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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岸

作者:长青长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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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霸王与乖仔

第五章 霸王与乖仔

虽然学校里大多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但校长亲自领到她面前的学生不超过五个,因此谢云对待他们并不敢掉以轻心。
衡月没应林桁,林桁也看不出她是否在生气,只见她松开门把手,径直朝他走过来。
林桁面不改色地收回目光,对此没作出任何反应。他不想衡月为他的事费心,自动略过顾川的事,回了句:“一切都好。”
叫“言言”的男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听见身高两个字脸色立马就臭了,愠怒道:“别烦我!”
有些人骨子里的暴力因子和攻击性是天生的,从猿人时代,就只有能打能杀的才有资格活下来。物竞天择留在体内的基因,平时能压着藏着,但遇上别人动真格,纵是林桁也无法再忍耐。
但竹竿里也有几个身高不那么异常的普通人,李言就是其中的一个,还是其中最矮的一个。
谢老师显然对自己班独特的作风已经是见怪不怪,她站上讲台,敲了敲黑板,引来台下同学的注意力:“说个事儿啊,咱们班上来了位新同学,之后的这一个多月会和大家一起奔赴最终的考场,掌声欢迎啊!”
林桁看见这张卡通动图,脑子里立马就想起了早上衡月隔着车窗揉乱他头发的场面。
一米九的少年愧疚地低着脑袋,活像只可怜的大狗。
“真的!”女生也不生气,笑眯眯道,“你看嘛,他站着只比老谢高了一点,顶多只有一米七五,你一七三,说不定他偷偷穿了增高鞋垫,比你还要矮一截!”
只是出去吃个饭的工夫,怎么就搞得这么狼狈?偏偏两个人都不开口解释。
林桁护着猫,没躲过去,那拳头擦撞上他的眉尾,一枚戒指般的硬物勾过他的眉骨,刺痛传来,血液顿时就溢了出来。
他背对林桁留下一句话:“抱好了,不然我揍死你。”
今天的事其实问题不在两个人身上。
U形回廊两边教室相对,谢云领着林桁穿过走廊,边走边同他介绍教学楼布局,又叮嘱他如果有什么问题就直接去办公室找她。
一直沉默坐着的少年转头看向门口,侧着耳朵,似乎在辨别脚步声的主人,两秒后,他脸色微变,猛地站了起来。
一班是学校管得最松也最自律的班级,学生都是尖子,各有各的学习之道,普通班级的统一管理并不适合这帮尖子生。
林桁眉骨上有道利器划出来的口子,此刻压在一片青紫瘀痕里,不深,却有一厘米长,看起来十分骇人。
谢云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太阳穴一下下地突突跳动起来。
她介绍完自己,又伸手拍了拍一旁戴眼镜的同桌,笑得开怀:“李言言,我老婆。”
林桁没打算多管闲事,遇上这种麻烦的事只会让迷路的他感到有些烦躁。
淡淡的腥味从伤口散出,林桁把猫稳稳托在手里,往后退了一步。
从医务室回到办公室,林桁和顾川之间的气氛沉默又古怪,谢云问了几次两人怎么受的伤,两人都木着脸不开腔。
谢老师背着手在教室转圈看学生在干嘛,林桁走至最后一排坐下。放下书包,书还没掏出来,前桌的女生就翘着凳子背着谢云转过了头,小声但热情地打着招呼:“我命运般的后背终于有人可托付了,新后桌你好,我叫宁濉。”
学校办公室里,两个少年隔着一臂的距离靠墙而坐,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两人却都闷着,谁也没有开过口。
分明是求人帮忙,语气却分外不善。
衡月是学校的大股东,谢云见她这发号施令的态度,哪能说个“不”字,只能笑着点头应好,打算回头把这事推给当校长的去操心。
顾川也不答话,皱紧眉头薅了下头发,视线淡淡地从谢云身上扫过,还不紧不慢地从桌斗里掏出瓶矿泉水喝了一口。
他弓着脊背,一条长腿岔在课桌外,耳朵上戴着只银色耳钉,从谢云进教室到现在,整个过程一直没抬过脸。刚才说林桁个矮的女生就坐他前排,见谢云的目光扫过来,一肘顶在寸头男生的课桌上,压着声提醒道:“川仔!别睡了,老谢来了!”
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
林桁才用微信,和衡月的聊天界面一页都没塞满,他看着大半空白的界面,又慢吞吞打着字叮嘱道:“中午记得吃饭。”
谢云默默捞起手机,准备联系顾川的家长,但这次还没找到顾川监护人的手机号,小少爷就开了口:“别通知他们了,没用。处分还是退学,冲我来就行。”
小树林没有监控,但猫就是活生生的证据,三人对视几眼,冲上来就要想抢猫。
他说这话时眼珠子都没动一下,盯着窗外叶冠盛绿的黄桷树,一副无所谓又傲气的模样https://www•hetushu.com•com
靠窗后排有个女生看了林桁几秒,像是发现什么,手肘忽然往身边埋着头跟大题较劲的同桌身上怼去,兴奋道:“言言,你看,新同学好像不是很高啊!”
衡月开车换了双平底鞋,发动车辆,提醒道:“安全带。”
顾川“嗯”了一声,眯眼回忆了一下:“其中有一个上学期也撞见过一次,没想到这学期他……又来了。”
“衡小姐,您好……”谢云开口时有些忐忑,像是为了安抚衡月的情绪,刻意放慢了语速,“林桁和班上一名男同学发生了一点矛盾,受了点伤,不太严重,您看看您要亲自过来一趟吗——”
他视若无睹地继续往前走,但还没走出小路,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快速逼近,随后一个高瘦的身影猛地从树林里钻了出来。
听得出是细高跟鞋踩地的声音,比起一般鞋底落地的声音更加干脆而清晰。
衡月不比顾川和林桁大几岁,在心里也并不把自己当他们的家长,十七八岁的人已经长大,她像这么大的时候早知事了。
她化了妆,面容白皙,眉眼却浓烈,这一眼陡然现出两分少见的肃然之色。
她说着,眨巴眼睛看着比她矮了半个头的男生。
谢云对他向来睁一眼闭一眼,训完立马回到正事上,她看了眼顾川,思考了两秒林桁坐顾川身边被他揍的可能性,随后道:“林桁,你长得高,就顾川身边还有位置,先和他坐吧,之后如果不合适的话还能换。”
看见屏幕上“谢云(林桁班主任)”几个字时,衡月感觉心脏莫名漏了一拍,而后谢云的话完美地印证了她的不祥之感。
他站起身,从林桁身后探出脑袋,看衡月的动作像是在行注目礼。
林桁到校后先去办公室找了谢云,高三学习任务重,只剩一个多月就要高考,他领了足足十多本练习册。
眼下,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谢云的脸色一点点变得严肃起来。
林桁生得高,即便体型清瘦,但他站在衡月身前,也足够将背后的顾川挡得严严实实,因此衡月刚才只看见他身后坐着个人,并没看见那人的脸。
顾川回过头,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
谢云带头鼓掌,学生也都很给面子,鼓掌声起哄声接连响起,一道道好奇的目光落在林桁身上。
寸头男生从臂弯里抬起头,看向不客气撞他桌子的前桌,又抬头望了眼讲台上站着的谢云,最后,轻飘飘扫了眼台下站着的林桁。
他嘴角破了皮,衣服上沾了灰,怀里还抱着只瘦巴巴的橘猫崽,总之是狼狈不堪,和早上盛气凌人的模样截然不同。
小少爷一通吩咐完,但谢云并没有如他希望那般放下手机,林桁肃然的神色也没因此松半分。
衡月回了个摸小狗脑袋的表情包。
这件事本来没什么值得隐瞒,但顾川我行我素惯了,十次犯事,有九次谢云都从他嘴里问不出几个字,他不吭声并不奇怪。
这两处是顾川惯住的地方。
他放不下面子,好像林桁就能一样。
谢云继续问:“那有什么证据吗?我记得那段小路没安监控,不太好查。”
他愣愣地抬起头,还没给出回应,身后的顾川却遽然转头看向了他们。
林桁坐立不安地等了半个小时,做足了挨骂的准备,没想到等来的会是这样一句话。
林桁和顾川回到教室,在众人好奇的眼光下收拾完东西就跟着衡月出校上了车。
墙上的时钟不断发出规律的“噌”响,细短的指针擦过八点,忽然间,门外传来了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林桁往后退了几步,想开口说些什么,但那人紧张得根本没想商量,像个疯子一样想抢林桁手上的猫。
衡月看了他一眼,暗叹一口气,没说话。
衡月简单和林桁介绍了一下她和顾川的关系,两个不合的少年人莫名“攀上亲”,面色瞬间变得更怪。
他双目清明,不像是刚醒,眉心凝着股戾气,脸上丝毫没有学生被老师抓包时该有的害怕情绪。
林桁蹙眉看向顾川面前的那三个人,其中一个手里攥着烟盒,手背上有几道流血的抓痕,小猫身上的伤来自于哪儿不言而喻。
衡月从后视镜看去,见林桁异常沉默地看着窗外,那样子和他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时很相似,安静得过了头,几乎要将自己与后座昏暗的环境融为一体。
衡月并没有训斥他,她在他面前站定,面色担忧地看着他额角的伤,抬手抚在了他眉尾处,语气满是担忧;“怎么伤得这么重?”
衡月和早上穿的不是同一身衣服,浅蓝衬衣和白色包臀裙,脚上踩着双银白高跟鞋,m•hetushu.com.com手里拎着只不大不小的包,简约的职业装,显然是从公司赶过来。
手机架在仪表盘前,来电人清楚醒目——顾行舟。
顾川听见那声音,莫名觉得有些熟悉。而林桁更是眼巴巴地盯着门口,仿佛要看穿面前这道铁门。
只是那次他坐在副驾驶位,而这次他一个人坐在后座,在这安静的车厢里,有种说不明的孤独感。
顾川面色惊讶,开口唤衡月时只比林桁少一个字:“姐?!”
学校电子设备管得不严,毕竟这些个公子小姐各个金贵,家长几个小时没联系上人电话就一通接一通打到老师办公室去,谢云哪里顾得过来。
他微点了下头,把刚才在讲台上介绍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你们好,我叫林桁。”
高三晚上没安排课,只两个小时左右的晚自习,留给学生完成作业或自己安排。
两个闷葫芦一直不出声,她还不知道两人是互相斗殴还是和其他同学发生了矛盾,但少牵扯一方人,对她而言局面则变得简单许多。
林桁这些日表现得十分平静,然而此刻听着暌违许久的读书声,心中仍产生了一种回到学校的欣喜实感。
林桁点开衡月的名片,手指数次悬停在拨号键上,但最后都只是默默把手机收了回去。
他又补了一句:“如果你们动作快的话。”
他的脖子上挨了一爪,几道鲜红破皮的划痕清晰可见,当他偏头朝向右侧窗外时,皮肤拉扯着,伤口火燎似的疼,但他好像察觉不到疼痛,又仿佛单纯是在犟着,偏着头没往身旁林桁的方向瞥一眼。
顾川也就算了,但林桁这孩子看着挺懂事啊。难不成她看走眼了,林桁只是表面看起来听话?
顾川叉腿坐着,后脑抵着墙,扭头看着窗外栖在枝头上的鸟雀,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并没有偷窥的癖好,也没看清内容,只扫见聊天框点上方方正正的两个字——姐姐。
新同学身高腿长,哪像是只有一米七五。
他打开通讯录,里面能联系的人占不到一页,衡月的名片前加了字母“A”,排在了最顶上。
《动物保护法》刚出台没多久,虐待动物不是一件小事,但谢云身为老师,必须首先为学校声誉着想,同时不想将事情闹大。
但她知道顾川的家里人很少管他,有意安心当回姐姐让他不觉得太孤独。
车窗外风声呼鸣,吹远一盏盏路灯。车子在朝中小区外停下,顾川开门下车,衡月少见地唠叨了几句,叮嘱他记得护理伤口,但话没说完,她的电话就响了。
林桁对此并无异议,他提步向教室后方走来,长腿迈了两步,李言的眉头立马皱得比顾川还深。
顾川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眉毛上挂着的那道小口子究竟哪里严重,还值得他专门开口提一句。
血液混进眼中,乌黑的眼珠子像是装着红墨,他皱眉看着卷毛,盯得对方心直颤。
她班里有个老爱惹是生非的小霸王,谢云看见一次头疼一次。偏偏家庭背景摆在那儿,训都不能下重了嘴,不然小少爷若是不高兴,她可能都得因此走人。
衡月这种年纪轻的监护人,打起交道来尤为不好对付,压根儿不跟你讲人情世故。
教学楼是一栋连体的U形建筑,初高中合并,西楼初中,东楼高中,中间围着圈宽阔的运动区。
而林桁当时只是碰巧路过,单纯觉得这件事本身和他没什么关系,见顾川沉默以对,他猜测顾川或许不愿意告诉谢云这事,便也就没有贸然开口。
他瞥了眼谢云的背影,见没被发现,顶着张正经脸对林桁道:“我叫李言,是她爹。”
林桁沿着小路走了没几步,忽然听见小树林里传出了几声异响。林子旁的铁丝网围了有两米高,盛夏酷暑,上面爬满了绿意盎然的藤蔓,林桁往里看了一眼没看见人,但听声音,想来是有人在里面发生了争执。
“谢老师,林桁和顾川受了点伤,我今天先带他们回去了。”
三个人穿着校服,面色紧绷又胆怯,似乎怕极了事情被泄露出去。
谢云正在门外和校长秦崖通话,门关着,时而能听见几句模糊不清的交谈声。
她无法放任不管,提高声音斥道:“顾川!出来!”
小树林被铁丝网围住了,但围得不牢,随便掀开一片铁网就能进到林子里去。
衡月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只得又和他解释了一番。
顾川看见衡月停在路边的车,毫不客气地打开了副驾驶的门,林桁像是知道前边没自己的位置,都没往车头的方向绕,直接开了后座门。
顾川听见消息提示音,下意识地往声音来源扫了一眼。
他似乎有些紧张,身子立得https://www•hetushu•com•com板正,如果戴上红领巾,活脱脱便是一个红旗下的三好学生,哪里还有半分方才拧眉坐在那的冷样。
衡月循声看过来,看清林桁模样的一瞬,她眉心突然深深皱了一下。
林桁并没注意到顾川敌视的目光,或者说他看见了,但他并不在意。
别的学生说这话就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但他讲这话却是深知谢云不会真的拿他怎样。
钱他并没收,衡月这些日子给他的生活费已经足够他用。
顾川安全意识一流,弹了下身上的带子:“系了。”
课后休息时间,林桁收到了衡月的消息。
谢云急匆匆挂断和秦崖的电话,跟在衡月身后进了门,她看了眼独自坐着望向窗外的顾川,暗自叹了口气。
NY姐姐:新学校还适应吗?
顾川大声朝他吼道:“傻站着干什么,带着猫跑啊!”
一想到等会儿两位监护人可能当面闹起来请律师,二十六摄氏度的空调房里,谢云背后硬是冒了层热汗。
林桁手肘抵在大腿上,弯腰坐着,双手交握在一起,手背筋脉凸显,从谢云拨通衡月的电话开始,眉头就没松过。
谢云急忙道:“不太严重,校医已经处理过了。”
顾川在这所学校上学衡月自然知道,但她并不知道两个人一个班,更不知道今日和林桁发生矛盾的另一位男同学就是他。
顾川喝水的动作一顿,视线回到林桁身上,眉头顿时皱得更紧。
此时听见声音,衡月神色讶异地看着从林桁背后站起来的人,疑惑道:“小川?你怎么也在这儿?”
这是不容辩驳也无法扭转的事实。
虐待动物,处分是少不了的,严重的话,兴许还要退学。
这条路走的人不多,路一侧高墙耸立,另一侧长了一片枝叶茂密的林木,树荫墙影层层叠叠地笼罩在上方,阳光都照不到头顶。
“没有。”顾川说罢,顿了一瞬,“但我看那几个人好像用手机拍了视频,估计现在删了,但应该还能查出点东西。”
林桁以前学校的校风严谨,学生性子比较内敛,同学间不可能开这种玩笑。好在林桁接受能力倒是很强,听见宁濉的话有些愕然,而后在听见“是她爹”这几个字时神色已经平静了下来。
这人就是让谢云又喜又恨的小霸王——顾川。
衡月坐回驾驶座:“林桁现在在校医院吗?”
衡月的父亲和顾川的母亲是亲兄妹,衡月和顾川是正儿八经的表姐弟。顾川小时候是跟在衡月屁股后面长大的,这声“姐”叫得理所当然。相比之下,林桁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弟弟就带了点奇怪的意味。
另一个举起中指推了推眼镜,颇为自信道:“确实,都快赶上我了。”
下午林桁在食堂吃完饭,打算去学校的小超市买点文具。
衡月一愣,谢云也怔住,林桁骤然回头看向顾川,俩人四目相对,又不约而同看了眼衡月,脸上写着同一句话:你刚才在叫谁姐?
林桁的手机放在书包里,声音不大不小地振了一下,他掏出来一看,是一条转账信息,衡月往他微信里转了五千块钱。
顾川没怎么吭声,主要是林桁在讲,但他讲得十分笼统,只说自己受了点伤,同样也动了手。
而林桁更是从上车到现在一直没说过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起爷爷奶奶而难过了。
谢老师抬抬手,示意起哄的人安静点。她往台下扫了一圈,发现整间教室就最后一排靠窗还有个空位,桌子上一个黑发寸头的男生正埋着脸在睡觉。
小霸王天生不会示弱,他反手给了身后的人一肘,喘着粗气,恨铁不成钢地给林桁出起了馊主意:“再不济,救命会不会喊!”
“带着猫”几个字咬得尤其重。
小孩子的好胜心强烈又古怪,顾川其实还没搞懂林桁是衡月哪门子冒出来的弟弟,就已经想在林桁面前争一争这“衡月弟弟”的地位。
学生时期口无遮拦是常态,李言一脚踹在她摇摇晃晃翘起一条腿的凳子腿上,压低声音骂道:“闭嘴。”
紧跟着又弹出一条。
或许是林桁和姓顾的人天生不和,两人分明是第一次见面,顾川对林桁的态度却恶劣得如见仇敌。好在顾川被谢云叫走,林桁安安稳稳上完了第一节课,开了个好头。
顾川拿出主人的气派,大方道:“不用,先送他吧。”
小橘猫身上脏兮兮的,林桁担心弄脏衣服,伸出只手,把小猫托在掌心。
开学第一天他就惹出事来,林桁并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在生他的气,又会不会怪他给她惹麻烦。
这反应,和林桁听见门外衡月脚步声时的第一反应出奇的一致。
顾川身后,三个人掀开铁丝网追了出来,顾川显hetushu.com.com然没想到林桁会在这,他看了眼怀里的猫,顾不得太多,把奶声奶气叫着的猫崽子往林桁胸前一塞,转过身迎上了追他的三人。
林桁期望的平稳校园生活终究是奢望,开学第一日,下午七点半,衡月接到了谢老师的电话。
林桁没理他,衡月也当没听见,问他:“回哪儿,小别墅还是朝中小区?”
她还想问点什么,衡月却突然开了口。
顾川在心里将林桁乱贬一通,横竖看他不顺眼。。
倒还挺听话。
门很快从外打开,林桁垂手站着,看向进门的人,缓缓吸了口气。
北阳高中作为一名中学而言大得离谱,林桁对这所学校的布局还不够熟悉,只知道超市的大概方位,没注意到走岔了路,拐进了一条幽径小道。
有个男同学皱着眉,没忍住对身边的同学道了一句:“服了,吃什么长得这么帅!”
她似乎对顾川救下的那只猫不感兴趣,也不在意那三个惹是生非的学生究竟是谁。
他说完感觉不对,扭头一看,后座没安全意识的林桁正闷声把安全带拉出来往身上扣。
林桁能够察觉到谢云对他超过普通师生的关怀,也知道这份特殊是沾了衡月的光。他安静听着,时而“嗯”一声应她,或是开口谢过。
林桁做惯了三好学生,从来不知道请家长是什么体验,今天也算好好感受了一回。
声音不高,厌烦情绪却浓烈,也不知道刚刚是谁看了别人的微信备注还不客气地嘲笑。
林桁心中忐忑,胸膛下心跳都有些失速,他站在原地抿着唇,等待着衡月的问责。
顾川和林桁显然都有点怕衡月,是敬是畏说不好,反正她这样轻飘飘一问,谢云好说歹说劝了半天都没撬开的两只闷蚌此时终于舍得开了金口。
他身形高瘦,面部轮廓硬挺,眉目乌黑,外表尤其惹眼。长得好在哪都是优势,引起了底下一阵不小的讨论。
话毕,换来了一记毫不留情的手拐。
这处白天人迹罕至,怕只有林桁这样的新生会走这条道。
她看着林桁和顾川脸上的伤口,神色冷淡,声音也不冷不热,开口便是命令的语气:“这件事我希望学校妥善处理,一周内给我结果。”
然而衡月听罢沉默了两秒,回他:“林桁同我住一起。”
说话时没冲着谢云,而是低着头站在衡月面前,高高瘦瘦一个人,低眉垂目的,可怜得像是受害人。
在林桁看来,不管是不是由他挑起的事端,谢老师既然把衡月叫到学校来,那这件事就是他的问题。
他说着,左手烦躁地甩开她,右手还在草稿纸上写公式,典型的书呆子学霸作风。
对于四岁起就管他爸叫“臭老头儿”的顾川而言,自然觉得这称呼相当幼稚,他转过头,不屑地“嗤”了一声。
顾川眼疾手快地拦下两个人,有一个卷毛却绕过顾川朝林桁冲了过来。
门外依稀响起谢老师和来人的交谈声,那人回了句什么,声音含糊不清,只听得出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林桁走进一班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班比其他班安静不少,大部分学生都没在早读,而是埋头刷题。
那猫瘦弱不堪,眼睛都还没睁,皮毛上有好几处明显的伤,血水将毛发都染成了缕。林桁甚至发现小猫的耳朵和肚子上有好些个圆疤,像是烟头烫的。
她拍了拍他的肩,故作惋惜:“新同学起码得一米九,你还是我们班最矮的。”
云霞如匹匹锦缎铺在城市上空,仿若团团流动的温火,缓慢烘烤着高楼大厦间劳碌奔波的行人。
他说完顿了几秒,又扭头扫了一眼林桁,皇帝开金口般言简意赅道:“这事跟他没关系,他算是被我牵连的。”
夕阳西沉,晚霞浓烈,平阔无际的天空如火烧一般红。
顾川一只脚都踩着地面了,看见这三个字,把着车门的手一顿,打了个回马枪,又坐回来关上了门。
林桁话音一落,一直趴着没说话的顾川突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凳子划过大理石地面发出刺耳的抵磨声。他眯眼看着林桁,语气不善:“你刚说你叫什么?”
此刻正是早读时间,沿途教室十分喧闹。
顾川:“……”
比起成绩,学生的安全问题才是学校首要关心的方面。谢云表面冷静,实则心下慌张不已,赶紧将两人推着赶着送到校医务室,检查没什么大碍后才给衡月打了电话。
谢云话没说完,就听见那边“砰”地关上了车门,随后手机里传出“嘟——”的通话切断声。
当这个班上的人站在一起,就像一丛乌压压窜天长的青竹竿,教室都显得有些逼仄。
顾川在学校虽然说不上惹是生非,但惹麻烦是少不了的,小孩子年少气盛,一点小事都能动起手来hetushu.com.com,也好在他下手还知道轻重,没打算年纪轻轻就把自己往少管所送。
一班共四十七个学生,男女参半,其中四十一个都是高个子。基因带来的天然优势在这个班级体现得淋漓尽致,无论智商还是体格,他们永远高常人一等。
对于林桁来说,只要不找他麻烦、不打扰到他平静的校园生活就万事大吉,态度好坏并无所谓。
林桁正在自我介绍,就简短一句话:“大家好,我叫林桁。”
等谢云听见动静回头,就只看见顾川一只手撑着桌面,侧身怒视着新同学,一副要找事的模样。
单从那神色看起来,他比顾川还刺头。
谢云问道:“顾川,你是亲眼看见了那几个人对猫施虐吗?”
教学楼墙上闪烁的巨屏、活动区伫立的人造山石活水和多台可以直达顶层的电梯,处处透着雄厚的资本气息。
少年眉心紧锁,掏出手机来回看了好些次,从谢云通知衡月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多分钟,但他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所有的老师都怕在这种时候面对家长,更何况她班上的家长大多难缠又护短。谢云第一次见到衡月和林桁的时候,虽然衡月表现得不咸不淡,但谢云当了十多年老师,见过几千家长,一眼就看出衡月十分在意她这个弟弟。
衡月彼时刚进公司车库没两分钟,听见林桁受伤,她拉车门的手一顿,截断谢云的话:“送医院了吗?”
但不过几个小时,他就给她惹出了麻烦。
骤然听见班上来了个可能比自己还矮一截的,李言没忍住好奇,抬首往讲台看了过去。
黑发寸头,面色沉冷,正是林桁不太友善的新同桌——顾川。
谢云看了眼躬着背皱眉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林桁,又把视线转向了懒散靠在椅背上满脸不在乎的顾川,她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头痛症又开始犯了,这高三的班主任真是当一年折十年的寿。
林桁听见这从齿缝里发出的嘲讽声,侧目看去,正迎上顾川的目光。
谢云看他性子虽然闷,但好在谦逊有礼,嘴角不由得拉开了一抹笑,毕竟富贵孩子最是难教,打不得、骂不得,难得有个尊师重道的。
她看着办公室里鼻青脸肿一身灰的顾川和额头受伤的林桁,怎么也没想到他入学才一天就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种事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但对林桁来说却不是。
“没有,现在在我办公室,衡小姐,你现在过来吗——”
只有谢云在知道两人这层关系后,高兴得松了口气。
她声音放得低,顶桌子的声却不小,“砰”的一声,课桌猛地一震,全班同学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一直安静睡着的人也终于有了点动静。
他声音中气十足,宁濉和李言神色骤变,长颈龟般猛地缩回头,拿起笔装模作样地学习起来。
他动作幅度太大,顾川瞥了林桁一眼,腹诽了一句:有病。
林桁听见这亲昵的称谓,眉间微不可见地拧了一下。
林桁只看了顾川一眼,连嘴巴都没动一下,却立马遭到了新同桌的吼骂:“看什么看!转过去!”
顾川的父亲在国外,家里其他人又忙,并没有人来。
顾川倒还好,眉头皱着,只是一副碍着衡月在这不好开骂的模样。反倒是林桁,垂着眼不说话,叫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女生顿悟地“哦”了一声:“不好意思,言言,前排挡住了,我刚以为他站讲台上呢。”
少年缓缓眨了下眼睛,不太熟练地将图保存下来,然后收起手机,对着刚才没算完的题继续算了起来。
他背脊里像嵌了把笔直的方尺,坐姿端直如松,他个子又高,头快贴到车顶,高大的一个人缩在后座里,连车里的空间都因此被衬得逼仄了些。
衡月看着顾川的伤,叹了口气:“说吧,怎么回事。”
哪里知道会因此被请家长。
林桁和顾川一人顶着一张青紫红肿的脸回到教室,谢云想不注意都难。
谢云对他早自习睡觉的习惯已经习以为常,但新同学刚来,老师的师威还是得顾及,她咳了一声,佯装训斥道:“困就回家睡,睡醒了再来上学。大好时光,马上就高考了,在教室里睡觉算什么话!”
课后,顾川才臭着脸从谢老师办公室回来,不知道谢云和他说了什么,他回来后冷着脸靠在凳子上,没再找林桁的茬,但显然仍不待见他。
她深知顾川本性,他虽然脾气暴躁了点,但心地善良。因此衡月提了句“林桁的爷爷奶奶去世了”,顾川就没声了。但他气却没消,两道长眉深拧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掏出手机打着字和人聊天。
他还记得今天早上衡月在校门口同他叮嘱了什么,也还记得自己在微信里如何回她“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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