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烽火连天恨归难(一)
“我还肯留在府中,其实,是因为我很珍惜这一次机会。”李妍见纪稹迟迟不语,微微有些黯然地低下眼睑,说道,“虽然不知道陈娘娘为什么会看上我这样的孤女,可是,在出府之前,我会好好努力,让你能够更喜欢我一点。”
纪稹看着李妍绝美的容颜,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好一会儿才说道:“妍姑娘,不是说了吗?这些杂事,交由下人来做就可以了。”虽然如此说,可是他还是接过鸡汤,往嘴里送去。
刘彻呵呵一笑,说道:“孩子们粘我,还不是因为你对他们太严厉了。”
知道了这些后,就不难猜到,李家处心积虑接近他和姐姐的目的,无非就是希望能够借助他们的权势,以报家仇。
陈娇眉头一皱,说道:“怪了。微之知道,倒也正常。可去病,怎么知道的?”
纪稹扫了李妍一眼,叹息道:“妍姑娘,其实,你若有事需要帮忙,尽可以直说。你在府里住了这么久,大家都很喜欢你,我也是。你若开口,我是不会拒绝的。”
纪稹看着信誓旦旦的李妍,见她如此认真,倒是有些愣住了。本以为对方不过是想要依靠他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将话挑明了,那么这门婚事也便告吹了。结果李妍的坚持和认真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看着李妍端着鸡汤,姿态优雅地离开,纪稹叹了口气,心道:罢了,由着她。
“可是我想做给你吃。”李妍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每天都忙到这么晚,我又不懂那些军事,能帮得上忙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那怎么一样!葭儿从小就在我身边长大……”
他仰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待我们去确定过这指南针的用途后,再议绝漠之事。”
“今日朝议的时候,去病和微之说的。”刘彻说道。
“那……https://m.hetushu•com•com”刘彻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立刻被陈娇捂住了嘴。
刘彻听到这里,眼睛一亮,问道:“此言当真?!”
月关看到刘彻的反应和刘葭小时候如出一辙,方才还软骨头似的身子,一下子来了精神,直往刘彻怀里扑去。陈娇看着这一幕,抬手捂住脸,呻|吟道:“又来了。你到底哪里好了?怎么孩子们,一个比一个粘你。”
“陈娘娘?”刘彻有些愕然。
刘彻沉吟了一会儿后,转向韩墨问道:“筠长,你过去数年一直在朔方守城,与匈奴人接触较多。你怎么看?”
刘彻看着这一幕,不觉会心一笑,他走了进来,说道:“谁让你老逗他。这么小的孩子,走了这么几步,已经不容易了。”
“还不是前些年,你给惯的。”刘彻刮了刮陈娇的鼻子,说道,“要不是你的纵容,我哪能让霍光那小子和葭儿这么好。”
“阿娇,”刘彻叹了口气,说道:“你不必这样。其实由你……”
“借国势报家仇……”纪稹听到这句话,有些怔忡。
听到这个答案,陈娇心中也是一阵怪异,最后只能苦笑道:“这孩子,还真是,有好东西就与小光哥哥分享。”
“妍姑娘……”
“匈奴人,似乎很相信那横在大汉和匈奴之间的沙漠,认为我们绝对不可能越过沙漠,伤害到他们。臣以为,这种时候,我们如果出兵奇袭,一定能收到极好的效果。说不定,能够一战而定。”霍去病用极具鼓动性的话语结束了这一次的发言,留给了殿内一片静默。
“那是你的事情。”李妍毫不在意,笑着说道,“你有你的想法,我也有我的做法。我不能改变你的想法,但是我能让自己做到最好,在出府之前,好好照顾你,让你更喜欢我一和-图-书点。”
纪稹虽然是长安很多权贵眼中的乘龙快婿,可是他和女子接触的机会实在不多,忽然面对李妍如此近乎告白的坦白,一时还真反应不过来。
听韩墨说这些话的时候,纪稹和霍去病相视一笑。纪稹上前一步,说道:“陛下,我想,我们已经有了安全绝漠的办法。”
“不是不喜欢。”刘彻叹了口气,说道,“只是觉得,他的性子未必适合葭儿。”
韩墨被点名后,上前一步,说道:“臣同意霍将军的看法。只是……那大漠茫茫便是当地人人亦极容易迷失其中,我们汉人远道前去,想要越过,怕是不容易。所以,匈奴人的放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除非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大军安全的穿越大漠,否则,臣不赞成冒这个险。”
纪稹看着李妍静默不语,脑中回忆着自己所探得的消息。
所以,当元狩三年过去,元狩四年来临,漠北之战的脚步亦渐渐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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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娇不愿意再多谈刘葭的事情,因为在她看来,女儿还小,以后又要长年出宫行走,和霍光之间很多事情都还说不准。她转了个话题,说道:“我听说卫长生了个男孩。阳石出宫陪她待产也已经很久了。你决定好婚事吗?”
“陈娘娘为广玉公主制作了一样事物,名为指南针。”纪稹进一步解释道,“指南针者,就是说,那罗盘上的指针是永远指向南方的。在四周景色大同小异,不分东西的大漠里,有一个指南针,想必能够减少大军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那是因为你太宠他们了。”陈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
刘彻皱眉想了想,隐约记起在刘葭出宫前,陈娇是忙碌了好一阵子,说要给女儿做一个指南针什么的。当时他倒没仔和*图*书细问是什么事物,只觉得是妻子溺爱女儿为她制作的小玩具,如此说来,这指南针倒是个极重要的物件。
汉匈战争,是汉武时代最辉煌壮烈的史篇。自元光二年的马邑之战始发,至征和三年发起最后一次燕然山远征,四十余年之间,武帝倾全国之力,发动了对匈奴的十五次远征。其规模之大,气魄之雄伟,在世界军事史上是罕见的。其中尤以元狩四年汉匈漠北大战最为惨烈。此战后迫使大单于向西方远遁,匈奴内部发生分裂。由此开始了古代史上一次重大的自东向西的民族大迁徙,西去的匈奴人,汇合蛮族入侵,最终冲垮了西罗马帝国。
“是,陛下。”众人齐声应道。
刘彻没料到陈娇会忽然提及这件事,眉头一皱,说道:“这事……”
这回,月关可不玩了。他嘴巴一撇,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开始了满地滚哭闹大法,非要陈娇把小兔子还给他不可。见自己弄巧成拙了,陈娇叹了口气,将儿子抱起,把兔子塞到他怀里,堵住他的魔音穿脑,抱怨道:“臭小子,一点毅力也没有。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毅力是很难混的啊。”
“可是侯爷,你这么问我,到底是看轻了妍儿,还是看轻了你自己呢?”李妍微笑着说道,“难道侯爷认为自己的魅力,不足以让妍儿为你洗手作羹汤吗?”
“你不喜欢小光?”陈娇奇道。她分明记得史书上说,刘彻对霍光喜爱非常,所以最后才会选择了霍光做辅政大臣的。
“对。葭儿从小在你身边长大,所以你对她的重视更甚其他孩子。”陈娇苦笑道,“可是从一个父亲的角度,你给与其他孩子的关心真的是太少太少了。这一切,都是因为葭儿和月关是我的孩子。而他们不是。”
纪稹在房中看着邢天自西域传来的www•hetushu•com.com信件,目光不觉移到了几案上的地图之上。他的目光在定襄与代郡二处来回移动,手指轻扣着脑门,眉头紧锁思考着。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李妍端着一盅鸡汤走了进来,她袅娜地走到纪稹身边,将鸡汤呈上,笑着说道:“侯爷,喝点鸡汤吧。不要太累着自己了。”
陈娇一愣,说道:“怎么忽然问这个?”
李娃,李妍之姐,因为美貌惊人,舞技超群,被中山王强聘为妻,最终身死府中,而李家亦被中山王后所忌,家毁人亡,唯独幼子带着一双弟妹出逃。
“根据张骞大人传回来的消息,可以看出经过一年多的风平浪静,匈奴内部已经是一片和乐的景象……”霍去病的声音在宣室殿内响起。在他的旁边,是参与内朝庭议的一众深受刘彻信任的大臣们,李蔡、张汤、李希、纪稹以及新近回京的韩墨。
“妍姑娘。”纪稹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这是何必。我短时间内,根本没有成亲的打算。”
刘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道:“还不是我们的好女儿,你给了她两个指南针。她分了一个给霍光。”
“这么小的孩子,就是宠他,也没什么嘛。”刘彻将月关高高举起,逗得他咯咯直笑。这个举起放下的游戏,可是月关最喜欢的了。
“你给葭儿的那个指南针,制作起来难吗?”刘彻抬手为陈娇擦了擦汗,问道。
“彻儿,葭儿和阳石卫长她们,同样是你的女儿。为什么你对她们的态度截然相反?”陈娇打断刘彻的话,问道。
李妍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她低下了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纪稹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她却忽然抬起头,给了纪稹一个爽朗的微笑,说道:“人家都说,侯爷你最是心思细腻,做事情滴水不漏。所以,妍儿早就猜到,侯爷大概会把我和_图_书和哥哥的来历都摸透后,才会选择该怎么面对我。”
“如果你决定了。那我就先回侯府休养一段时间,反正,我也许久没回去了。”陈娇开口说道。
“我不是要装大方,叫你去陪卫子夫或者李茜。”陈娇继续说道,“你若那样做了,我会生气。只是,我想,我夺走她的父亲,那么在人生最重要的婚礼上,让她的母亲来主持这一点小事情,也就不必再争了。给她一个大汉公主应有尊严,算是为我自己求个心安。”
下朝后,刘彻缓步行到昭阳殿,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嬉笑声,行到里面,只见陈娇正哄着月关,让他学习走路。月关小小的身影却是跌跌撞撞,若不是陈娇拿着他最喜欢的玩具在前头哄着,怕是早坐下不干了。只见他奋力挣扎,小脸涨得通红,眼看就要抓到那只陪他睡觉的小兔子了,笑脸还没来得展开。陈娇这个无良妈妈却赶紧往后退了几步,将那小兔子又拖得远了点,哄道:“月关乖,再过来一点。再过来一点,娘就把小兔子还给你。”
夫妻二人逗着孩子玩了好一会儿,才让飘儿抱着睡着了的月关离开。而刘彻也在有了时间,向陈娇询问指南针的事情。
“千真万确。”纪稹点头应道,“只是具体办法,恐怕还得等,昭阳殿陈娘娘来了,才能确定。”
“侯爷,大哥的确希望我接近你,嫁给你,然后依靠陈家的权势为我们家报仇。可是,我进府后,已经明白,其实以陛下现在对待诸侯的方式,只要我和哥哥为陛下一个借口,中山王就逃不了。我们大可以借国势报家仇。”李妍直勾勾地盯着纪稹,缓缓说道,“也不需要我付出什么。”
刘彻见陈娇十分坚持,也便不再阻止,只伸手揽过她,俩人对着额头,说道:“你的心思,总是这么七弯八绕的。到底,在想些什么。”