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死了一个人，死得是他们朝夕相伴的伙伴，但他说话的时候，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故意说得平静而轻描淡写。他本可以放声大哭，或者可以愤恨暴怒，但他只是轻声地说着事实。

许佳雯嘻嘻一笑：“同意。”

慕羽驾驶着终焉跟在他们身后，凝望着他们无畏而前行，自嘲地无声一笑。

“等我们到达帝都的那天，就会实现的。”林宗笑了笑，然后正色道：“上校，请您在我们离开二十分钟后往指定目标前行，我们将会在那里与您汇合。如果……”

“这是……我们要往回走？”

因为一群人的生存而杀了一个人，这样的错，永远不会变成对。

机体本来只是一堆合金钢铁，它没有情感，没有表达，但慕羽分明觉得，无一例外的，这些机体，比过去更为沉默。

“这是命令吧？所以是不得违抗的，对吧？”慕羽打断了华尔修的话，凝望着窗外已经被硝烟染灰的天空，缓缓道：“那么，就接受吧。”

慕羽诧异地看着他，林宗微笑地解释道：“还是那个原因，您的机体太特殊了。袭击敌方基地，难保不会在暗处有影像。如果雷若军方知道了您参与了这次联盟的突袭任务，那么整个任务也就意味着失败了大半。而且……”

连悲伤都来不及。

所以……即使违背着自己的道德，也要坚持着对的结果吧。

慕羽略微有些羞愧，道：“哪里和图书……虽然不用担心，但还是想要为大家帮点忙。”

慕羽不认为雷若皇帝该死，也不认同这场战争的存在。无缘无故地杀一个人一定是错的，结束战争一定是正确的。他要杀一个人，结束一场战争，过程是错误的，结果是对的。可是……只要结果是对的，那么便能认为是对的么？

“是！”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你以为它过了很久，其实不过一瞬，然后你才知道，原来时间这东西，并不是恒古不变的，原来它是有速度的。

慕羽打了个激灵，强打起精神，再也看不到疲惫。终焉的电子眼没有情感地缓缓亮起，喷出了浩然气浪，向着目标地方前行。

可是死亡是什么样子的呢？在没有见过死亡前，大许都会因为未知而感到恐惧吧？

这大概便是成长的代价，不能避，也避不开。

慕羽睁大了眼睛，在星海小队的机体上来回扫视，声音微颤：“林上尉……怎么只有十一台机体。”

他们……应该会回来的吧？

他看了一眼时间，道：“现在是下午3点一刻，全队下午3点三十出发，现在检查机体装备，二级战斗状态戒备，并预计4点达到目标发起攻击！”

焦急等待中，远方轰鸣声渐渐变得巨大，慕羽望着机舱内的探测图，赫然正是星海小队高速地往这里走了过来。

他们连休整的时间都没有，就要匆匆开始下一段旅程ｍ•ｈeｔusｈｕ•ｃoｍ.ｃoｍ。

“呃，那就好……”慕羽松了一口气，却骤然发现林宗的表情里有一丝沉重，他心中一沉，再打望林宗身后依次落下的机体。

可是只能够错下去。

华尔修与他同生共死过那么多年，但人与人之间，永远最清楚的只有自己。无论你们多么亲密无间，你也永远完全的了解另一个人。慕羽不清楚华尔修是否知道他所想的，但是最后华尔修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去。

系统的提示声惊醒了他，三点五十分了。

林宗顿了一下，眼神变得嫉妒和艳羡，笑道：“终焉机体似乎是核动力系统，并不需要担心动力能源问题。”

林宗的机体率先落在地上，第一时间接通了慕羽的通讯。通讯屏里，他坚毅的脸带着几分疲惫，但敬礼依然有力，声音依然沉稳：“上校，任务完成了，还算顺利。”

林宗点点头，道：“很好，那么作战计划就这么定了。”

他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坦然地道：“如果在五点四十分后我们仍然没有到达，或者您在我们的方向看到撤离信号弹放射。那么……突袭帝都的任务，就拜托您一个人了。”

一路之上很顺利，并没有遇到什么意外，除了偶尔在精神感知内似乎隐约响起了交火声。终焉抵达了目标点后，安静地等待着星海小队的到来，慕羽不时看着时间表，每一分钟的流逝都让https://www.hetushu.com.com他多了一分忐忑。

一个人的时候，就没必要再伪装着自己的面具。人只要随着时间成长，就渐渐会有面具。慕羽也有面具，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知道在一个人的时候，还能摘下这道面具，而大多数人，因为带了太久面具，再也摘不下来，面具化成了人皮。

慕羽深深望了林宗一眼，这位来自威尔公国的精锐机师此时刻意得自己的表情显得平淡，仿佛在某个清晨的街道中碰面，谈论着一场天气的好坏。可是，大概是由于平静坦然的外表和内容截然不同，反而听起来很是沉重。

“嗯。”

“上校，雷若总部应该很快就会知道基地遭袭的事，我们已经制定好了另一条行军路线，请尽快行动。”林宗正色说道，然后他刚刚落地的机体又再度悬浮了起来：“上校，请跟上！”

下午三点三十分，星海小队开始行动，慕羽目送他们离开，然后感觉似乎整个世界一下子变得无声安静。树林里还有些虫鸣，但也正是因为它们的叫声，所以孤寂之心才会更加浓烈。

战争就会死人，他们的悲伤即使宣泄也无济于事，所以他们希望当自己迎来同样的结局时，人们会像他们表现的一样，不会感到悲伤。李海死了，这很正常，因为大概不久之后，他们也会和李海一样。

他想起刚听到华尔修对他下达命令的那个时候，华尔修美貌的表情显hetｕshｕ.ｃｏｍ.coｍ然带着歉意。

……

“真的……决定接受了吗？”

那些机体，身上都带着战斗的痕迹，有些破损了一些装甲，有些还沾染着血迹，显得壮烈而让人心生震撼。

“羽，如果你……”

于是他的心情为之雀跃，像个孩子找到了心爱的玩具。

“是的，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就这一次……所有的罪孽我来背，即使他们认为这是最大的荣耀，但我的心告诉我，这是一道血淋淋的罪孽。

似乎随着时间越长，他们之间的友情在岁月的沉淀中，已经太过深沉，那些欢声笑语，如今也渐渐地变得少了。也许他们依然会全力支持着对方，但在一开始前因为彼此欢乐而结交的初衷却已经荡然无存。

下达完命令后，林宗转而对也和大家一样开始检查机体装备的慕羽道：“上校，这次行动你就不用参加了。”

林宗双唇紧紧闭合着，沉默片刻后，平静地说：“李海少尉牺牲了。”

但世界的可悲就在于此，你确定它是错误的，但是世界告诉你，结果是对的，只要结果对的就可以了。总好过你坚持对的过程，却得到了错误的结果。

“同意！”“嘿，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同意！”“没有意见！”

“那么。”林宗扫望了一眼手下这些成员的面孔，慢慢地道：“开始表决此提议。”

“我们要袭击这座基地获取补给？”许佳雯跃跃欲试地道。

“这么说，好和*图*书像是有点道理哦……”

呵，和那个时候多么地像。

他手指猛地一指，赫然是一处他们曾经绕过的基地！

他们是精锐机师，是人们仰望的英雄，是随时等待死亡的人。

林宗摇头，沉声道：“不，如果我是雷若的指挥官，在歼灭夜猫和狂澜小队后，多半能根据所获取的情报推断出各小队的位置。所以，这座基地，是个诱饵！我们的目标是……这里！”

他们对于所谓的未来已经绝望。

慕羽疲惫地靠着驾驶座，恍惚中，外面的光渐渐薄弱。这世界是有光的，但是否真的有光明？他胡思乱想着，像个不入流的哲学者，关心着杞人忧天的事情。但是这样的他，才是真实的他，在成长中被逐渐挤压的自我空间里，这是那个真实的他难得放纵的时间。

以人类要求的公正而言，自然是错的。慕羽也认为它是错的。

“雷若虽然改变了兵力部署，但是一些基础设施是不能轻易改变的。所以……这张地图还是有些用的。”林宗调出共享从雷若机体截取的兵力部署图，坐标箭头在上面缓缓移动着：“这里，是我们的位置。然后这里、这里，是已知友军小队的位置。而这里，是离各小队最佳距离的一处雷若基地。”

慕羽这样想着，却无从阻止他们。他们的左边是地狱，然而右边也是地狱，无论怎么阻止，都是一样的结果。所以慕羽只能沉重地点点头，郑重地道：“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