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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枭

作者:冯精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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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部 第七章

第八部

第七章

“滑头,你把区二已搞得让我无法接着受用了。到了这步田地,你该露面了。”
风不吹,草不摇,花厅里静悄悄的。唯有自鸣钟在滴滴答答地低唱。
“我这点事算什么。”刘亮往上抬了抬身子,“早年间,津门混混儿为夺老店摆阵,那阵才叫邪呢。有比试在烧红了的铁板上走的,有比试在烧滚的油锅里用手捞东西的。还有一位店主,为让对方死了心,在对方来夺店时,熬热一锅油,当场跳入油锅炸死,从而奠定了子孙们永世衣根食基。”
怎么会赶得这么巧呢?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是在区二快得手之际。把头玩老举算不得什么事,码头工人从不过问,怎么突然间会在这上头生事,而且偏偏生在区二身上?区二的全部本钱就是一张脸,而津门老混混儿哪儿都不伤他,偏偏坏了他的脸,这个“穴位”怎么就扎得这么准?
阴影像张黑纱般飘落下来,笼住了他的全身。莫非有人看穿了把戏,才在半道上横插|进来?想到这儿,他的心尖颤了一下。
他摆了摆手,笑笑,“津门混混儿那些旧事不必提了吧。我倒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区二泡老举的?”
林寿山看出来了,郑达天不是轻易玩得转的。正欲罢手时,传来一个消息,郑胖子的宝贝女儿从海外回来了,而且正是待嫁年龄。他暗自思忖,郑胖子两公婆,男的像个酒缸,女的像个肉墩,又能生出什么像样的女儿。一打听,果真,矮胖丑陋。那次,到郑胖子家串门,看到郑丽珠涂着血红的大嘴唇,英式运动短裙下是两条短粗的肉腿,他不禁着实替郑胖子叹息。这时,一个念头贼溜溜地潜入了他那分外好使的脑瓜。
他找到了警察所,说妓寨的事是手下的把头不对,工人上门报复,自家的事自家了。和-图-书警察所看见流血的双方是烂仔把头和扛大个的,油水不大,正不想管,又见他出面了,就势也就不理这事了。
从窝棚里出来,林寿山所想搞清的事毫无结果,但也算明白了一点:刘亮东拉西扯,始终回避事情的来龙去脉,凭这点就可以断定,整治区二的事并不那么简单。
“走到那里就碰上了呗。”
林寿山看都不看他,闭目养神,半晌才拖长声音问道:“你可是叫区大?”
没想到,头一日见过郑丽珠之后,他回来后就翻脸了,说宁愿在码头上扛大个,日后娶个苦人家子女,也不能泡上郑家的丑小姐。林寿山早料到会有这种结果,只有规劝他,他却提出了一个条件:幼时,他与一个邻居小丫头一起拾破烂,玩泥巴,在残垣断壁间过家家。后来,他们都大了,她却因贫困而沦落为娼,那些蹂躏过她的人给她起了个“花名”——“绿裤衩”。他对林寿山哭喊道:“我可以按你说的去泡郑家的那个阔小姐,但晚上要和海棠寨的‘绿裤衩’在一起,林老板你要给我包月。”林寿山当时想了想,倒也算人之常情,总泡着郑家的丑八怪,这个靓仔是受不了,是需要个有样子的老举调剂一下,对他的心情有利,对整个事情也就有利。况且钱也用不着多出,只要托着自己的名,向码头上的人多摊点花枝费就行了。于是便答应了。
林寿山把他请到家里,在他惶恐不安之际,向他交了底:今后他的身份是林寿山的亲外甥;不叫区二了,改名为区敬珠;将被安排到郑达天家中,追求其女儿郑丽珠;事若成,将在郑家的彩礼中抽头;如能以女婿身份揽下郑家的部分事业,则就彻底出头,林寿山为他添置了衣服及必要的行头,教以礼仪,甚至和_图_书还给他念了一首著名的洋诗人写的著名的洋诗,大意是一群权贵没命地追求一个少女,少女则一个也看不上,倒是一个路人的一声沉重的叹息,打动了少女的芳心。对这首诗,区二怎么也听不明白,直至林寿山光火了,用指头戳着他的鼻梁告诫道:“到郑家,在郑丽珠面前你不要做声——你一张嘴就是‘丢’和什么乱七八糟的广东俚语——只要像心里搁着件什么事一样(比方说你娘死了),在一边呆呆地看着她就行了。蠢货,听懂没有?”他似懂非懂,却也就这么上阵了。
“阿亮,”他执拗着自己,勉勉强强地用当地的风俗叫了一声,接着掏出一沓钱放在床边,说,“你替我锄了奸,我得谢谢你。这五十块钱是给你养伤用的。”
“津门混混儿的事咋能不提呢。”刘亮像是谈兴正浓,“混混儿打群架那才叫热闹呢。开仗前要‘抽死签’,抽着死签的,得冲在头前,死打死剁,就是当场不给打死,事后也得顶名投案……”
这场见血的事可怎么个了呢?眼下只有先顺水推舟,把人给稳住,日后再说日后的。
心口一阵难忍的疼痛传遍全身,林寿山蹬蹬腿,醒了。
事情往后的发展比林寿山预计的要好,要快。被强行改名为区敬珠的区二,心里装着“绿裤衩”,也装着囚禁她的昏暗破旧的老举寨,在暴发户的富丽堂皇的宅邸中,沉默寡言,神志恍惚。这种形象在郑丽珠的心目中却被曲扭成了持重、羞怯等等,平添了很多男子汉色彩。于是,在他完全意识不到的情况下,他迷住了她。而对区二区敬珠来说,泡了郑丽珠若干次后,习惯了,也不觉得她是多么无法忍受了。在头一次Kiss之后,他使出了在老举寨中学来的调情手段,大胆而花哨,和图书使得充满了饥渴的郑丽珠又惊又喜,又迷又贪。
卞梦龙大步走入花厅。
“正是。”卞梦龙反问道,“区二呢?”
家人来报:“林先生,有个男人要来见你。”
大盘子一定,林寿山带了几个手下的,扛了口肥猪到窝棚区来了。犒劳是一方面,他还想搞明白一件事,给区二包老举的事藏得很深,这些扛大包的是怎么摸到这条线的?
刘亮默默地看了眼钱,躺着没动弹。
他在床边坐下,感慨道:“到底是老了。区二是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人。我老眼昏花,居然就没看出来,还让他负一方之责。你们倒是一眼看穿了他。”他上来就想往正题上引。
冥想了一阵,他抚着自己松弛的面颊,反倒惬意地笑了笑。如果真有这么个人的话,也不是存心跟自己作对的。按理说,这个人既然能摸到区二包老举,那就同样能摸到包老举这笔钱的来路。但放出的风,倒是闭口不谈钱的真实来路,而一口咬定是区二克扣。如此颠倒黑白是什么意思?只表明这个人只是要把区二挪开,要跟林寿山继续合作。想到这儿,他缓缓地向躺椅仰下去,自语道:
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来得及认真琢磨这事,而当他把事情的各个部分拢在一起之后,便感到疑团像发酵般迅速地膨胀起来。
“诈出来的呗。”刘亮干脆侧过身,用单肘撑出身子,“林老板,要想听混混儿的事,我三天三夜也讲不完。混混儿打架,乡甲局说的是弹压,实则不管……”
窝棚区少不得泛起一阵骚动。大人孩子探头探脑的,疑惑地看着,谁也不知老兔崽子安的什么心?
进窝棚后,他先见到一个在床上疼得呻|吟的人,又见到一双惊愕的眼睛,继而,呻|吟停止了,惊愕的目光转而愤懑。津门混混儿,不在仇家面前显出一点和*图*书软,更不露半星痛。他明白了,这儿的人并不因区二的劣行而把他当成为人。
……
林寿山可不是瞧着别人发了光知道眼红的人,但凡真正叫他眼红的事,他就要插一杠子,从中分肥。不难看出。郑达天的货在码头上进进出出,他的人在码头上装装卸卸,这两个人要联起手来,不说大吉大顺,起码对双方有益无害。他打的是这个主意,郑达天却对他毫无兴趣。郑胖子大面上是粗俗的,碰到沾钱的事却比蚊子腿还细。他把着一摊,这摊就是他的命根,他的基业,他的摇钱树,断不能叫任何外人染指。对林寿山这种满能在运输上卡在脖子的人,必要时也得当大爷敬着,但对提出的代销一部分货物的要求,则始终客客气气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警察没上门找麻烦,倒是林寿山上门犒劳来了。
眼看要成了,眼看大把的彩礼要到手了,眼看郑胖子要被罩上个笼头,突然,区二被破相了。
他体察到了这点,一路向窝棚里的人点头,并在一个把头导引下进了刘亮的窝棚。
林寿山掐断了他的话,“阿亮,我要问的是,你们怎么连区二泡老举的地方都搞到了?”
他开始在旗下的码头工中物色上了。穷困之人不见得长得就潦倒,他那个码头上有的是漂亮的广东小伙儿。他在漂亮中挑顶。俗话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这话正应了区二。区二自小就是个癞小子,到了码头上干活时。也没个正形。不说把头们对他动辄拳脚,就是穷弟兄们瞧着他也不成器。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倒一夜间成了把头,此中的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林寿山自负地“哼”了一声,“叫他进来。”
手底下的人把那天夜里在妓寨里目睹“混混儿摆阵”的人盘问了个够,把结果告诉他后,他心里踏实了和-图-书。区二还算识相,被折腾成那样了,也没敢把他为他包老举的事说出来,更深一层的交易当然被捂严实了。那几个津门老混混儿也算对得住他,他们口口声声说是区二克扣工钱包老举反嫁祸于林老板,不仅给他洗了个干干净净,而且给他的恶行找了个垫背的。
“那怎么连他包月,包的是谁都知道了呢?”
林寿山无声无息地躺在躺椅中,俨然没有呼吸,没有脉搏的一具僵尸。
如果真有这么个人的话,又会是谁呢?郑胖子再滑头,在这事上也是蒙在鼓里的,可以不去考虑。是自己手下人干的?也不像,那又会是谁呢?
说起来,林寿山原来还是个搞学问的人。他出身于广东惠阳的名门,早年间曾留学法国,学船舶工业,还在一艘法国船上干过几年轮机长。长年在世界各港口跑,他发现码头这块很肥。码头上简单劳动多,搬搬扛扛,工人流动性大,很难形成产业工人那种维护切身利益的行帮,因此易受当地恶势力操纵。西方大国各大港都有这种现象,当地势力通过盘剥码头工人,聚敛财富的速度很快。而在中国,由于海洋运输极落后,码头业亦随之落后,这上的油水也很难为人所注意到。意识到这一点,他放弃了薪水远不丰厚的轮机工作回到广州,利用官场和港口中的老关系打下了自己的地盘。不久,赶上欧战,广州的海运业在欧洲战争需求膨胀的刺|激下,有了些生机,码头业务相对繁忙起来,他在这个过程中狠捞了一把。欧洲战事消停后,他倒不打算止步,初步的得手大大刺|激了他的贪欲,他只想着从多个触角入手,越捞越多,事越搅越大。
郑达天的货物都是在他那个港口进出的。看着一批批货物进进出出,细检一下货物种类,他不难了解到鑫昌货栈的这个矮胖子富得流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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