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知道，禾鸢与江忘是顾虑我的感受，陈云开则是不在乎。
一时间，禾鸢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瞧着过于丧气的我，忽问：“我比较好奇的是，你究竟是因为告白没成功而伤心，还是因为没接到祝福电话……”
“难道不是？”她发出灵魂反问。
这个问题直到禾鸢离开我也没回答。
挂了电话，我如释重负，胃口好到吃了三碗饭，却引来我爸妈的心疼，以为我属于发泄式进食。
比起于事无补的安慰，自尊心过高的我，需要的正是这么一针强心剂。它让我想起高考前两个月，熬夜冲刺的自己。没有那个奋力挣扎的女孩，估计上线都悬。
“最重要的是，”我唇一咬，“我得给青春一个交代啊，禾鸢。”
“怎样怎样？”晚饭后，禾鸢迫不及待跑来打听我告白的战况。
没一会儿，视线所及处有道影子，高高长长地。不过眨眼的功夫，它已经由远及近到了楼底。
因为等禾鸢与陈云开背起行囊北上的时候，我们都没能见到江忘一面，更别提得到一句迟来的生日快乐。
我察觉到，我当然知道。
“等等。”
他两就是来找我的，陈云开请吃宵夜。
顿时，那隐隐挂在他眼角的老泪就下不来了。
陈云开出门买个饮料，就听一番告白，够让他出其不意了吧？我口干舌燥跟在后面，揣度。
因为川城人都习惯过农历生日，光记住几月几号没用，得查询今年的阳历日子是多久。而江忘的脑子一般只放药物、实验、仪器，这些冷冰冰的东西。
医院六十周年纪念那晚，下了出租后，我们四人很有默契地不再提陈云开要考去北京的事情。
陈云开自然不清楚我内心的OS，肩一耸，“赶紧把蚊香买回去，老地方等。”
家属院有几十个年头了，迎来送往一批又一批。结果不知我妈哪根神经搭错，有了点小钱后，居然死活要将家属院的房子买下，理由是员工买医院的房优惠极大——
“撒谎，明明还有变拆二代这件事。”禾鸢不留情面拆穿。
此前我做过准备功课，搜索了许多告白大法。最值得借鉴的一条就是“出其不意”，听说成功率较高。
“如果你那什么谁，会忘记他的生日吗？”
关了电脑，我睡不着。
我捧着脸看那万千轻盈，心终于跟着轻了起来。
回到小区，经过那颗越来越茂盛的大树，我情不自禁停住了脚。
晚饭过后，得知我已经从考差的心情里缓过神，我妈又开始差遣我，“买盒蚊香去。”
他居然让我赢，这太神奇了，我却更失落——他连嘴都不愿意跟我斗了，暴风哭。
与此同时，一辆疾驰而过的出租被招停。江忘趁机钻进后座，面无异色与我告别，“帮我恭喜他们，改天再约个时间一起庆祝。”
我慎重其事告诉自己，鱼和熊掌虽然无法兼得，至少要争取到一样，才算不负青春吧？
在十八岁那天。
还有半个月就是我的成人礼。在这逐渐懂事且敏感的年纪，我已无法忽视一些根本不能无视的细节，却也毫无经验去验证什么……
但没想到，这一课，比预想中难过。
“你怎么回来啦？”
我莫名又有种被抓奸的错觉，浑身一震，腾地站起来。
我脑袋瓜一下嗡嗡地——
譬如失恋后去远行、遇见倒霉事去拜佛、明知有些远方到不了却还是在日记里给自己打气加油：tomorrow is和-图-书 another day。
“陈云开，如果未来你成为孤家寡人，好好想想为什么。”我学着我妈那恨铁不成钢的口吻，狠狠一下踩在他脚背上，看他原地起跳，冷笑。
我还没说话，她看我一脸斗败公鸡的颓唐，放心了，翻起白眼来都止不住地眉开眼笑：“还以为你多成气候。”
我的意外比我爸少。
关键，我还信了。
真实？
“回去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这玩意儿撕了。”我说，“没有这个仪式，总觉得明天又要五点四十起床似地，都不敢纵情浪！”
“不不、当然支持。”
紧张得迷迷瞪瞪的我听话地移了脚，而后发现，他让我看的是头顶月亮。
我没能力，也不想去折断谁的翅膀。
想到这儿，我有点惆怅，却生怕被人看出，只好不断热场：“看这画上的教学楼，和川医大没什么区别嘛？有的楼估计还没我们新呢。”
为了将就禾鸢，他也选择坐火车。我去送他们，临出门前还穿上了陈云开送的生日礼物，一双粉色的耐克运动鞋。
我侧头，见女孩唇畔的弧度弯得漂亮。
反正那年夏天，唯一值得我高兴的事，估计就是接到川医大的录取通知书。
从这个角度望去，那一轮月亮正好与单元楼下的一盏路灯倚着，有点怪模怪样。陈云开贱兮兮道：“和你挺像，好胖。”
他有一说一，仿佛我真能听懂。
一时间，我不知该说幸还是不幸，等江忘打电话来时还萎靡不振。
但我已经听不进去她到底要表达什么。我只知道，我很棒。
这个姿势能让我看见男孩头顶残留的几张纸片。我顺势捻起扔掉，一如当年他孤零零坐在秋千上，我为他摘去雪花那样，动作自然而然。
七月，骄阳似火。
起初我爸不同意，觉得家属院的环境和配套设施不如新的公寓楼盘。没成想前阵子传来消息，说家属院这块地要被征了，政府出资支持医院扩建……
煞风景的货。我咬紧后槽牙。
我爸：“顺便带包烟！”
我边说边自我认同地点头，“况且，如果未来我不能嫁进陈家，陈阿姨就不会再给我那么多压岁钱和礼物了嘤嘤。”
但人生中总有些事情，是你明知做作却还是想去做的。
我以为，只有电视里那种声势浩大的别离才能激起我心中涟漪。却不料，那些朝夕相对的故友，他们仅仅只需要一个背影，就能让我措手不及。
说这话时我强颜欢笑，禾鸢的表情却有点感伤、有点复杂。
他不一定会来。我差点脱口而出。
晚餐即将开饭，我爸说忘了买饮料。陈大爷终于有了反应，主动提出跑腿。我见机会不错，跟出去。
无声往下砸的“梨花”好多片都落在影子主人的头顶，却不滑稽，反倒为他添了几分清致。那人抬头往上瞧，与我的视线相对，然后我眼睛噌地亮了几度，折身便冲出卧室往楼下跑。
“我两什么关系，不就是情敌关系吗？”我的内心戏丰富得让禾鸢别扭，忍不住哼了声，打断。
公交站就在小区外，距离烧烤店不过百米。
脑子里不断闪过禾鸢回首挥别的动作。以及回家路上，撞见的常婉与江忘。
二人同步白眼。
“说好的高跟鞋？？？”收礼物时，我不满。
为了斩断这不上不下的烦恼，我翻来覆去，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甚至那整个暑假我都在伤春悲秋地想答案，玩和-图-书乐的心早退潮。
“你和他身上都有种迷之自信，一看就是被父母无限尊重、悉心宠爱出来的。是这些尊重与宠爱给了你们勇气去做任何事，包括任性。譬如陈云开一声不吭就敢把志愿往北京填。譬如你睡一晚便下决心要为自己的青春画起点或句点。这些，我做不到，江忘也做不到。因为我们做不到，才被你们吸引吧？”
接着他扫我一眼，而后蹲身，将我错脚的两只凉拖鞋给改正。
向陈云开告白。
过会儿又摇头，“你们先把菜点上，我还得做件事。”
“江忘难搞？”我不赞同，“世上没有比他更好摆平的人。”
至于那些被我当做筹码的、与陈云开之间不可复制的记忆，即将被另段更深刻的记忆覆盖了。
我尽力过，所以我不后悔。
“亲生女儿算什么？”陈妈柳眉微挑，“我一看见月亮，就好像看见当年的自己，连成长轨迹都和我年轻时差不多！”
我禁不住抬头，没想好说什么，背后就传来陈云开惊天动地的吼叫——
但渐渐地我发现，答案是什么或许只有我自己觉得重要。
我终于转了下头，“你别这么说，不然我真会以为他，那什么我。”
可估计只有我自己清楚，在看着他两拉起行李箱并肩进站的背影时，我的眼睛曾泛起过酸意。
她掰着手指点，“你看，成绩不上不下，是吧？勉强考上医学院却只能学护理，对伐？将来嫁给鱼塘主的儿子，不也就是塘主夫人了？”
这棵树好像不会再长高了，恰恰遮住江家的窗，繁青茂盛。看了没一会儿，那茂盛忽然变成一簇簇的烈火苗，迎风舔着我灵魂中最脆弱的地方。
欣慰的是，在全世界都紧锣密鼓地筹备高考和未来时，没心没肺的我也受到感染，强打起精神迎战。
“滚！”
考完理综从考场出来，我大致算出了几门综合成绩，加加减减，分数和预估差得不多。
我满腹疑虑回到家，竟发现被我妈锁起来的电脑又重新出现在了书桌上。我欢天喜地登录QQ，看见江忘万年空白的签名档里出现了五个字——
刚换鞋出门，冤家路窄地碰上禾鸢与陈云开。
今年，我故意没说。
“嘿。”她踢我几下，将包装精致的小盒子扔给我，“成人快乐。”
果然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陈云开狐疑，“什么事？”
我一边剥栗子解馋，时不时塞他嘴里一颗，摇头：“这么晚了，你打车我也得记下车牌号啊，现在的变态司机层出不穷……”
尽管我嫉妒禾鸢，但我身边能坦然讲心事的姑娘，思来想去就她一人。
通知书是经由我爸交到我手上的，那叫个老泪纵横。我两挤在我的小房间里，一起神圣而虔诚地打开它，然后看着“护理学专业”五个字，一起懵圈。
江忘有点为难，“今天恐怕不行，我得尽快赶回学校。老师最近主持了一个科研基金项目，关于Cathepsin-x信号在调节胶质瘤干细胞辐射抗性中的作用，需要人帮忙展开旁支工作。”
“良心小弟！”我接过袋子赞叹，而后拉他的衣袖，想将他带去小区外的烧烤店：“走去宰陈云开，他请客吃烧烤！”
雪白纸片洋洋洒洒的姿态格外清晰。忽来一阵风，半空中更是千树万树的“梨花”开，扑扑簌簌。
错觉？
两个问号在我脑海里交闪。
禾鸢勉强提起兴致，“请开始你的表演和_图_书。”
哪知陈云开这个不怕死的，嘴贱道：“你的心是不是太多了？”
突然我就不想告白了。
“不用，妈，我想通了。上大学后我多读点专业书，争取考个临床研究生，不也一样？江忘说了，不过差二十八分，这点小差距未来可以弥补，他会帮我。”
“听说十八岁以后，就是另段旅程的开始。很明显，我的新开始可能与陈云开无关了，因为他要和你去北京。你们在北京一起生活，一起学习，或许未来还定居首都……”
“不好意思，这样的铁脑袋还有我妈。”等我洋洋得意完毕，陈云开才悠悠道。
半晌，他忽道，“你最棒。”
他教一辈子的书，爱书可能比爱我还多，即便没用处了也见不得我这么糟蹋，于是我只能躲在房间里偷偷进行这个做作的仪式，自嗨取乐。
只是江忘一走，他那阵打量我的眼神还是让我念念不忘，搞得我连烧烤都没吃出什么味道。
但这和谁更重要扯不上关系。我想，这应该属于成长的烦恼。
它们没什么意义，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让你好受些罢了。
所谓的老地方，是家营业近二十年的烧烤店，就在家属院外不远。其味道正宗，孜香麻辣，许多外地游客都做了攻略慕名而来。而我，更是烧烤爱好者，当即鸟啄米点头。
我感到自己的喉咙滚了下——
他的口吻里没有安慰成分，反而祝贺居多，好像真心觉得我牛叉似地。
可如果仅仅是这样，为何到十八岁生日这天，禾鸢的话还言犹在耳，弄得我心烦意也乱。
“禾鸢，其实真正舍不得的是我，你知道吗？”
最终，我决定，开不了口……就动手吧！
但我最终只能将他两送到检票口，没法儿去站台追着火车跑，活生生错过一场痛哭流涕的表演。
我想象的画面是，我出其不意冲上去，抓住陈云开的手。他会挣扎，但挣扎不掉，最后只能顺从我。接着他一头拎饮料，一头拎我回家，完美。
或许我更嫉妒的是，禾鸢也实现了梦想的一小步，被北电录取，将与陈云开一起手牵手，走在首都宽广的马路上，从此相依为命。
“怎么就差不多了？”
十八年来首度尝到失眠的味道，居然并非因为陈云开，而是为了那个除脑袋好使外便不再打眼的小弟，江忘。
“京大医学院有什么了不起？我是它永远也得不到的学生！”下楼梯时，我翻看着陈云开那封最高学府的录取通知书，嫉妒到质壁分离。
家属小区专供员工，所以月租低廉，但房间格局却不怎么样。加上日子久了，连我爸都鄙视这里的环境，其他人更瞧不上，鲜少有我妈这样的铁脑袋，实打实将它买了下来。
得知我的伟大计划后，禾鸢懵圈，“江忘让你失眠，你却向陈云开告白，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好吧……
“关系不大，就是突然开窍了？虽然陈云开老和我作对，长得还是很帅的嘛。”
讲起来一把辛酸泪。
“林月亮！”
等到我真的鼓足勇气豁出去，陈云开行走的步子忽然停住，我撞上他挺直的脊梁。
不过撕教材的事必须瞒着我爸。
九点过光景，公交站没人，只有我两坐在铜制长椅上等候，享得片刻冰凉。
还不允许烂尾了？！
不过我也喜欢吃水煮鱼片——
不管好坏。
后来我叽里呱啦一堆，江忘却好似没听，借着站内的一盏昏灯将我打量，目光ｈｔtｐs://ｗwｗ•hｅｔushu•cｏm•cｏm比灯炽热，连愚钝的我都察觉到。
“川医的护理学并非王牌专业，可也不是谁都能进的，大哥威武。”
江忘带来的是炒板栗，他们川医大后街的独门秘制，栗子被炒得又香又糯，叫人吃过一次就难以忘怀。
幸亏那时的旧小区没摄像头，没能录下我的滑稽。所以没人知道，从小区铁门到单元楼这段距离，我曾好几度伸出胳膊向前，试探又试探，却始终不敢往那指尖上凑。
你们是对的……
夜。
因为，连天才都这样讲。
何况，他是要往更多更美好的地方飞去啊。
“做作。”陈云开吐槽。
不过，离别那天，在我被陈云开拉着飞奔于人潮汹涌的火车站时，我一下觉得他很有先见之明：丫的，得亏不是高跟鞋。
虽然不懂，但我知道没阻止的余地，撇唇作罢，“行呗，那我送你去公交站。”
人民医院前身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9x军医院，地地道道的公立三甲。
禾鸢笃定，“当然不会。”
“你为了保持身材，什么好吃的都不和我抢，包括陈云开的零食都进了我的肚子。以后你们离开，我交再多的朋友，估计也不会像这样让着我。所以，如果陈云开的缘分是你，我难过难过，也可以接受。但，我挺烦那些兜着心事猜来猜去的桥段……一生说长不长，何必遗憾？所以不管陈云开对我的感情如何，该说的话，我想去说。至于你，也不用顾忌我的想法，该怎么抢怎么抢。呐，现在告诉你就是不想遮遮掩掩地，影响我两关系……”
他完全忘了。别说礼物，连句走形式的生日快乐都没有。
“反正我没想过要转行或者跳槽。这儿离医院近，挺好。”
“哦，不——”说着说着，陈妈表情扼腕，“月亮比我幸福。她要嫁的不止鱼塘继承人，还是治病救人的医生呢！”
不过川城的火车站还挺人性化，一早就开始放有关离别的抒情歌。
“买条花鲢做水煮鱼片，江忘喜欢。”当日去菜市场采买，我妈念念不忘她的乖邻居。
只是我祈祷着今年川医的过档线比往年低。然而可能不够诚心，川医过档分数是降了，但临床和药学专业都分别抬高了标准，于是我被专业调剂到护理。
永远答非所问，妥妥直男了，气得我想抡起刚买的饮料砸死他。
“别告诉我，你没察觉到，江忘对你是全然不同的。具体哪儿不同我暂且形容不出，只能说，如果今天是我高考失利，他绝不会为了我跨越半座城，只为送一袋板栗。”
我在床上挺尸，半个字都不想接。
黑暗中，陈云开似曾睨过我一眼。
谁能预料，我和陈云开的第一次分别，全然与泪水无关，只有一个滚字？
瞧着那份来自赢家的施舍，我更是怀疑人生。
“护理？”
虽然很多人对我讲，分别是成长的第一课。
江忘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一贯的温眉善目：“怕你想不开。”
“啊……好的……抱歉……”
陈云开：“耐克不产高跟鞋，怪我囖。”
细看诸处好。
他两结伴进了川城最大的图书馆，不知道买书还是找资料。明明距离那样近，我却一下觉得，很多东西都远了。
明明只走了两个人。
那日，去火车时，我们还是鸡飞狗跳的热闹三人。再回来，闹腾腾的家属院已如一座空城。
她欲言又止，最终看向我爸，语气悠悠：“高考这种一分就能干死千人的战场，江忘居然和-图-书说二十八分不算什么，莫不是喝大了……”
如今户都封了，拆迁已成定局。
我抓紧机会含情脉脉对他两讲：“歌词代表我的心。”
言辞间根本没把他当做一个已经一米八几的大男孩。
我立定，因为兴奋和急切，气息不太稳。
“那得了。”我更有气无力，语气却肯定：“他不那什么我。”
然而我三番五次从陈云开手下解救他于危难，他对我特别不是应该的？
忽略成绩不上不下……勉强考上医学院……这些言论，我还真有点被幸福砸晕的意思，差点就转身问陈云开：“谈恋爱吗亲？算计你家产的那种。”
陈云开眼红，“我的娘，你这阵仗，别是要在今天公布她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吧。”
然而直到买完饮料进小区，我都还没胆子说出那四个字。
我妈居然轻言细语摸摸我的头，“这次考不上，我们可以复读。”
他比我更先回神，将那页薄薄的纸翻了又翻，不愿相信。
十八岁的意义特殊，连陈叔陈妈都刻意抽出时间帮我庆祝。陈阿姨更是送我一个好大的美少女蛋糕，和一只镀金的小皇冠吊坠，被串在链子里。
禾鸢趴过来，与我头挨头，海飞丝的洗发水香盈满鼻腔：“听说长得好看的都去学医了。等你开学，进了川医大，哪儿还会记得谁叫陈云开？实在没人选，江忘也不差啊，你考虑……”
他淡定地冲我比大拇指，“牛逼。”
他侧身，朝我招手，让我站到他的位置去。
良久——
陈云开还是老样子，不反驳，也不回应，抄着手装大爷。
我连话都不敢讲，还有贼胆动手？
“没事的，月亮。”
……就不能让我这个小公主被呵护久一点儿？
本院员工福利总体比许多地方好，唯一让人诟病的是附属居民小区，就我口中常常念叨的家属院。
这么讲，在房价逐渐飞涨的川城，她好像是捡了个便宜。
初相见，朱粉不深匀，细看诸处好。
至于我对青春的交代……
陈云开的头发理短了，看上去倍儿精神，五官轮廓越加锋利。男孩长身立在楼梯间，头顶几乎挨着灯，与一米六几的禾鸢并肩站着，像格养眼的漫画。
我妈端着脸沉默，半天没个准话，搞得我有点儿忐忑，“您……不希望我考研？”
总之那一整晚，我都郁郁寡欢。
禾鸢那对剪水双瞳微闪，“我，就不多说了，早有逃离的心。至于江忘，虽不愁吃穿，却来自离异家庭，外面风言风语你也听过一些。别看他平日连句重话没有，其实很难搞……”
“我就这样莫名其妙成了拆二代。”小区里遇见陈云开，我表情欠打说。
我拎着装板栗的袋子猛点头，“你路上小心！”
“买买买！”我豪气冲天。
“月亮，你和陈云开太像了。”是禾鸢的声音。
别说他去北京，就算去东京，那也是他的自由。大清早亡了，娃娃亲这些封建残留物早被时代洪流洗刷得干净，玩笑话当不得真。
“喂，过来。”
于是废弃的卡车边缘带，只见两个青春少艾的姑娘晃着小腿，各怀心事沉默。
远远闻到香味，我舔了下唇，被江忘发现，拢手轻咳：“不然你先去吃烧烤？我可以打车。”
陈云开离开川城那日是清晨。
“那是对你而言。”禾鸢眨眨眼，语气陡然暧昧——
按理说，他应该来。但以往每年都是我傻兮兮提前通知他，逼他准备礼物，从没试探过他到底记不记得我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