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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岸

作者:长青长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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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宴会与误会

第十章 宴会与误会

“衡月来啦!”
而从小乖巧听话的衡月,也在父亲死后与老太太生了不可愈合的嫌隙。
少年背对着顾行舟开口,声音和来时一样冷静,似乎顾行舟的话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关门声在身后传来,衡月骤然落入了一片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只有墙上卡槽的位置发出了一抹暗淡的荧光。
林桁没有在顾行舟身上花费时间,在他看来,衡月才是他最该费心的人。
顾川脑袋里顿时就只剩这两个字。
电话里的人“啧啧”叹了两声:“谁啊?能戳动你那石头做的心窝子?”
林桁实在没想到衡月的姥姥对她会如此刻薄,但他更没想到,衡月的骨头也硬得硌人。
林桁随着衡月一同看向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上一刻老太太还笑容满面,下一秒林桁就见她嘴角一搭,顿时收了笑。
衡月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小堂侄说小,其实也不小了,看上去已有十二三岁,衡月的母亲离世后,这位小堂侄便被老太太当作下一任继承人在培养。
林桁大概能感受到衡月的身体变化,但不知道她是中了招。他察觉到她的抵触,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
顾川利索的嘴皮子难得结巴了一次:“那什么、林桁……”
即便年岁已老,但那眉眼间的风情,仍看得出和年轻的衡月有几分相似。
致辞结束,宾客们纷纷前来向老太太祝寿,衡月将轮椅交给老太太的助理,悄声离开了。
“姥姥刚才还提到你呢,想着你怎么还不来。”一位体态丰腴的女人笑着道,这位就是小堂侄的母亲。
他阅人无数,自以为看透了这个比他少了十岁的少年,却没想到林桁的内心比他预想的要更加固执。
她父亲并无什么过错,若非说有,那便是错在没入了老太太的眼,和她最出息的女儿结了婚。
顾行舟抬眸盯着林桁的眼睛:“你如果了解她,那你就该知道南月她没有心,他们衡家人,血天生是冷的。”
他觉得自己真是无可救药,竟愚蠢到用这种野蛮的行径和一个连象牙塔都还没出的小孩对峙。
顾行舟望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林桁听话地站直身,从她手里接过了房卡。他往身后看去,顾行舟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衡月看他停住,以为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提醒道:“把房卡贴在门把上就可以了……”
衡月说不出话,更使不出力气推开他。
林桁面色平静地抬步往前,擦身而过之际,男人低沉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
随后她拉住林桁,竟真的作势要离开。
她只见林桁忽然有些强硬地朝她迈近了一步,皮鞋鞋尖抵入她的两只高跟鞋中间,将两人间本就狭窄的间隙缩得更短。
“成个屁。”顾行舟弯腰趴在露台围栏上,抬首望着远方长夜下看不到边的城市灯光:“对方油盐不进,还被戳着心窝子削了一顿。”
没有开灯,衡月看不清林桁的脸,但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
身后,传来电梯门打开的声音,顾行舟终是放心不下衡月,撇下众人追了上来。
衡月和顾行舟退婚的原因顾川告诉过林桁。顾行舟一时情迷,和人在办公室里荒唐行事,被衡月撞见个正着。
几个子女中,老太太最器重衡月母亲,可偏偏衡月母亲是最叛逆的那个。
冥冥之中他似是感应到什么,偏头望向衡月的方向,看见她些许狼狈的模样后愣了一下,而后朝她大步跑了过来。
两句话的工夫,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林桁还小,这些不入流的手段衡月没打算告诉他。
老太太苍老的声音不显疲弱,透着股积年的威压,她冷笑一声,骂完林桁又转过头骂衡月:“你和你妈一样没用,都被姓林的蒙住了眼睛。”
林桁自然不信顾行舟的话,他蹙紧眉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衡月偏了下头:“我的香水。”
很快,屋里只剩下衡月、林桁和老太太三人。
衡月不知道老太太怎么又扯到林桁身上去了,她没应话,寻到一个偏僻处停下轮椅,从轮椅后抽出一条毛毯搭在了老太太腿上。
刚叫出个名字,就听见手机里那边传来“嘟——”的一声挂断提示音。
他的感情一如辽阔平原上空的炽烈太阳,昭彰大方,从和-图-书不掩饰,一举一动都仿佛在和她说喜欢。
他吻得很重,像是受了某种刺|激,衡月背对门口,被他逼得一步步往后退,直至纤薄的背抵上坚硬的房门,避无可避。
老太太撩起眼皮瞥向衡月,又看了林桁一眼,冷笑道:“看来是我老不死的扰你清闲,累你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应付我。”
夜色在不知不觉中降临大地,北州的夜晚很难看见大片璀璨的星辰,墨蓝色的天幕上,只有北极星沉默地俯瞰着这片繁荣喧闹的地方。
如此种种寒暄,但竟是没一人问林桁是谁。不知道是因为老太太先前骂衡月的时候顺带着提及了他,还是因为众人碍于衡月的面而不方便问。
衡月对此更是早就习以为常,她掀起眼帘,神色浅淡地看着轮椅上的老人。
青瓷碎裂,茶水四溅,老太太竟是扬起拐杖就掀翻了桌上的茶具。
酒里有东西。衡月深深敛了下眉。
衡月看了眼自己被他紧紧抓在掌心的手,心里默默想着,怎么才分开这么一会儿,就粘人成这样。但很快,她就知道少年真正粘起人来根本不是这种程度可以比拟的。
衡月不置可否,只道:“您才吃了药,别再动气。”
说完这一句,他没再停留,径直离开了此地。
宴会上,古典乐队在嘈杂的人群中心无旁骛地演奏着乐曲。
宴会上的腌臜手段衡月听过不少,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自己会中招,还是在衡家的地盘上。
林桁的确让人省心,但凡他不识趣地多犹豫两秒,老太太都得多摔几只杯子。眼下见他如此听衡月的话,她倒还没了发火的由头。
衡月推门而入的时候,她正笑眯眯地在逗衡月的一位小堂侄,看起来极为和蔼。
衡月觉得他情绪有些不对,但已经没空猜想,她“嗯”了一声,正打算如实回他,但还没说话,身体便骤然悬了空。
老太太在房间冲着衡月发了好一通火,此刻又心安理得地叫衡月推着她下楼。
衡月突然发现,林桁好像总是跑着来见她。
房间的遮光性设计得很好,连门缝边缘也透不进一丝一毫的光亮。
衡月的父亲好歹出身权贵,尚且优雅知礼,而出身乡农靠脸上位的林青南,老太太更是瞧不上。
顾行舟拿着烟的手停在半空,接下来的话也就这么断在了腹中。他没料到林桁的反应会这么沉静,沉静得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老太太一听这话立马就沉了脸:“他不跟我说!难道你个没心没肺的会主动告诉我老婆子吗?!”
她低头看向手里的酒,轻轻蹙了下眉头。
众人见气氛不对,都不想这把火烧到自己头上,一人牵头往外走,没半分钟,所有人就都带着孩子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衡月神色未变,反而顺着老太太的话道了句:“那您保重身体,我下次再来看您。”
顾行舟吐了口烟:“我不在乎,我认识她十几年,对她知根知底,她恶劣也好,伪善也罢,我喜欢她这个人,她怎么样我都喜欢。”
男人与少年,两人各自一身泾渭分明的黑白西装,隔着寂静的走廊无声对视,视线交汇,空气中仿佛激起了刀光剑影。
林桁道:“既然她在你眼里这般一无是处,你又何必和我说这些?”
林桁没说话,因为他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甚至他也多次问过自己——他凭什么?
老太太不满她的沉默,咄咄逼人道:“怎么,你难道想学你妈,还要和那小狐狸精有以后?”
或许是她的纵容抚平了少年急躁的心绪,过了会儿,林桁终于肯稍稍往后退开些许。
衡月唇边噙着笑,传达完合作的意向,正打算和对方定下时间商谈,忽然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
但衡月刚转过身,脚下还没迈出一步,就听到“砰”的一声——
这个“她”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林桁怔住,喉结在皮肤下明显而缓慢地滚了一下,发出一声突兀的吞咽声。
林桁和顾行舟来到了一处视野开阔的观光露台。
老太太也无异议,她一把年纪了,喜欢清静,若不是身为宴会主人,怕是来都懒得来。
他听了顾行舟的话,甚至语气有些庆幸:“你也说了,我年轻。她如果看上我这份年轻,我就趁现在还年轻陪着她,就算你是www.hetushu.com.com对的,那我输了也就输了。”
衡月顾忌着老太太吃了药,垂下眼睫,顺着她的意淡淡道:“我和林桁不是那种关系,我也不会和他结婚。”
顾行舟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似乎看透了他在想什么:“怎么?不清楚?不如我告诉你。”
与此同时,窝在角落里偷闲的顾川听着手机那边传来了一阵死水般的沉默,启唇无声说了句:“我去——”
看手机里林桁这反应,多半是听见了两人的谈话。
两人的气息如密集的丝网纠缠在一起,连空气也在彼此急促的呼吸下变得暧昧。
林桁按照先前衡月的授意,独身站着观望,没贸然开口。
顾行舟也在一行人中,他察觉衡月脸色有些不对,低声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衡月没有发现身后的顾行舟,药效发作,她头脑晕沉得像在生病,身体却燥热得不行,少年身上独特的气息叫她有些难以自控。
当他再次吻下来的时候,衡月“唔”了一声。
宴会开始,老寿星腿脚不便,衡月的大姨替老太太上台发言。
林桁跑得有些急,头发已经汗湿了,他停在她身前,站得很近。即便衡月踩着高跟鞋,在这样的距离下也只能看见他瘦削凌厉的下颌,需得仰着头才能看见他漆墨似的眼睛。
衡月思忖半秒,放下了手机,而后端起酒杯,朝那人走了过去。
明亮灯光下,衡月脸上透着抹浅淡的虾粉,看上去的确像是饮酒后的醉红。
良久,顾行舟突然低头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没什么温度,不像是在笑林桁,更像是在嘲笑他自己。
林桁对衡月从来是无条件信任,衡月在他心里和天上月没有区别,他万不会因为顾行舟几句话而动摇。
见老太太似又要骂,她捏了捏林桁的手,对他道:“林桁,你先下楼去吃点东西。”
她在脑中回想着这酒过了谁的手,却没思考出答案。
她叫住一旁路过的服务生,拿了张房卡,看了眼房卡上2开头的房号,脚步一顿,对服务生道:“换四楼的给我。”
这么喜欢这个味道吗?衡月心道,要不给他挑几瓶类似的男香。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台上,衡月绕开人群,推着老太太往较为僻静的角落里去。
根据身体的反应,她不难猜到酒里有什么,幸而她发现得及时,此刻的情况还不算太糟,但再过上十分钟就无法预料了。
顾行舟的语速不疾不徐,仿佛闲聊般的平淡语气,说的话却叫人不禁生寒。他分明是以喜欢衡月的身份站到了林桁对面,可却没一句话在夸她。
说罢,又低下头嗅了一下,鼻尖都快埋入她的发中。
衡月点头一一回过,走向正中自她进门就没拿正眼瞧她的老太太,她把备好的礼物递给老太太身后站着的助理,道:“姥姥,寿辰快乐。”
衡月不吃她这套,语气冷淡道:“他倒是什么都跟您说。”
他平静地看着顾行舟,反驳道:“我不是你,不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错事。”
她本想问他之前去哪里了,但才出口一个字,就感觉腰上突然搂上来一只结实的手臂,。
顾行舟点燃支烟,靠在冰凉的墙砖上,突然开口问了林桁一个问题。
他仿佛看不见走廊上随处可见的摄像头,手穿过她腰恻与手臂间的空隙搂了上来。
老太太的模样和林桁想象中的有些出入,她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穿一身端庄的墨绿色旗袍坐在一张轮椅上。
服务生听罢,忙掏出对讲机联系经理,放下手里的活走了。
顾行舟低笑一声:“我算什么石头。”
衡月怕他热脸贴冷屁股,无辜被骂一顿。
血缘关系坚不可摧,无论嘴上多不饶人,老太太终究是衡月最亲的人。
她仰着头,飘逸的裙摆摇晃着,似数尾游鱼,晃着宽大绮丽的鱼尾,漫游在昏暗不明的光影中。
他看了顾行舟一眼,又低下了头,伸手摸了摸衡月滚烫的耳朵,有些慌张地低声问:“你怎么了?”
她没看衡月送来的礼,垂下眼,语气嘲讽:“天都黑透了,你有这份心,怎么不等宾客散了再过来?”
“嘀”的一声,房门打开,林桁却没有松开衡月,而是牵着她的手一起进了房间。
这种药发作快,但一般只要大量饮水就能和*图*书冲散药效。以防万一,林桁是衡月给自己准备的第二味解药。
顾川厌恶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提起顾行舟自然没一句好话,这其中是否有隐情林桁并不知道。但听顾行舟此时的话,他觉得很可能就是实情。
时间一久,当人熟悉了自己身上的香水,就没有办法闻见那股气味,衡月走的时候随便挑了一瓶喷了点,不知道闻起来是怎样的,此时突然生出了好奇。
她复又乘回了四楼,出了电梯,绕着曲折的走廊行了几步,刚要打开房门,就看见林桁急忙从消防通道的楼梯间跑了出来。
衡月打断他:“我知道,我在这儿等你,快去快回。”
少年身上独特的气息笼罩上来,她的视野大半被挡,只能越过少年的肩头看见走廊上排排明亮的顶灯。之前没发现,现在衡月突然觉得,林桁好像比之前长高了一点。
那人古怪地安静了一会儿,继而嘟嘟囔囔:“……那倒是我错怪了你,我还以为你逍遥去了呢。”
老太太坐在轮椅上,腿上横着一只色泽醇厚的楠木拐杖,她似随口一般对衡月道:“我听行舟说你开始接手你妈之前的工作了,当初跟着她一起打江山的那帮人不好应付,你压得住吗?”
实则是搀扶,远远看来,却像是在亲昵地吻她的耳朵。
服务生道:“四楼及以上都是专为您家族的人备着的,房卡只有经理手里有,您要的话得等等,我得去找他拿……”
林桁带上门离开,走出门没两步,还没下电梯,就看见了在电梯旁站着的顾行舟。他靠在墙上,像是在等人。
衡月被老太太骂惯了,眉毛都没动一下,她抬眸淡淡地看着老太太:“您让我今日带他来,就为了说这么些话?”
“谈谈?”
衡月被林桁单手提着腰,随后少年抬起眼,直直迎上了顾行舟的视线。
他想起林桁刚才一副就算被衡月抛弃也愿意的模样,抽了口烟徐徐缓吐出来:“傻子才能做石头。”
林桁多年养成的性格难以改变,他已经习惯把心思憋在心里,什么都不说。
“茶香,像是大雪里的茶叶。”他道。
衡月凭着感觉朝林桁所在的方向偏过了头:“林——”
然而此刻他嗓音却有些哑,声音里充斥着无法轻易消退的欲望。
林桁压低了声音,问得含蓄:“你是不是……?”他的声音很好听,从小地方出来的人,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样吐字清晰,不带方言口音。
衡月总是和她对着干,以至她关心起衡月来都十分别扭。
衡月于是没再多说,和众人打过招呼后,急匆匆地离开了。
顾行舟和衡月的事身边的人多数都知道,一人见他这副模样,打趣道:“怎么,还没追回来?”
他的脸有点红,认真道:“好闻。”
因为他明白这些话并不足以撼动林桁。
清冷的夜风扬起男人的衣摆,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顾行舟电话响起,良久,等到风吹灭了香烟的火星,他才把兜里振个不停的手机掏出来。
衡月的母亲死于某种难以言说的疾病,死后不到一年,林青南就因车祸意外去世,这事绝非偶然。老太太见衡月盯着自己不说话,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还觉得那事和我老婆子有关?”
她说着狠话,但语气里却也透着几分晚年丧女的悲痛。衡月和林桁各自的原生家庭都不怎么正常,林桁对他父亲没什么感情,他自身也不在意旁人的闲言碎语。老太太的话他听了也就听了,衡月叫他别往心里去,他也照做。
随后,干燥柔软的唇瓣覆下,少年一言不发地吻了上来。
顾行舟看着少年清透的眼睛,片刻后,淡淡说了一句:“你不是这样的人。”
那是饱含敌意的一眼。
顾行舟重新掏出支烟点燃,缓缓道:“谈了个合同。”
好像这点距离就能让手机那头的林桁听不见似的。
可到了老年,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长出硬骨,她的恶脾气也愈发变本加厉,如今已经到了容不得他人忤逆的程度。
林桁有点不放心她,衡月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冷静道:“没事儿,去吧,我待会儿来找你。”
老太太一身庄重的墨绿色旗袍坐在轮椅上,身板挺得笔直,视线穿过人群望向衡月,冲她微微点https://m•hetushu.com•com了下头。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顾行舟这一番话里愈演愈烈,顾行舟不甘衡月的选择,而林桁则不满顾行舟句句贬低衡月。
她刚才陪着老太太闲聊的时候往人群里大致地看了一圈,没瞧见林桁的影子,也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
而衡月对此浑然不知。
无关其他,只因自衡月记事起,老太太就厌恶她父亲。她父亲温柔持家,但在老太太看来却是窝囊,在衡月的记忆里,老太太看她父亲的眼神犹如看一团令人生厌的破烂棉絮,每次见面都是恶语相向。
他以为林桁像他父亲一样善于勾引人心,或者好歹藏了几分心机,可他没想到衡月或许看上的就是块石头。
衡月摇头,将饮空一半的酒杯举给他看:“没事,只是有点喝多了。”
林桁不准备再和顾行舟多言,他转身离开,但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如果顾行舟品行再卑劣些,他或许还能告诉林桁他和衡月结婚是两家人众望所归的好结果,又或者恶劣地以少年的贫穷来践踏他敏感的自尊心,但现在似乎都没有了必要。
他一双眼眸此刻又黑又深,正沉沉地看着她,他急切地向她解释:“之前手机不小心开了静音,我没听见——”
顾行舟一介老谋深算的商人,人言鬼话掺杂在一处,叫人分辨不清。
屋里的人见衡月领着一个面生的少年进来,愣了片刻,但很快就都热切地打着招呼。
衡月偏头微微错开他的吻,气息不稳道:“乖仔,听话,先松开我……我需要、唔……水……”
少年的气息本如晨风清朗,然而此刻却叫衡月有些难以抵御。
衡月离开后,径直往楼上供客人休息的房间去。
他话没说完,声音突然止住,像是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神色微变,低下头在衡月耳后嗅了一下。
房卡被林桁握在手里,并没有插入取电槽。
输了如何,赢了又如何,逞一时威风根本毫无意义。
林桁本想留下来陪她,但听见这声“没事儿”后,连一点违背的想法都生不出来了,他乖乖点了点头:“好。”
房间里共有十多人,看着热闹融洽,但林桁注意到,有两对中年夫妻带着儿女局促地站在角落,连老太太的身都近不了。
“没事。”衡月轻声道。
顾行舟没说话,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但当他听见老太太骂衡月的那句“你和你妈一样没用”,却狠狠皱了下眉心。
顾行舟低笑一声:“人都有劣根,谁都不例外。不然你觉得,以南月的地位,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她为什么和你在一起?”
老太太年轻时脾气就硬,只身闯北州,后又赴国外,衡家也是在她手里发家的。
衡月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回过头,看向不远处被众人团团围着的老太太。
她问林桁:“闻出来是什么味道了吗?”
他不轻不重地刺|激着少年敏感细腻的神经,似嘲讽又仿佛自嘲:“南月看起来温柔,其实是因为什么都不在意,你不了解她。”
林桁察觉到她的抗拒,却没有松开。
完了。
“是吗?”林桁慢条斯理道,“可惜了,她没有选择你。”
他喷薄不息的爱自始至终都倾泻在衡月身上,不明白为什么衡月不将她的也交给他。
两人皆暴露出性子里锋锐的一面,气场强大,一时之间,视线仿佛擦出火花。
“你了解她吗?”
老太太瞪她一眼,怎么看这气也没平下去:“你妈是这样,你也是这样,被一张皮相迷惑,勾得魂儿都没了。”
衡月担心林桁一人在宴会上不自在,专门给顾川发了消息,叫顾川照顾着些他。
衡家除了衡月去世的母亲,就只出了这位小堂侄一名继承人,虽然家业庞大,枝脉却是不兴。
顾川刚刚一通电话打过去问林桁在哪儿,结果人还没找到就撞见了衡月和老太太。
林桁总算知道顾行舟为什么会劝衡月“下嘴轻点”,因着祖孙两人流着相同的血,这不相让的脾气也都出自一脉。
“你人呢?”那头不等他出声,火急火燎地开了口,“我的顾总,宴会都开始了,好不容易正大光明地堵着次证监局的人,你躲哪去了?”
林桁不解:“什么?”
但他一经迟疑,却是来晚了许久,当他转出拐角,看见的就是林桁和衡月亲密无间www.hetushu.com.com地站在一起的这一幕。
方才在老太太旁边讨巧卖乖的小堂侄,此刻也已是一副快吓哭的脸色。
衡月不在的地方,林桁陡然从一名乖乖仔变成了刺头,他神色冷然地看着顾行舟,而顾行舟也卸下了温和的假面。
听到这儿,衡月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因她很清楚老太太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里藏着的深意。
老太太不依不饶:“他年纪轻轻,一没背景二没能力,对你的生意能有什么助力?一穷二白,和他爹一样,攀上高枝就想变凤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她说是醉了,但若是熟识她的人,就能发现她此刻走路的动作和平时相比稍有些慢了,像是怕走快了不稳当刻意放慢了速度。
自己穿着高跟鞋,被他搂着时脚跟都有些着不到地。
林桁收回视线:“嗯。”
顾行舟冷漠地看着他,不屑地说:“一时选择又如何,你前途未定,耗得起吗?”岑寂的夜风拂过少年笔挺的西装,林桁的心绪没有哪刻比此时更平静。
衡月等房卡的时间,给林桁打了个电话。
林桁闻着鼻尖那股迷人的香气,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好像是……还在闻她身上的香水。
接着那人又问:“什么合同?谈得怎么样,成了吗?”
在几乎看不见的黑暗环境中,仅仅这声音就足够叫人浮想联翩。
夜风穿行在少年身侧,吹散他的额发,露出一双明净清澈的眼。
衡月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但也只有些许,那距离仅够衡月模模糊糊地说上几个字,连呼吸都是闷着的。
衡月轻轻推了他一下:“先开门……”
强烈却也安静,仿佛在苦苦压抑着什么。
他说:“姐姐是个人,更不会没有心,你觉得她的血是冷的,只是因为她不喜欢你。”
瓷盏骤然碎了一地,流洒在地面的茶水滚烫,还泛着热气。众人面面相觑,又像是已经习惯了这场面,为免祸及自身,有些麻木地站远了些,想来老太太当着众人发脾气也不是头一回。
一缕淡淡的酒气混着香水味,似有似无地萦绕在她身上。
宴上飘响的乐曲换过几支,几人正聊至兴头。
顾行舟见林桁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不怒反笑:“她对你好,那又如何?”
衡月虽然看不见,但能感受到林桁的存在,少年的呼吸声有些重,正若有若无地喷洒在她耳后。
“没有,您想多了。”
老太太急急喘了几口气,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
但熟识她的人知道,她喝酒根本不上脸。
顾行舟指间夹着烟,听见脚步声抬起头,隔着寥寥上升的薄烟看向走近的林桁。
少年清朗的声音坠入风中:“我心甘情愿。”
手机里响过几声单调的拨通语音,林桁并没有接。她又打了一通,还是没人接。服务生很快小跑着回来,将房卡交给她。衡月看了眼房号,缓缓深吸了口气,想着顾川应该和他在一块,于是一边往电梯的方向走,一边给顾川发了条消息:小川,叫林桁来楼上407房间。衡月晚上没吃什么东西,方才饮下的红酒开始作祟,酒劲和药物来势汹汹地涌上来。衡月的头脑很快便有些晕乎,连电梯楼层数都按错了,若不是出电梯前抬头看了一眼,怕是要进到五楼。
不等林桁拒绝,他一针见血地道:“你比起别人的优势,无非是年轻。上赶着送过去,南月也是人,没有道理会拒绝。”
林桁和衡月的事顾川是知道得最清楚的,无所畏惧的小霸王此刻恨不得抽自己一顿,他换了只手举着手机,让听筒离衡月和老太太的方向更远了些。
衡月听她一口一个狐狸精,心里竟觉出了几分趣味,这起码说明林桁那张脸入了她这双挑剔的眼。
衡月也没多解释,悄悄给顾行舟打了个眼色,顾行舟点头:“明白,你去吧,这里交给我。”
衡月拿出手机,正准备给林桁打个电话,余光中却忽然瞥见了一个身影,是她近来的一位意向合作伙伴。这人和衡家并无关系往来,按理说,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嘴上说得情真意切,仿佛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可爱一个人,又有谁有办法心甘情愿。
老太太没看衡月,而是眯眼打量着林桁,苛刻道:“我原以为是只手眼通天的狐狸精,没想和他爸一样是个空有皮囊的孬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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