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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凌帝都是英雄。

“嗯。”

华尔修长叹一声，长身而立，道：“其实你和凌若天不是早就明白了么？世上有能力研制妖兽的，除了你们雷若，最大的可能就是我们莱茵了。”

华尔修面容一肃，淡淡地道：“你快死了。”

凌帝道：“这是要交代遗言么？”

然而他没有与凌帝回忆那些年他们欢笑、生死相依的美丽过往，此情此景，越是回忆得美丽，就越是让人心酸。自古以来，英雄只有铁血，难有柔情。

凌帝望着他，眸子锐利又带着怜悯，沉声道：“华尔修，你罪不可恕。”

凌帝就在密室内。

华尔修顺从地将他嘴里的烟取出，一甩手扔在一旁，凌帝吸得很是用力，竟然一口就吸去了大半根，烟灰在飞行的轨迹中散落，烟头在地面无声明灭。

门前警卫发自内心地敬礼，这里是莱因哈特家族住址，然而此刻竟然内里实则安排了重兵把守。由于还有雷若余孽没有落网，莱茵政府担心节外生枝，因此将雷若重要战犯分别秘密囚禁，其中最让莱茵联邦忌惮的凌帝更是被安排在了莱因哈特家族。

妖兽再一次出现在天华时，是他借着秘密访问的幌子藏下了妖兽的种子，莱茵记者所发现在雷若帝国的妖兽研制所也是他亲手布置的，甚至为了让人们相信雷若帝国是妖兽研制国，不惜在战争初期布置让妖兽参战协助雷若帝国，将利爪挥向本国同胞！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背负着上百斤的金属十字架缓缓站起，宛如神话里的天神抬起了山，硬生生地站起！

他修长身躯笔挺站着，凌帝了冰冷地跪着，两个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恍惚中电光四起，惊雷乍起！

他走到密室中心的桌子上，拿起桌上的本子，复又走了回来，道：“这就是我们这些年研制妖兽的数据，因为担心电子数据遭遇变故，所以用最原始ｈtｔｐs://www•ｈeｔusｈu•com•com的方式保存了下来。但是现在……”

他要见的人是凌帝。

华尔修沉默片刻，想了想，还是道：“对了，我们对凌天涯审讯过了，他承认凌若天是他毒死的，因为担心凌无痕被立为皇储以及你也被凌若天定为可继承之人，身为大皇子担心夜长梦多，于是先下手为强了。”

凌帝双膝跪地，双手被反扣在十字架上，手指无力搭在横梁上。他低着头，看不到表情，然而疯长的乱发却显得颓然，犹如困兽。

华尔修又将烟递到他的嘴边，神态自然地为他点上火。然后坐在凌帝面前，深深吸了一口烟。

华尔修那时才知道，原来所谓的荣耀，竟然也是杀人的剑。纸总是包不住的火的，要想有一天这样的丑闻被曝光，而家族依然能保持荣耀，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

那并非与生俱来的，而是因承重太多，在命运压迫下挣扎而成。

“都知道。”

凌帝望着他，嘴角微勾，道：“你似乎忘了，我和慕羽一样，对于危险有着敏锐的直觉，从一进这座城市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然后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确认是那些畜生让我很不爽，他们是在这里出生的吧？”

凌帝沉默片刻，缓缓提起头。他抬头的刹那，细长眸子明亮如刀锋，整个密室仿佛在那一瞬间划过一道闪电，骤然明亮。

“那到地狱再来惩戒我吧……”华尔修轻声地道：“你一直是我的兄弟，所以只是想让你做个明白鬼而已。”

“那么……妖兽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想为世界建立一个新的秩序，所有的意识形态合而为一，人们都在这种秩序下生存，不会再有矛盾，也不会再有战争。”

他修长壮硕的身躯也仿佛一座山，阴影恍如笼罩了整片人群！一时之间，竟只能瞠目结舌地望着httｐs://ｍ.hｅtushu.ｃｏｍ•coｍ，迫于那样的威势，不知如何反应！

华尔修道：“下午就是你的审判会了，有什么想要说的么？若我能做到……一定做到。”

“凌帝大人，雷若就要完了。你是雷若复兴的唯一希望，我们几个无能，生化机体只差一步就能研制成熟……殿下，你真得决定了么？”

“我杀了很多人，这里多半有很多是你们的家人，因此跪上一跪倒也无妨。”凌帝朗声道：“不过战争本来便是无情，生死自然各凭天命！何况……我不习惯跪着，也不需要跪着。”

凌帝道：“先喝酒。”

华尔修打开密室，就算站在外面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光如潮水般涌进里面的黑暗。华尔修提着酒顺着楼梯往下走，最低最深处，银白的十字架冷肃焊在地面，冰冷的金属光泽在封闭空间里是唯一的亮处。

“注射吧。”

下午15时，战后审判会正式开始，华尔修抱胸坐在审判席，望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他们洋溢着兴奋、愤怒以及某种扭曲的快|感，特别是凌帝被押解上台的时候，欢呼声和咒骂声更是雷声滚滚，将整座城市都颤动。

他依旧是那个凌帝，桀骜而强大的凌帝，就算陷入困境，依然睥睨天下，目中无人。

华尔修道：“给你带了酒，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喝酒了。”

凌帝笑得更冷了，缓缓地道：“你以为我找不到它们，那我就掀了这座城，看看能不能找到？！”

他猛一甩头，酒碗脱离，重重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然后他转身，挥挥手，落寞地道：“走了。”

“你和凌天涯等人都得死，只是雷若皇族在雷若依然有很多人拥护，为了更好的谋取利益，会拥立你的表妹凌可夜为雷若皇帝，她将会是你们雷若帝国第一个女王，也是凌家最后的血脉。”

……

然而他们大概不会想到，他们所见证hｔtps://m•hｅtushｕ•coｍ.cｏm的历史，竟然会是如此讽刺。

只是，他从来便没有想过这罪可以饶恕。

“不……”华尔修仰首望了望天花板，又望向凌帝，道：“我很难过。”

“等等！”

华尔修皱了皱眉，道：“你杀不死他，因为你也快要死了。”

那些苍老颤抖的身体匍匐跪下，泣不成声：“凌帝大人，从此帝国以你为荣！”

只是在不久之后，华尔修便明白这个梦想的代价。

华尔修苦涩地笑笑，那样的想法，在故事里，通常是反派BOSS才有的思想吧？他不是BOSS，他想要的未来，是为他们创造的未来，所以即使那样背负罪孽，他也毫不畏惧。

他的脚步声踏踏地响起，富有节奏，沉重而沉稳。似乎身躯即使已背负不可承受之重依然不屈地走向自己想要的彼岸。他面无表情，带着手套的拳却已然紧紧握着。

他的代价很简单，便是不成功便成仁！

子弹在呼啸，撕裂了空气的尖锐，凌帝骤然睁眼，手臂青筋布满，臂上黑气升腾，瞬间依附凝固，竟成片片黑色铁甲，咔嚓一声，折断了背后合金十字架！

审判很快就结束，没有人有兴趣听法官对于战犯罪行陈述，只有当听到一个个死刑的字眼才欢声雷动。华尔修望了凌帝最后一眼，准备起身离去。

凌帝咧嘴一笑，道：“抖烟。”

火光悄然焚尽，华尔修低垂着手，手上烟硝未尽，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酒，道：“这酒没有以前的味道了，那么，我先走了。”

“凌帝大人，生化机体于人体损害性尚未知……如果……”

“她只有十一岁！”

凌天涯颓然倒下，睁大了眼，血从他的额头汩汩流下，身躯不断地抽搐，最后静止不动。

烟雾中，他俊美让神都为之嫉妒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淡淡的伤感忧悒。

那么，是该嘲弄他们的愚蠢吗？

华尔修的脚步不疾不徐，但在寂m.hetushu.com.com静得针落可闻的密室内却听得清清楚楚，然而凌帝依旧低着头，就连耳根都没有动。华尔修也不以为意，修长的身躯索性席地而坐，打开了酒，酒很香醇，片刻便驱散了密室的潮味。

凌帝突然断喝一声！他的声音雄浑有力，内里透出的杀伐气息竟然让整个广场的人群都为之静了下来。

“那么，第二件事呢？”华尔修站起身，眯着眼睛，缓缓地道。

这几日莱茵联邦首都纽西来热闹非凡，第三次全球大战的胜利让莱茵联邦陷入了狂欢。这是属于世界的胜利，而作为联盟领袖的莱茵联邦，更是莫大的荣耀。纷涌而来的各国记者们早在几日前就将整个纽西来的旅馆挤爆，以至于就连民房都变得炙手可热。

“我还有两件事没做。”凌帝冷声道：“第一件是，凌天涯为夺皇位，不惜杀父弑君，为我雷若帝国之耻，必得我亲手诛杀！”

华尔修皱眉，凝视着凌帝。

华尔修笑了一笑，将酒倒满，像是奴仆般将酒碗送到凌帝面前，凌帝一口将碗咬住，仰首将酒灌下！酒哗哗洒落，浸湿了他的脖子，他破旧的衣裳，水迹蔓延，像是燃着一团烈火。

“华尔修少将！”

公与过，自有人评说，不过只是身后事。

下午就是隆重的庆祝仪式，听说连带着对雷若帝国战犯的审判也将公开举行。因此很多民众都翘首以待，准备见证这历史的时刻。

所有人都悚然看着凌帝，望着这个凶厉的野兽，像是在绝境之中，他无声地嘶吼穿透了云霄！

华尔修紧抿着唇，似乎听见很多年前，那个少年站在宇宙星空下，虔诚而认真地说着自己的未来。

所以，慕羽，抱歉……所以，凌帝，我只能走下去，抱歉……所以，黑隼的各位，等我到地狱在向你们忏悔吧……

“注射，这是命令。”

华尔修径直穿过走廊，进入父亲书房，书房内空无一人，然而他并不是来找父亲和*图*书。

华尔修灭了烟，意味深长地笑道：“若她再大几岁，从此世上便没有雷若凌家。”

实现他梦想所期待的，让莱因哈特家族所建立的功勋高于研制妖兽耻辱。

那个时候，还有一位名为慕羽的少年在他的身旁，那时慕羽对于他的梦想无言以对，他知道，这个未来太过疯狂。

凌帝依然闭目，淡淡道：“他该死，我会杀死他的。”

风从门口呼啸而下，搅动着他华美的暗金色碎发，然那眸子却倔强地一眨不眨。

警卫们立刻举起了枪，凌帝却闭上了眼。

凌帝说的对，他华尔修罪无可恕。

“我要有一天，人类在蓝天之下，看清自己的未来，让命运清晰展现在人类的眼前！我也要有无数个未来，人们仍然能记住我的名字！”

“你们打算怎么做？”

站在他旁边的凌天涯脸色苍白，却见凌帝高大身躯骤然扑了过来，在众人惊呼之下，凌帝闪电般旋转，十字架重重地砸向凌天涯的脑袋，轰然一声，血花飞溅，脑浆横流！

华尔修瞳孔骤然凝缩，沉声道：“就地枪毙！”

凌帝盯着华尔修许久，淡淡地道：“你很得意？”

那些回忆打动不了凌帝，所以不如不说。

背负着家族的荣耀，因此需要将家族的耻辱也要一并隐藏。妖兽是莱因哈特家族发起研制的，一旦被公之于众，先辈所传承的荣耀就将毁于一旦，从此成为历史的罪人。

凌帝闭目，于是方知，刚强如他，竟也有不忍看的场景。

一簇野火，从他手掌凭空浮现出，顷刻点燃了本子。火光中，华尔修的表情漠然，俊美如一尊精致完美的艺术雕塑，只是他的眸子，他抿住的唇，隐隐透着狠厉狰狞。

华尔修望着这样锋芒毕露的凌帝，默然点上一根烟，又掏出一根，递到凌帝面前，道：“来一根？”

回忆如潮水般涌进。

城破的那刻，他在机体仓库，站于撩杀脚下，面前是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垂垂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