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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枭

作者:冯精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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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第八章

第四部

第八章

“用不着你说。”他一挥手,“你们都是闯荡江湖多年的人,谁也不会为啃一口香饽饽就吐血本。请这四小春来,不过是咱们干了一场,这会儿图个和气。上菜。”
小黛玉像得到了某种允诺,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倩影像火焰似的摇摆着,无声无息地伏到了他的身上。半明半暗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他用手掐了掐她的脸蛋,眼中有个火花闪过,肩膀接着一耸,正欲起身把她翻下去,眼中的火花又倏地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种无可名状的失意感。娇憨也从她的脸上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迷惘。他用拳头狠狠地擂床板,她吓了一跳,还没明白过来,就被他推了下来。他一骨碌翻身坐起,含混不清地咕嘟了一声,两手狠狠地搔了搔头发,用泛着血丝的眼睛凶煞煞地四下看着。
“还没有砸饭碗的后顾之忧。”卞梦龙补充道。
“既谈正事,这几个女子是不是该走了?”吉顺说。
“五千,立字据吧。”打了个响榧。
“谁跟你谈价码,”卞梦龙带着三分醉意,“我只问你一句,一辈子是像今天这么过好哇,还是上街讨口好?”
除却大城市租界中外国人开的赌场,南京的赌场与各地的一样,无非是明堂子、私窝子和摆片三种,摆片没有固定的赌场,由帮会头子、旧军官和富商充当“片官”,临时邀相识的赌客到某公馆或其他方便之地聚赌。由于招揽的俱是有钱人,没有家产做抵押者和*图*书不邀请,所以俱是现金交易。这种聚赌有饭菜以至鸦片招待。可放赌账,输了钱也可拖欠一段。片官负责赌场的一切,但不与赌客对赌,不管输赢,进出数的一半成为片官拍的头钱。片官有发财的,但聚赌时间、场地均不固定,所以来钱是不稳定的。私窝子赌场相对固定些,规模多不大,但赌注大。每人都几千几百地大进大出。私窝子多是为某种经济甚至政治利益而设置的。如银行或银号为放赔而私设窝子,利息比放款高一倍。有的大公馆设私窝子,目的不在那点抽头上,而是为了联络党羽,发展势力,行贿于其他官员以及掩护其他的更大的交易等等。而机构设置最“正规”,进钱最快的赌博场所,一般地说是明堂子。明堂子中赌法金,终日里,中小商人、中下级军官、职员、店员、艺人、工匠、烟贩、娼妓、散兵游勇、地痞流氓,若干人等川流不息,甚至官僚及富商者流中人也偶尔光顾,其间总如赶市赛会般热闹,进入现金额极大,赌场方面不设任何招待,只管抽头,值百抽五,不管你是输家还是赢家。有的摊位则收得更高。
卞梦龙捻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待那三个股东也签罢字,他拿起契约吹了吹,一折掖在袖筒中。然后一把搂过来小黛玉,乐呵呵地说:“委屈了几天,是吧?回房间去,看我给你来个‘春宵苦短’。”
卞梦龙搂过小黛玉,hetushu.com.com“五千,多一个子儿也不给。”
正在这时,冀金鼎推门探进个头来,朝他眨了下眼,点了下头,晃了下拳头,又合门而去。
“她们不妨碍别人谈正事。”他说道,“这是小元春、小迎春、小探春、小惜春,她们今天晚上全让我包了。这样吧,四小春各找个如意的去吧。”
吉顺把小元春推开,“卞先生,挑明了说吧,即便你给我们各位搞来一个女人,价钱我也不会让。”
“来了。”冀金鼎进门通报。
吉顺和三个股东模样的人互相看看,参差不齐地说:“当然这么过好,有女人,有肉,还有酒。”
吉顺傻了,求助地看着那三个没了主心骨的股东。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脸涨得通红,让小黛玉直犯傻。
冀金鼎把桌上的盘碗忽拉一下推开,用袖口擦干污渍一指,“就在这里签字画押。”
聚友会馆是个明堂子。卞梦龙想把它搞到手,但光用赌怕还啃不下来。搬出潘大肚子敲山震虎怕也作用不大。因为凡明堂子后面都是有根的。
聚友会馆的根不粗。它原是一个川籍的稽勘局官员筹集两万元所创办的。创办时宗旨是为四川江宁南京同乡互谊,实际上那时已设了赌。但它的稽勘局来头和“筹集军饷”之名给撑了撑腰,军警巡查时甚至还要绕道避开它而行。至袁世凯死,那个官员下台,会馆的后台一下虚了,秦淮河的老赌棍吉顺趁机筹集了一万元https://m.hetushu.com.com的股盘下了它。吉顺也是川籍,除了在赌界吃得开外,在南京地面上什么都不是。他盘下会馆本是为了发财,但一经盘下才知道这碗饭难以下咽。这一年来,他几乎拿出了大部分抽头打点地方官员、军警及附近的地痞流氓。诸路人等都被养肥了,会馆才算正式上路。这半年来,聚友会馆的赌博生意兴旺,不说日进斗金,一日下来,该分的分,该送的送,该抛的抛,也总还能剩个几百至一千大洋。但这几个台面上的人心里并不踏实,就怕有个风吹草动,黄了他们的好日子。民初黑是黑,毕竟中国自古就禁赌博,且这几个股东不是捞了一把的暴发户,就是生生踢腾上来的,谁也没个稳稳当当、牢牢靠靠的后台。
“两万就两万吧。”冀金鼎双手交叉在胸前倚着门说,“我拿五千块的底儿,到你们会馆打两枪就能翻出两万。”
吉顺看看契约,从木盘上拿起毛笔颤巍巍地下笔。
小黛玉走到窗前,贪婪地吸了一口室外的空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卞先生到底怎么啦?他和冀金鼎明明在隔壁枪赌中发了财,从那以后两天过去了,这是第三天了,可这三天来他连理都不理她,没早没晚地一个人躺在床上琢磨事。她从窗前回身,到梳妆台前坐下,在镜子里照着,那浓妆艳抹的面孔上,仍是一副惶惑不安的样子。
聚友会馆的吉顺带着三个股东模样的人阴沉沉地走进来,站定不动。卞梦龙就和-图-书像没感觉似的亲了小黛玉的腮一下,伸出手往前一比画,示意来人坐下。
她在镜前整了整头发,回过身来,只见卞梦龙仍动也不动地斜躺在床上,那无精打采的样子与整齐闪亮的锦缎被褥形成了鲜明对照。他这时朝她抬起目光,款款地打量她,懒洋洋不慌不忙地观察她,既没笑也没生气,在那惺忪的眼神中渐渐流露出一种感兴趣的神态。
他一招手,四小春停唱,却在原地未动。
傍晚时分,盼盼苑的大房间那个兼作点戏茶厅的放假山的房间里,元、迎、探、惜四小春清嗓。一个老琴师在一侧弹弦子,卞梦龙拥着小林黛玉在看。
他的心里当然不是小黛玉这样的窑姐儿所能估摸的。
吉顺坐下,咳嗽一声,“谈谈正事吧。”
“我就知道你要在我们被灌迷糊的时候谈正事。”吉顺一抹脸,变得毫无醉意,“还是那句话,我的价码也一个大子儿不让。”
“那就打两枪再说。”吉顺色厉内荏。
“什么!”吉顺站起来,“两万!少一个子儿不干!”
“真到那时候,”卞梦龙剔着牙说,“我吃进这个会馆,你们这几个我一个也不留,还女人酒肉呢,全到马路上喝西北风去吧!”说着把一张庄票往馆主面前一扔。
“我要打三枪呢?”冀金鼎懒洋洋地说,“你卖了房子也付不出四万现金,找谁哭去呀?”
四小春笑嘻嘻地过来,小元春拉住吉顺,余下三个也各找了馆主带来的人。
卞梦龙醉醺醺地说:“和图书现在可以谈正事啦。”
吉顺推开小元春。“你打算多少钱吃进?”
“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吉顺问道。
“这还不明白,我把会馆盘进,你们各仍其职,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谁的饭碗也砸不了。”
让小元春搂着的吉顺并不自在舒服。说道:“今晚可是谈一笔大生意,这个样子怎么谈?”
他笑呵呵地说:“搂着个小姐怎么就不能谈生意啦?玩归玩,咱们照谈不误。”
小凤仙用木盘托着个契约出来,笑盈盈地放到桌上。
盼盼苑的妓|女常到隔壁去赌,聚友会馆的人常到隔壁去嫖,两家的人彼此摸底。卞梦龙不用去问别人,从小凤姐的嘴里就把隔壁的根由搞清楚了。要说连锅端了它,他自己也是个秦淮河地面上的生人,拿上海话来说无非是个“小开”,没本事下大手段,而小打小闹又无济于事。凭着灵光的脑子,拉上个冀金鼎不轻不重地给它来了几下,足以让它晃三晃,又拉上个没长脑子的潘大肚子走了一圈,让吉顺等人不摸虚实。他们舍不舍得撒手让出会馆,也就是这几天的事,而且让与不让,决心在忽悠摇摆之间。自冀金鼎给吉顺搁下“三天之内必须答复”的话后,到第三天仍没动静,所以卞梦龙烦得厉害。
冀金鼎带头,四小春齐上,一盘盘菜端上来,很是丰富,淮扬风味很对味,吉顺等起初说麻辣不够,只是很快便杯盘狼藉。酒一腹身子,肉一填肚子,人就快没个形了,吉顺等四人和四小春尽管嬉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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