为杨子君在这里的缘故吧。文豪心里这样问自己。再见了,大学和-图-书。再见了,杨子君。文豪转身走去,不再多看一眼。
“你怎么知道?”文豪高兴地问。
泪水一下模糊了双眼,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了。
学校也自知没有多大号召力,又不能强迫学生放弃玩耍的时间去为烈士扫墓,所以没有采取强制手段,让学生自主报名。
“不用劝我了老师,我……”文豪哽咽地说不出下文。
张辰语轻轻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又说:“她男友对她挺好,分了手也经常关心她。当初他们分手是因为他认了一个妹妹,好在现在他和那些花花草草都断了联系,子君也就原谅他了。”
你有融化冰雪的魔力,
清早醒来时已经快八点。他用水抹了几把脸就匆匆下去,也没来得急照镜子,一簇头发像比萨斜塔一样矗立在脑袋上也全然不知。出来时门口已聚集了五六十人,竟然没有领导维持秩序,这也许是有史以来领导第一次放任学生自主外出活动。
郑州的路像真理,永远处于不停修整的状态。一路走走停停,到达目的地,已近十点。
开始昼夜难分翻天覆地来去都是因为想你
文豪情绪如决堤洪水,肩膀发抖,心如刀绞,努力平静地说:“我知道,但我决定了,父母也都同意了……”想到父母,他又是悲痛欲绝,最后一句话微弱的像是将死之人的呼吸。
文豪又运上来一股气,想说“给这种人机会就是对自己另一种伤害”,但跟张辰语说又没什么用,只能将怒火压下去,心里怪杨子君太善良,这样会伤害自己。
“没有啊。她……中午我们还在一块……没跟我说。”文豪尽量把话说得平缓一些,不让心中的焦虑流露出来。
“我下午来的时候她才告诉我的,是她前男友。高中时他们就在一起,高考前分的手。现在破镜重圆了,也算是好事,我们应该祝福她才对,你说呢?”张辰语终于露出一个正常的笑,看着文豪说。
文豪脑中仿佛有一颗原子弹爆炸,“轰”地一声,所有意识瞬间全都夷为平地。
常琳扶了一下眼镜:“你是……哦,文豪吧?”
此时,去往武陟的车进站了,车站对面一辆开往中原工程大学的B12也缓缓在站牌边停下……
搭上B12,一路无话。下车时候,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筑物,好像穿越似的。兜兜转转多年多,又回到了起点,真是却竹篮打水一场空。直叹世事无常,人生无常。
“文豪,你就是个笨蛋!”张辰语突然骂他。“子君根本没有谈恋爱!那是我让她骗你的!”
张辰语自己道破天机:“你手机里的那首诗……我看见了。”
“因为我喜欢你!”张辰语几乎是喊着说出来。“我以为这样你就会对子君失望的……”
这话让常琳和梁书记都吃了一惊。文豪开始重呼吸。事已至此,与其再记过被开除,还不如自己先一步提出来。横竖是死,死在自己手里会心安一些。就像一个杀手,面临绝境时往往将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挽留最后一点尊严。至于家里怎么交代,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总是没勇气,
也许她现在尝到了爱情的甜蜜,所以博爱的想让周围的朋友都赶紧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吧。文豪想。
文豪没有和她对视,从头到尾都木然地看着眼前的空地,脑海中不断拼凑着杨子君每天晚上和前男友甜蜜地打电话的场景,忘了回答。
“我来办退学手续!”文豪突然打断常琳。
“是的。”杨子君的语气依旧平静,并没有喜悦。
什么原因,你的发香,总挥之不去
“嗯,去年《学生手册》考试的时候拿小抄被书记抓了——你不知道?”文豪面无表情平静地说。如今多坏的事对他都造成不了什么伤害,经过上次打击,心好像麻木了一样。
“着什么急啊!工作有的是时间,等毕业了我先花两年时间环游世界,人生不能虚度。”
我的世界,什么时候
“又是学生会。”文豪小声嘟囔一句。
“你高兴就好。”文豪说。
“那你怎么还敢逃课?要是书记知道的话,再给你记过一次,你会被勒令退学的知道吗!”常琳善意地吓唬他。
申义鹏小心翼翼地说:“你受过处分?”
文豪自己拿了水,把钱递给一个人,那人抽空看了一眼文豪手里的水和递过来的钱,急匆匆说:“搁桌上就行!”
进入里面,只见水泥地上铺着形状各异的唾沫。路遥在《平凡的世界》中将这种技能称为“国技”,可见中国人在这方面的成就。快到纪念碑的时候,领头一个男生给每人发一朵白色小花,下面坠一黑色布条,上书“哀悼”两字,众人含笑挂在胸前。
文豪得到释放,没仔细分辨她话中的“想开点”是什么意思。他回到宿舍将门反锁,想今天中午的时候一切还都是那么美好,仅仅隔了一下午,却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想着想着,鼻头发酸,泪眼朦胧。这种打击让他猝不及防,摔的灰头土脸。但他还是不甘心,于是强忍泪水,调整呼吸,忍着颤抖给杨子君打去电话,以朋友的身份确认一下。
文豪不忍和*图*书杨子君被挤,劝她等下一辆车。下一辆车人比较少,只不过还是没有座位。文豪怕杨子君累,守株待兔到一个位子让给她,结果杨子君借花献佛把位子让给一个正上车的老人,对文豪说:“我们是年轻人,多站会没什么不好。”
“对不住了。老师点名我还能给你糊弄过去,但学生会点名我真干涉不了。”申义鹏一脸歉意,表示这件事自己无能为力。
“喂。”
“怎么了?无聊了?”
沉默了一会儿,话筒里传来张辰语低声的抽泣,文豪以为她在怪罪自己没有向她告别,正想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她却突然问:“是因为子君吗?”
他慵懒地躺着伸一下懒腰,扭头看见窗外的夜色,乍得想起操场上的被子还没收。飞奔到操场,冬青树上那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已经没有了,再看单杠上,也是空无一物。文豪被气笑了,想不到这年头还有偷被子这种特殊癖好的小偷。他也只能自认倒霉,连寻物启事都没办法写。毕竟被子不像钱包、饰品一样可以赋予重大意义博取别人同情。想想被子也挺悲哀的,每天和自己待在一起那么长时间,贴的那么近,自己却想不出它有什么重要的意义。
“怎么了?”文豪对她的仰头看天的行为感到不解。
“决定了?”常琳问他,即便知道自己问了也是多余的。
申义鹏不懂,问其何意。
我给不到你要的东西。
“喂?”听筒里传来杨子君温柔却略带忧愁的声音。
杨子君眼睛里水波荡漾,缓缓说:“他也知道自己没有来生,可还是义无反顾为国捐躯……”
其他人听见申义鹏的诧异,都围过来看。文豪心里嗤笑一声,想这几人终于肯为自己的事而挪动屁股了。
三月底,天气还有点凉。不知不觉,来校已经两个月,文豪又回归到去年无聊空洞的生活。文豪仔细回忆着从卸任社长之后到现在的这段日子,却只感觉一片虚无,发生的事和记忆总对不上号。离开《青年瞭望》已经快一个月,竟感觉是上个星期的事。每天无聊的生活重复叠加在一起竟然能够压缩般组成几天的内容,很多生活内容仿佛从记忆里被抽离一样,整个人也感觉是空荡荡的。
常琳轻叹一声,手指轻叩桌面,不做言语。
“回来吧,好吗?”张辰语带着哭腔地说。
我偷偷地爱上你,
“下次吧。现在的天气正好适合晒被子,辰语下午就要回来了,被子晒时间少了她晚上会睡不好的——你也是啊,勤晒被子帮助睡眠。”杨子君体贴地说。
“你昨晚睡的不好吗?”杨子君问他。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能在坎坷曲折中生存,却在孤寂枯燥里死去。生活也是如此,不怕狂风暴雨的洗礼,只怕潜移默化的蚕食。此刻文豪也突然明白了,自己能在这里待这么久,前期是对大学的憧憬,后期是对杨子君抱有美丽的幻想。譬如一头眼前挂着胡萝卜的驴,走的每一步都不是自己想要走的,都是诱惑使然。当诱惑消失看清眼前的时候,才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迷失了方向,也远离了当初规划好的路线。如今憧憬和幻想都一一粉碎,他现在想的,只是逃离这个地方。
文豪躺在床上用枕头捂住脑袋闷声抽泣着,回忆着往事——高中、吴振东、还有被辞退的史满洲、张校长、何校长,以及整日宣扬大学是天堂的老师们、杳无音讯的同学们……
文豪心里捶胸顿足,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这下新错加旧过,再后悔也都晚了,也都完了。文豪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渗出一身冷汗,死寂已久的心此刻终于闹腾起来。常琳也因未来被自己的话言中而吃惊不已。
走出楼外,阳光正毒,刺的他有些恍惚。文豪擦干泪痕,回到宿舍时申义鹏还在。申义鹏赶紧问他怎么样。文豪没答话,将退学申请书给他看。
“你也去烈士陵园?”
张辰语轻轻撞了撞他,文豪回过神,呆呆的看着她,心沉的像压了一座山,想起刚才她的话,装作轻松地样子说:“嗯,对对对……祝福……”
“你怎么这么傻!”
放假前两天,申义鹏就拿来学校发的《假期去向表》和《假期返程表》,让学生们早写早脱身,自己也趁早完成任务好去玩。
我是真的爱上你。
“班长说你退学了!?”话筒里传来张辰语急促地语气。
到操场上时只有张辰语一人,文豪略有失望,但没有表现在脸上。
日子还是一天天重复着过,文豪、杨子君、社团和学校,还是原来的样子。
“辰语让我回学校帮她晒被子。”
“嗯。你也要快点找到那个人……辰语不错,你们挺合适的……但是不管怎样,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杨子君语无伦次,还不忘给他牵线。
文豪把钱放桌上,转身离开。略窄的楼道有些昏暗,两旁宿舍门都开着,有人意气风发地呼叫着玩游戏,有的人慵懒地斜躺在床上打着电话,还有人聚在屋子里搓麻将赌钱。嘈杂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文豪看着他们,有些羡慕,也有些悲哀。
梁书记云里雾里,感觉不会像文豪说的那么简单,但又无从了解,只能根据文豪的和_图_书回答劝导他:“大学是人生历程中非常重要的一环,不要轻易言弃,没有什么困难是战胜不了的。”
“嗯。”文豪心情不快,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文豪摆摆手问申义鹏什么事。
这个举动让文豪心里一阵悸动。在非强迫环境下,一个女性主动用肢体碰触男性,是亲密的表现。但文豪没能高兴多久,他紧接着想起自己早上个人卫生没打扫,现在距伊人只有半尺之远,肯定能察觉到。
八点时候,队伍出发。东方的太阳已有些刺眼,是个好天气,丝毫没有“清明时节雨纷纷”的迹象。“路上行人欲断魂”也没有,街上大多是那些大口吞咽着早点行走如奔的上班族们。
娄坤堤拿着退学申请书自言自语说:“其实我也想退学,大学太没意思了。”
文豪不留痕迹地小退一步说:“你怎么一个人?”
到办公室,常琳正伏案写东西,文豪敲门进去。
常琳说:“那个……”
文豪心抽|动了一下,意外之财落空,心疼是必然的,但又能如何呢?这钱本来就不属于自己。他轻叹一声。钱没了,自己可以忍,但关键的是向父母说过了。母亲小心眼,对钱尤其看重,对她来说这就相当于损失了几千块。该怎么给父母解释呢?如果实话实说,势必会把自己受处分的事一并带出来,要不然前因后果衔接不上。想到这心乱如麻,又是一阵叹气。
“唉……我中午去晒被子,结果下午收的时候发现没了——你说得多变态的人才会偷被子啊——都怪杨子君让我晒被子,这下害的我睡觉都没东西盖了。”
文豪一阵大窘,脸上发烧。杨子君当是因为自己的举动让他害羞了,笑说:“现在竟然还有会脸红的男生”,仿佛他是地球上频临灭绝的物种。
杨子君抬头看看天空说:“不错,蓝色的,有大太阳。嗯,好,我马上回去,拜拜。”
张辰语似乎知道他想独处,对他说想开点,然后说自己还有事,转身离开。
“子君啊,她谈恋爱了……她没给你说吗?”张辰语略带诧异地说。
表达完哀思后大家自由参观,陵园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很多人去参观烈士坟墓,文豪第一时间先去找杨子君。路上碰见不少人在为找到“焦裕禄”的墓碑而欢呼雀跃;还有很多人犹豫该把胸前的“哀悼”献给哪个烈士,都怕给了一个烈士对其他烈士不公平,无比纠结。有人一语惊醒梦中人:“送给同姓的本家啊!”众人纷纷打消原来的顾虑,去寻找本家的烈士。“肥水不流外人田”果然很适合中国人,“世袭制”也许就是这种思想的极端结果。
杨子君亲口承认,文豪已经产生裂缝的心顿时被击的粉碎,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滑到下巴,滴到地上。文豪故作轻松地浅笑一声说:“哦,那祝……”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他实在不忍心说出祝福的话,就像把自己心爱的东西亲手送人般痛苦。
在车站等车的时候,口袋里手机响了,是张辰语打来的。文豪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跟任何人告别——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必要别人知道?
终归到底,文豪是属于哈姆雷特式的人物,做事优柔寡断,想的太多,也有些“阿Q精神”,困在自己所营造的精神世界里,注定了他失败的结局。
“嘿!”一个声音突然传来,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文豪被吓一跳,睡意立刻烟消云散。他有些许起床气,带着一股怒气转身准备教训那个不懂礼貌的人。但转过头时,迎面却是一个娇柔的女生笑脸相对。竟是杨子君!他的怒气被杨子君的笑脸给驱散,心里仿佛有一个人在猛打架子鼓。
“辰语有事回家了,宿舍人也都走了。”杨子君有些无奈说。
文豪顺着方向看去,面前的墓碑是一个叫“吴来生”的援朝烈士。他更迷茫了,不懂杨子君为何因他而伤心。
“咦!我哪能啥都知道啊!我这次来就是跟你说,这种情况的话……是不能评选贫困补助的。”
一句话将他拉到现实,手里紧紧攥着车票,眼泪不由自主流出来,心疼的说不出话。回来,说的何其容易。
见她如此体贴朋友,文豪便不再强求,和她一同回去。
“去工作啊!”
那头只是急促地呼吸,文豪急需知道一切的一切,加大音量:“到底为什么!”
别过申义鹏,文豪去办公室找常琳。死猪不怕开水烫,点名没到而已,罪过再大能怎么着?至多警告一次写份检查。

据说女人的第六感能预知未来,常琳的话印证了这一说法。刚说完,梁书记正好从办公室路过,看到这一幕便进来。
学校里没有专门的地方给学生搭被子用,所以学生只能将被子搭到操场跑道边上的冬青树和单杠上。由于文豪来的晚,位置优越的冬青树上已经铺满了被子,只好将被子搭到位置不好的单杠上。
想寒假时,自己立志今年要好好努力,在社团干一番大事业。而大事业才刚有点起色,自己却稀里糊涂的离开了。每每想起,惆怅不已。
见他去意已决,梁书记也不好再劝说什么,说:“好吧,写好申请书去我办公室签字。”然后转身离开。
因为我知道,
文豪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时已是下午三点,宿舍https://m•hetushu•com•com里已经只剩他自己。他发了会儿呆,想上午的事情是真的发生了还是做梦。看到桌上的退学申请书,一切都明了了。他看着窗外又惆怅了几分钟,喉咙发干,去楼道尽头那间宿舍超市买矿泉水。屋子里人们都在玩游戏,一边玩,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拍键盘,也没人招呼他。
文豪不禁纳闷,自己明明没有排练过,何来程序?但又不好意思问别人,只能跟着其他人做同样的事——要错一起错,就算出丑也不会是自己一个人。
文豪回忆起来到大学的这些日子,无聊的课程、冷漠的人、死寂的社团、夭折的爱情……这里的一切带给自己的是无穷无尽的失望,如今真的对大学生活绝望了。曾几何时,自己对大学这个天堂充满向往,它支撑着自己挺过了最难熬的高三生涯。可现在,来这里半年多,除了失望和伤心,自己还收获了什么?
出了校门,文豪停下脚步。回首凝望中原工程大学的校门和生锈的牌匾。半年多前,初到这里时的满腔的激动和欢喜还记忆犹新,如今却带着一颗千疮百孔的心离开。物是人非啊。
我只能偷偷的想你,
文豪心痛的不想再待下去,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走掉,否则会让对方看出端倪,只好忍痛不做声,默默地看着前方不语。
文豪如遭电流袭身,半晌说不出话,诧异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我还没想好去哪呢。”
“嘟……嘟……”他的心一阵猛跳,好一会时间,杨子君却才接通。
文豪本着李商隐“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找人方法,专在人群里找,结果徒劳;最后改变战略,往人烟稀少处看,终于在南面一角发现杨子君,孤寂的站在一座墓碑前。
他回到宿舍收拾好行李,打量一番宿舍,没有什么值得自己可留恋的了,锁上门离开。
文豪不做声,心里说:“大学生活好个屁!社团像死水,学生像死人,有屁丰富可言!”
“你的头发有些翘……”杨子君指着他的脑袋说,然后伸手把他头发往下压了压。
第三天中午放学,申义鹏到宿舍找文豪,见到他时被他蓬头垢面的样子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娄坤堤在一边玩游戏一边补充道:“失恋了呗,多大个事!”
“生病了。”文豪故意哑着嗓子为自己做伪证。
“嗯,也对,你是南街村的,后生无忧。唉,我们就不一样了。”
一阵轻缓的铃声把两人从各自的想象中拉出来,杨子君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说,:“是辰语——喂?嗯,在烈士陵园呢。不是,我跟文豪在一起。”
“老师,您找我。”
文豪颤巍巍接过来,自己曾经想过会领各种荣誉证书,唯独没有想过有天会领“退学申请书”,真是造化弄人。他看了一眼,扭头就走。到门口停住,侧着身对常琳说:“谢谢老师……再见。”
如果张辰语没有发现藏头诗;如果自己不那么颓废;如果自己早些时候破釜沉舟向杨子君表白;如果……如果做到任何一个“如果”,故事的结局应该都是美好的吧。就算不美好,至少自己会给自己一个交待,无论如何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文豪想。
“没事,不怪你,是我自己的原因。”申义鹏的话让他心中一暖,自己最落魄的时候安慰自己,还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也许在别的方面他是一个世俗小人,但在情义方面,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反观宿舍其他人,整天打游戏,沟通都少,更别谈安慰。
文豪轻“嗯”一声,常琳调整一下坐姿,问他:“你怎么没来上课?”
吃过晚饭,文豪本想去洗衣服,结果张辰语打来电话约他到操场见面。他想也许杨子君也在,正好把丢被子的事告诉她,看她怎么安慰自己。
文豪这才恍然大悟,想自己百密一疏,当初借给她手机的时候根本没想到手机里还藏有这个秘密。
文豪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地笑容,心底一个声音在呐喊着:“在一起!在一起!”
回到宿舍文豪躺在床上,回忆着这个美好的中午,回味着杨子君帮自己按头发时的温柔和悸动。过了好久,也忘了吃饭,猛然想起她让自己晒被子,于是抱着被子兴冲冲跑到操场上晒。心里美滋滋地对被子说:“让你去晒太阳高兴吧?要谢就谢杨子君吧。”
文豪无话可说,自己心中巨大的失落,他人怎么会懂。
文豪暗自窃喜,此真乃天时地利人和。“那咱一起走吧!”文豪罕见地主动,杨子君欣然应允。两人走在队伍后面。文豪多日没和杨子君聊天,急着想知道她最近的一切,频频把话题往她身上带。杨子君天真,问什么答什么,文豪也乐意陶醉在她的声音中。
时间邻近清明,学校提前通知届时放假两天,期间学校还要组织学生进行爱国主义教育。中国有三大“爱国教育基地”:学校、博物馆、烈士陵园。清明自然要去烈士陵园扫墓。学校身为教育单位,是不会放过任何教育学生的机会——“雷锋日”要组织“学雷锋”活动;植树节号召大家植树;“九·一八”要宣传爱国主义等等。但往往过了这些带有“历史印记”的日子,人们就抛除历史的枷锁,快乐的荣辱皆忘了。
“怎么了?”梁书记问常琳,没认出文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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