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行天下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变则通
士孙瑞在左，端坐马背上。花白的胡须被风吹乱，儒雅中多了几分随性。身后的步兵营、射声营全副武装，做好了演习的准备。
区别是显而易见的。
李膺、范滂可以为正义慷慨赴死。
可是当袁绍上请罪疏，承认自己之前做的都是错的，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而欺骗世人，所谓正义不过是几句谎言，他们还有什么正义可言？
他们当然可以继续顽抗，但他们再也没有掩饰的理由。他们再也不拥有正义，他们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战。
刘备在右。经过大半个月的训练，他身后的将士队形更加整齐，神情也更加肃穆。
本来嘛，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战也没什么羞耻的。只是对于习惯了用正义来伪装自己的士大夫而言，这和赤身果行没什么区别，多少有些不习惯。
这些都是经历过血战的精锐，正如台上的天子、贵人。
本朝养士百年，士大夫竞以气节自励。为了正义，哪怕是反对皇帝，哪怕是违反法律，他们也可以问hetushu.com.com心无愧。
审配歪了歪嘴角，松开了田丰。
十年前的北军也好，西园八校也好，都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衣甲也许更鲜亮，精气神却完全不能和眼前的这些精锐将士相提并论。
名不正，则言不顺。
审配连忙起身，披上外衣，推门而出，赶到田丰身后，一把抓住田丰的袖子。
如今袁绍被俘，改朝换代已经成为泡影，坚持下去的理由只剩下一个。
袁绍可以被俘，甚至可以死，都不影响他们追随袁绍，甚至打着为袁绍报仇的名义继续战斗。
田丰张了张嘴，眼神在飘飞的大雪中越发迷茫。
他们也可以为了正义对抗朝廷，哪怕袁绍矫诏称制，不臣之心路人皆知。
“元皓，元皓！”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回到洛阳，还能看到王师。”人群中，有风尘仆仆的老者如是说，涕泪纵横。
有了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们才能理直气壮，以正义自居，然后聚集在一m•hｅｔushｕ•ｃom•cｏm起，与朝廷为敌，希望在改朝换代的大潮中分一杯羹。
宽大的校场上，五万多将士鸦雀无声，静静地等待着校阅的开始。
田丰已经走到阶下，听到声音，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来。
“元皓，还有机会吗？”
大汉有如此英主，袁绍岂能不一败涂地。
随着鲜于辅、田豫率领三千幽州突骑赶到洛阳，参与大阅的总兵力达到了五万四千余人。
田丰转头看着审配。“你是说，有没有与你同样想法的人吧？”
但更大的区别却是虽然眼前这些将士一看就知道是精锐，围观的百姓却不害怕，反而更加心安。
审配点点头。
天子是圣人，能将虎狼一般的西凉人教化成文明之师，让他们协助地方耕种、防汛，山东州郡的将士又怎么可能祸害百姓？
有的人是因为利益不在冀州，有的人则是因为利益有限，不足以让他们拼上身家性命，一条路走到黑。
没有了正义的旗帜，他们就是一群逆臣、反贼。
虽说绝和-图-书大部分人追随袁绍，与朝廷为敌，为的都是利益，但没有人会直接承认这一点。他们会为自己找各种理由。
筹备时间长，消息也放出去很久，从周边县乡赶来观礼的百姓不少。其中不乏知道十多年前孝灵皇帝校阅的，自然而然的和眼前这些将士进行比较起来。
“人皆云孝灵皇帝荒唐，以今上观之，只怕不然。”一个读书人模样的中年人抚着胡须，若有所思。“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岂能墨守于成规，学步于邯郸。”
校阅总指挥韩遂立马小华盖之下，背对天子。虽然他也是经历过无数血战的名将，可是一想身后的天子，他还是有些后背发紧，不由自主的挺直身躯，生怕被天子看出一点老迈。
“会有。”田丰眼中闪过痛苦之色。“可是败局已定，拖得越久，对我冀州伤害越大。正南，你真要走到那一步吗？”
一场大雪过后，阳光普照，刘协在马云禄的陪同上，登上了新修复的高台。
郭武和-图-书、赵云、刘和率散骑侍郎近百及甲骑三百，环立台下。
诸葛亮、庞统等散骑常侍侍立一旁。
台高十丈，建华盖、大纛。
建安四年，腊月。
一阵风吹了进来，审配打了个寒颤，突然惊醒，连忙叫道：
段煨、杨奉、董承、杨定四将军各率精锐，列阵四角。
在校场四周，站满了前来观礼的百姓，不少人为了看得清楚，爬上了城墙和树上，就连远处的洛阳城上都站了不少人。
四百余人，数量虽不及总兵力的百分之一，透露出的凛冽杀气却让无数人动容。
“我审配岂是不战而降之人？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让他们看看，冀州多烈士，不是中原那些懦夫可比。”
是不是精锐，有时候甚至不用操练，只要看一下身姿、眼神就能区别出来。
可以想象，在袁绍这道请罪疏公布天下之后，会有一些人退出邺城，退出冀州，避免与朝廷正面为敌。
四民皆士，至少能让大汉再辉煌四五百年，直到另一个圣人出现。
正义。
经过多次接触，和图书他对天子的了解越多，越觉得天子高不可攀，是当之无愧的英主。看起来崩溃在即的形势，被他轻轻一拨，就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虎贲、羽林居中，五百女骑站在羽林队伍中，身姿挺拔，英气勃勃，丝毫不逊色于一旁的羽林骑士。
与他们鄙视的黄巾蚁贼无异。
留下的要么是没有退路的死硬派，要么是利益太大，舍不得放弃，只能孤注一掷的赌徒派。
在他的身边，依次是徐晃、臧洪、鲜于辅，向两列延展开去。
刘备昂着头，凝视着将台上的少年天子，心跳有些加速。
谁能想到，黄巾的主张会在天子手中变成现实，天下大乱也成了度田的契机，光武皇帝没能做成的事，竟然被天子做成了。
只可惜当初没有听关羽的，早早向朝廷称臣，否则现在韩遂那个位置也许就是我的。
——
比如身为士大夫，理当反对强权暴政，舍身取义。
比如身为门生故吏，理当为师门故主效力。
在刘备的身边，依次站着娄圭、蒯越，以及从扬州赶来的太史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