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残酷现实
“嗯，”姜黎抚摸着手链上的纹路，“十四年来，每次想起他时总是会摸摸这条手链。这么些年来，我印象中的他一直都停留在十四年前，我一直都在想象着他长大后的模样，等真见到了却发现和我想象得完全不一样，感觉，这些年来我好像一直都生活在自己的幻想里，一直都不肯出来。”
他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在手机键盘上敲下了一行字：姜黎，对不起。
她看了一眼手机，是李家康给她发来的微信：姜黎，晚安，睡个好觉。
李家康将车开进别墅，拿起手机，给姜黎发了一条微信，可是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回复，或许她已经睡了吧。
“阿哲，你是想和我离婚，对吗？”
她将手链放在台子上，然后打开淋浴器，仰起头，让从花洒奔流出的水打在她的脸上。
“没有，”李家康将杯子放到面前的茶几上，“姐姐你放心，不会有任何问题，善后工作我已经做好，”李家康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薛强现在已经坐在了飞往某国的飞机上，一个小时后，他将会离开中国，永远都不会回来。”
李家康坐在沙发上，看着谢衣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过来。
在与沈哲重逢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可自从见到了沈哲之后，这些令她纠结的事情就一股脑地钻进了她的心里。
沈哲将胡静抱起，走进卧室，将她放到床上，又回到客厅给她拿了药，喂她吃下。
“沈哲，下午遇到的那个刑警，你的……朋友。”
……
“可是我……可是我明明看到你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吃饭，你明明跟我说你今天晚上加班，”胡静跪在地上，抓住了沈哲的衣服，“阿哲，我知道，我知道你嫌我精神有问题，可是我会积极治疗的，我会和以前一样的，你相信我，你相信我，好不好，啊？相信我！”
他心里一沉，不禁皱起了眉，因为他知道，胡静一定又喝酒了。
“姜黎？”李家康小声问，“还好吗？”
他将门关上，走进了屋里，看到胡静竟仰着头将葡萄酒咕咚咕咚地往肚子里灌，他急https://m.hetushu.com.com忙跑过去将酒瓶从胡静的手中夺走。
“谢谢。”李家康接过杯子，然后将杯子中的牛奶一口气喝掉。
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姜黎。
“什么事。”
“我的家人去世后，我被一个女人收养，”李家康偏过头，看向窗外，“所以我很理解你的感受，那种在至暗时刻获得的温暖是正常人无法体会的，”李家康重新看向姜黎，“不要纠结于这种事情，因为你对沈哲的感情根本就不是爱情，而是感激，所以他结婚与否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这一地鸡毛的生活让他感到迷茫和烦心，尤其是胡静的病情，更让他感到力不从心，他不止一次地想要将胡静重新送回精神病院，可是他真的狠不下心。
“没事，真的没事。”
“如果这些钱真的能让渤海集团彻底垮掉，”谢衣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那么也是值得的。”
“阿哲，”胡静睁开眼看着他，“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谢衣曾对李家康说：“顾全，永远不要忘记是谁害得你家破人亡，永远不要忘记是谁让你不得不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在这世上，你需要做的不是遗忘和原谅，而是复仇，让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陷入万劫不复。”
他忍着怒气说：“小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怎么那么不听话呢？”
他犹豫了，因为门里等待着他的是未知的而又残酷的现实。
她恨自己，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把沈哲的电话号码记在日记本上，如果电话号码没有弄丢，一切是不是会和现在不一样？
她脱掉衣服，在习惯性地摘下手链之后，她愣了许久，然后看了一眼马桶。
“当然，”李家康轻蔑地笑了一声，“在你三百万的基础上，我又多加了两百万。”
“小静，”沈哲慢慢地靠近胡静，“告诉我，你是怎么了？啊？怎么了？”
他来到客厅，瘫坐在了沙发上。
这一出又一出的悲剧都发生在同一年里。
“说了会等你，”谢衣用手扫了扫李家康的肩，几片花瓣从他的和*图*书肩上飘落了下来，她看着李家康嫣然一笑，“再说，我有要紧事找你商量。”
他在他父母以及姐姐的牌位前站住，然后给他们上了一炷香。
她好不容易盼来了和沈哲的重逢，本应该是高兴的事情，可是现在为什么却很失落，甚至想要将一切都当作没有发生过。
“还好。”姜黎将手机放下，扯动嘴角挤出了一丝笑。她最终还是没有回复沈哲，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静，你怎么了，你今天是不是又没有吃药，来，我先扶你起来。”
沈哲站在家门口，掏出钥匙，插|进锁眼里，可是他保持了这个动作很久，却始终都没有将门打开。
手机突然响了。
“因为他结婚了，”姜黎看着李家康，“是不是很可笑，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在听到他结婚后会变成这样。”
可是为什么她在听到沈哲结婚后会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掉了。
胡静渐渐地闭上了眼睛，几分钟后，她终于睡了过去。
“你喜欢他，对吗？”
她没有回复，而是将手机再次扔到沙发上。她站起身，拿好换洗的衣服来到了浴室。
沈哲为什么要对她说“对不起”。
“我相信你，小静，我相信你。”
“我和沈哲十四年没有联系了，”姜黎偏过头看向窗外，一对情侣手牵着手从她眼前走过，“本以为再也不会碰到。”
“渤海集团的上一款手机已经让消费者对它的信任跌倒了谷底，如果这一次再出现问题，我想，渤海集团的手机将会彻底退出市场。”
二十五年前，他的姐夫林少华先是篡改了他父亲的遗嘱，将渤海集团据为己有，然后他的母亲又被林少华气死，紧接着，他的姐姐又被林少华和他的情人胡梅逼得跳楼自杀。
他做错了什么吗？
“下个月的三号。”
“阿哲，”胡静满是红晕的脸上绽开了笑容，“你回来了，吃过了吗？哦，对了，你吃过了，一定吃过了。”
姜黎看到沈哲的微信时正和李家康坐在咖啡馆里。
“小静！”沈哲将情绪几近崩溃的胡静抱在怀里，任凭胡静在他的怀里嘶吼捶打https://www.hetushu.com.com。
沈哲看着一脸惊恐憔悴的她，温柔地说：“小静，我们睡觉吧，好不好？”
“小静，别这样，我喂你吃药，好不好？”沈哲想要抓住胡静的胳膊，但却再次被胡静推开。
“来，我扶你起来。”
“恐怕我给你的那些并不能满足他的胃口吧。”
当他从车里出来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
“你别碰我！你别碰我！你别碰我！”胡静像是疯了一样歇斯底里地吼道，“那个女人是谁！说啊！那个女人是谁！”
姜黎拿起手机，在黑暗的屋子里呆呆地盯着沈哲给她发的那条微信。
十年前，谢衣创立了自己的投资公司——梦想工场，而他则彻底抛弃了“顾全”这个名字，转而利用“李家康”这个假身份在六年前进入了渤海集团，他忍气吞声，甘受侮辱，一步一步地走到现在，为的就是亲眼看到林少华手中的东西一点一点地被他给蚕食掉，为的就是看到林少华家破人亡并陷入万劫不复。
他没有想到，姜黎的家居然离自己如此之近，可是这么长时间，他们居然从来没有遇到过。
沈哲将胡静的手放进被子里，然后起身离开了卧室。
“可你知不知道我在家里等你！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这条手链就是他送给你的吗？”
诚然他的确是有过许多女人，但他和她们也仅仅是各取所需罢了。她们看中他的钱，而他想要得到的是她们的身体。
……
“进去再说。”
“准确来说，”李家康看着姜黎的眼睛，“我是一个孤儿。”
她眼神呆滞地盯着手机屏幕，一动不动地看了好久。
那个时候的他只有五岁，当他被林少华从家里赶出来的时候，他真的有想过要了结自己这短暂的一生，后来，他还是害怕了，所以他最后还是顺从地去了孤儿院。在孤儿院里，他饱受孤独和自卑的摧残，后来，在他二十岁那年，他遇到了谢衣。
“什么？”
“不，不光是手机，”谢衣吸了一口烟，“渤海集团所涉及的每一个领域都面临着崩盘的危险，当然了，”谢衣拍了m.hetushu.com.com拍李家康的手背，“这多亏了弟弟你，如果不是你，我哪里会那么容易。”
谢衣拉着李家康进了屋，然后将门关上。
“你背叛了我，所以你才不愿意和我生孩子，对不对？你在外面有了女人，对不对？”
她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在手机键盘上敲下了一行字：沈哲，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你没有必要跟我说对不起。另外，衷心地祝福你，希望你和你的爱人永远幸福。
胡静瑟缩在沈哲的怀里，抽泣着点了点头。
“好好好，我不走，”沈哲微笑，握着她的手，“我守着你，你睡吧，听话，睡吧。”
“嗯，很好，”谢衣的脸上露出冷笑，“出现什么纰漏了吗？”
“不要碰我！”胡静像是疯了一样用力地推开了沈哲。
姜黎坐在沙发上，仔细地回想着李家康刚才对她说的话。
他站起身回到卧室，打开灯，走进了书房。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那瓶胡静没有喝完的红酒，拿起来，仰起头，一饮而尽。
李家康笑了笑，没有说话。
对不起。
“怎么会，”沈哲在胡静面前蹲下，“傻丫头，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怎么会和你离婚呢？你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
“顾全，你终于回来了。”谢衣倚靠着门看向李家康。
李家康是个心细的男人，他将姜黎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都看在眼里，他知道，姜黎今天很受伤。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胡静再次推开了沈哲，她瑟缩着身体，蜷缩在墙角，一脸惊恐地看着沈哲。
“李总……”姜黎显然是吃了一惊。
她本准备将手链扔进马桶里，让自己彻底断了念想，但最后还是没有舍得。
“姜黎，我想，你对他的那种感情准确来说是一种感激，”李家康抿了一口咖啡，“其实我和你有些像。”
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谢衣是胡梅的亲生女儿，而胡梅为了追求她眼中更好的生活居然抛下了她和她那病重在床的父亲，而她的父亲则在胡梅离开后不久便撒手人寰。
“刚刚热的。”谢衣将牛奶递给李家康。
她对沈哲真的只有感激吗？
“你今天是怎么了，和*图*书能跟我说说吗？”
这些年她都在等待着什么，或者说，在她的想象里，如果她和沈哲再次重逢，如果沈哲没有结婚，那她和沈哲之间的关系又该走向哪里，是亲人，还是……恋人？
“渤海集团的新手机什么时候发布。”
他在牌位面前鞠了一躬，然后离开了书房。
“不！不！你不会相信我的，你一直都在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胡静推开了沈哲，脸上的表情由方才的狂悲瞬间转为狂怒，仿佛在一秒钟之内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个叫姜黎的女孩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普通，他起初对她其实只是好奇，可是现在，当他看到楚楚可怜、泪流满面的姜黎时，心里竟有一丝心疼，这种奇怪的感觉是在过去很少会出现的。
不，他没有错，她也没有错，他没有对不起她，那个时候，如果不是他的出现，她对于未来的生活可能早已绝望，是他给了她温暖和阳光。
“十四年了。”
……
“喜欢？”姜黎摇了摇头，“不知道，有些像，又有些不像，”姜黎抬起手腕看着那条手链，“沈哲是在我家庭遭遇变故后，为数不多的给过我温暖的人。”
“嗯，”李家康关上车门，快步来到门口，“姐姐，怎么还不睡。”
“没事？没事你一个人站在小区门口哭什么，是那个男人吗？”
许久之后，胡静的情绪终于平稳了下来。
“谁？”
“她是我的一个朋友，好久没见面了，所以一起吃了顿饭，仅此而已。”
姜黎的拇指在发送键的上方悬了很久，但她最后还是将她打的那一行字通通删掉，然后将手机扔到了沙发上。
“什么？”
“小静，你……”
他坐在床边安静地看了她一会，正欲起身离开，手却被胡静突然抓住。
“那你为什么要哭呢？”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二十五年了。
他终于将门打开，一股浓烈的酒精的气味扑面而来。
和姜黎的久别重逢带给他的兴奋和幸福太过短暂，可他知道他和姜黎也只能止行于此，他再次回想起了姜黎的泪水，想起了姜黎脸上的苦涩的笑容，他的心里一阵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