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谁家新燕啄春泥
第四十八章 河中除树（下）
“嘿，瞧我这记性，一高兴把这茬忘了。”王老虎哈哈大笑道：“姚长子在我们县太爷的船上呢。”
沈默满脸委屈道：“堂尊恕罪，学生不是不知礼数之人，只是学生有不能跪的苦衷。”
“学生王贵发拜见二位县尊大人。”王老虎虽然有个监生身份，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唬一唬老百姓、镇一镇小官员还行，但遇上进士出身的正途官，还得乖乖下跪。
“这就到了。”王老虎苦笑一声道：“某家虽是不得已而为之，但终究还是食言了，这回算某欠沈公子的，他日若有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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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头会的大船放下舷梯，王老虎亲自站在梯口，迎接沈默和沈京上船。
待堂尊恩准起身，王老虎一骨碌爬起来，向吕县令拱手道：“老公祖，孩儿把沈公子给您请来了。”
“你……”沈京还要发作，却被沈默拦住道：“不知贵县令在什么地方？和_图_书”
两船船舷相接稳了，王老虎便带着他俩跳过去。
“我看是还想刁难我们吧！”沈京气呼呼道：“怎能食言而肥呢！”也不怪沈京生气，王老虎已经说过，只要完成这关就将长子送还，谁知这时候竟然又出幺蛾子。
“下去！”吕县令两眼一眯，冷声道：“本官什么时候需要你来教了？”
沈默一看，在甲板上迎接的是一个熟人和一个生人……马典史和另一个与他同样装束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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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县令微一颔首，轻摆下手道：“出去吧。”
李县令在边上劝慰道：“难得有对圣人如此虔诚的士子，这是我们教化之功，好事儿啊！”吕县令这才消了气，怒哼一声道：“以后将圣人放在心里便可，再带在身上非要治你个亵渎圣像之罪！”
看到沈默的面色发紧，吕县令心中冷笑，他这手本来就有敲山震虎的意思，之所以不直接把老虎拿和_图_书下，一是因为沈默乃是会稽县的人，当着李知县的面确实不好发作；二是这少年是童生身份，且似乎十分的聪明，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准……所以吕县令不愿随便与他结怨。
“是。”王老虎口中答应，但两脚却赖着不走，向吕县令谄笑道：“老公祖，孩儿已经答应放了那长子，您看是不是……”
在得到允许之前，不能再往上看了，否则会被视为极大的冒犯。
“我带着至圣先师……”沈默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绸包道：“的画像呢。”打开之后取出里面的画纸一展，那位拱着手笑眯眯的老爷子便出现在二位县令面前。
沈京也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下，心说：“早知这样就不跟进来了。”
沈默赶紧唯唯诺诺的答应下来。其实他也知道，既然来到这个时代，那下跪就是免不了的……这本就是件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事情，难道将来还能
和*图*书在皇帝面前杵着不成？只是现在让他下跪的话，心里一时还接受不了。还是能拖多久算多久吧，也许以后日子久了就无所谓了。
“公子别急。”王老虎颇为汗颜道：“我们县太爷也是好意，他是担心我会中弟兄脾气不好，伤着您那朋友……”
“不是我们两家的事情吗？”沈默还没说话，沈京先不愿意道：“怎么扯上官府了？”
一见到他，马典史便咧嘴笑道：“沈公子只管进去，咱们县尊也在，断不会让你吃亏的。”
沈默笑笑道：“有劳大人了。”待另一位山阴典史通禀一声，三人便鱼贯进入了船舱之内。
“哼！”王老虎也不是吃素的，他对沈默客气，可不代表对沈京也没脾气，两眼一瞪道：“县太爷几天前便把那姚长子从我那提走，我有什么办法？”其实他也不想这样，只是县太爷本来答应的好好的……只要那树一除掉就放人，谁知方才竟派人传话过来和*图*书，让他将沈默带过去。王老虎就算再横，父母官发话了也得听着，多么不愿意也得忍着。
沈默小心翼翼解释道：“学生十分怕输掉这场比试，这才请了孔圣人保佑……”
沈默却有些愣神，这是他第一次见识什么叫官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县令，居然如呵斥奴仆一般对待王老虎这样的黑道大佬。比较而言，方才这吕县令对自己的态度，简直可以用“优容有加”来形容了。
“你有什么苦衷？”吕县令沉声道。
大船靠近一艘雕栏飞檐的华丽画舫。沈默便听到了清丽婉转的唱曲声；珠帘半卷间，还可以看到船上有歌妓在曼舞。
“大官人也不容易啊。”沈默微微颔首道，心中却颇为失望，他以为王老虎会端上两盘金银，一盘表示谢意、一盘表示歉意呢。
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自是一番令人肉麻的互相吹捧，直到对方过了瘾，沈默才笑问道：“不知我那兄弟？”和图书
看到沈默夹在二人中间，站而不跪，仅仅鞠躬而已。吕县令先是惊讶，继而羞怒，冷笑一声道：“听说福建南平出了个海笔架，想不到我们浙江会稽也出了沈笔架！”两跪夹一站，可不是活脱脱一副山字笔架模样。
“孩儿不敢，孩儿多嘴！”王老虎抡圆了膀子给自己两耳光，一缩脖子道：“小人这就退下了。”转身时给了沈默个歉疚的眼神，确实是爱莫能助了。
两位县太爷赶紧起身，恭敬地给孔圣人行礼。待重新落座时，吕县令十分不悦地问道：“你怎能将圣人画像带在身上呢？”
沈默一进去先看到的，是铺满整个船舱的山羊绒提花地毯。目光缓缓抬起，歌妓已经不见，只看到一套紫檀木的精雕桌椅，两个穿锦袍的男子，分坐在圆桌左右。
沈默却大剌剌地站在中间，只是深施一礼道：“学生拜见二位县令大人。”
“圣人不管这个！”吕县令有气没地儿出，憋得十分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