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风云变
第一百五十二章 继往开来
祢衡沉默了良久，一声叹息。
“自……自然。”祢衡莫名气短。
祢衡呲牙咧嘴地说道：“死尚不惧，这些许疼痛何足道哉。”
刘协看了法正一眼。
祢衡斟字酌句地开了口，顺着他给孔融提的建议，为张喜开脱。
“还能坚持吗？”刘协问道。
刘协顿了顿，最后说了一句。
祢衡愣了一下。“陛下，衡上书所言的是孟达。”
远处，祢衡停住脚步，扭转身体，看向法正。
“为苍生请命，你也配？”
法正看看他，没有坚持。他挽着马缰，看着祢衡渐渐走远，眼看着就要消失在夜色之中，突然大叫一声。
“哦，怪不得。”祢衡冷笑道：“一丘之貉。”
祢衡上了马，向法正晃了晃脑袋，示意可以走了。
“你是想说天下苍生吗？”刘协转过头，眉头轻扬。
如果他是真勇，天子就是召他问计。如果他只是无知者无畏，那天子就没兴趣和他说什么了。
“这个……一千万？”
祢衡咬咬牙，躬身再拜，然后和*图*书跟着法正向外走去。
祢衡看着越来越深的夜色，心里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天子虽然年轻，却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他倒不在乎天子是不是封他为官，他更担心得不到天子的认可。
阎温看着远处，眉头轻皱，若有所思。
“知过能改，还有救。”刘协收回不怒自威的目光，看向远处。“听说你见过张喜，说说张喜其人吧。”
“应该不止。”刘协摆摆手。“就算是一千万吧，你猜反对度田的人有多少？有百万吗？”
两人沉默而立，气氛变得极为尴尬。
听说阎温是天水人，法正扬起了眉毛又放平了，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祢衡慢慢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刘协一眼。“陛下度田之意，看来是绝不更改了？”
“你很聪明，也想做一番不朽的事业，但既无防身自保的能力，又无藏拙守弱的智慧，四处树敌，和寻死有什么区别？就算朕想用你，以你现在的状态，你又能办成什么事？”
刘协无和图书声而笑。
“陛下说得是，衡孟浪了，不知自惜。”
“天子曾说，大汉的希望在你我少年。少年强，则大汉强。少年兴，则大汉兴。唯少年意气，敢为天下先，才能推陈出新，继往开来。切莫自弃！”
刘协没有再说什么，示意法正退下。
和一个愚蠢的人讨论问题是浪费时间。
祢衡来到宫中。
杨彪的儿子杨修是汉阳太守，有三千汉阳步骑随天子入驻关中，汉阳人在关中自成一派，影响不小。
祢衡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来到刘协面前时，他稍好了一些，但还是很狼狈。
过了半晌，刘协一声轻叹。“早知你说这些陈词滥调，还不如问鬼神呢。行了，你回去吧，朕已经知道你想说些什么了。你和孟达的个人恩怨，你们自己解决，朕没兴趣参与。”
祢衡急了。“陛下，这怎么是个人恩怨，这是关系到天下……”
不管天子有多少不足之处，能在逆境之中力挽狂澜，向死而生，不m•hetushu•cｏm•cｏm到四年就逼得袁绍俯首称臣，重建太平，天子无疑是上天眷顾之人，是真正的少年雄主，即使是与秦皇汉武相比，也毫不逊色。
听到消息的孔融从府中赶了出来，只看到祢衡隐隐约约的背影。他向阎温打听了一下情况，得知是宫里来人，请祢衡去见驾，倒是松了一口气。
“刚才那个法正，和孟达是好朋友。”
“张喜身为大臣子弟，弱冠为郎，为朝廷效力近四十年。虽无丰功伟绩，却也立身持正，无可指摘……”
“贾谊虽英年早逝，但他为天下谋太平，立志高，用意深，故名千古留名，岂止是一书生？你虽然过目不忘之能，有举一知十之智，但你只看到个人恩怨，只看到眼前利益，哪里有半点为苍生之心？”
张喜的事有什么好说的，孔融正为写传记而挠头，他虽然没有执笔写，却也不能拆孔融的台吧。
刘协静静地听着，既不反驳，也不解释，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如果野外，你和他狭路相逢，和_图_书他要取你性命，你能自保吗？”
“怎么，嘲笑过你的孟达罪不可恕，被你骂过的张喜却不能说一字？看来你也不是无所畏惧啊。”
“我自己走回去，不用你送。”
祢衡无地自容。
祢衡刚要说话，刘协提醒道：“朕不是开玩笑。”
祢衡静静地站了一会，缓起举起手，扬了扬，然后转过身，大步向前，消失在夜色之中。
早知天子找他是说张喜的事，他根本不会来。
刘协点点头。“除非你能找到更好的办法，让天下不再有饥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不要金马门上书了，直接求见吧。就算是半夜，朕也会起身接见你，向你问计。”
祢衡越说越觉得无趣，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你猜一猜，从中平元年到现在，死了多少人？”
法正上前请罪。因为去得急，也不知道祢衡不会骑马，没有带车。
祢衡愕然抬头，紧跟着勃然大怒。“陛下半夜召衡入宫，不问天下苍生，而是想以威武相逼吗？”
法正也没多说什么，翻身上马，和_图_书拥着祢衡去了。
“知而无畏，是真勇。无知而无畏，是愚蠢。你是真勇，还是愚蠢？”
“祢正平！”
“……”祢衡有些后悔了。
祢衡语塞。他虽然狂，却是个聪明人，听得出天子的意思。
祢衡深吸一口气。
出了宫门，法正还要再送，祢衡却下了马，将马缰还给郎官。
“天子还真是求贤若渴啊。”
刘协抬起手。“送他出宫。”
虽然路程并不远，但法正一路催得急，祢衡的臀部和大腿都被颠麻了，下马的时候是从马背上滑下来的，站在地上时，两条腿也并不拢，走路像鸭子，一摇一摆。
“唯！”一直站在远处的法正走了过来，伸手示意。
“不解决度田，最多百年之后，黄巾之乱就会再来一次，再死一千万人。”刘协转过头，逼视着祢衡，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也许看不到了，但你的孙子应该能看得到。如果他们知道，你曾经有机会解决度田，消除这场灾难，你却囿于个人恩怨，什么也没做，你说他们会不会扬了你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